卿美人一见陛下,立刻握上他的手,梨花带雨道:“陛下,您来了。臣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别胡说。太医呢?怎么还不见太医过来?!”夏帝一边安抚美人,一边呵问宫人。
卿美人轻轻擦了擦泪,我见犹怜道:“陛下,一直为臣妾安胎的柳太医马上就来了。臣妾今日被五公主撞成这样,想来五公主不是有心的,五公主活泼好动,还是个孩子,您别怪她。”说罢,还虚弱地咳了两声。
杵在一旁的静嫔,面上立刻闪过不忿:这个贱人,想害她的小五。
果然,夏帝一听这话立刻沉了脸,将夏兰娜唤到床边,喝问道:“你没事不在宫里好好呆着,乱跑做什么?”
夏兰娜被吓的身子一缩。
她哪里见过这样严厉的父皇啊。平日里,父皇都是和蔼慈祥的,对她和三姐也是极其纵容和宠爱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父皇为了一个妃子对她板了脸。
虽然她确实做错了,但是父皇也没必要这么凶嘛,再说,她也不是故意的呀!
夏兰娜心中委屈不已,眼泪也不自觉涌上眼眶,她抬眸看向父皇,一副‘我受委屈,快来哄我’的表情。
夏帝顿时目露失望,怒骂道:“说!”
静嫔见女儿都这时候了,还使小性子,赶紧上前,拉着女儿跪下,向陛下求情道:“陛下,小娜年幼不懂事,不小心闯了大祸,到现在还吓懵着,让臣妾跟她好好说。”
说罢,赶紧晃了晃女儿肩膀,低声道,“你今日往晴月宫这边跑,到底要做什么?你父皇问你话呢,快说呀。”
夏兰娜此时也明白,今日这事必须有个交代。
她绝对不能说,今日受赵国质子邀约,一起玩捉迷藏。一旦被父皇知道,肯定龙颜大怒,对她失望透顶。
她脑中急转,突然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便小声抽泣着答道:“我今日是来找小七妹妹玩的,她说,想和我做朋友。”
夏兰娜最讨厌夏韶阳了,如今这么说,也是让父皇误会,小七小小年纪便是个心机深沉、巴结谄媚之徒,更加厌恶她才好。
夏帝阴着脸,沉默不语。
卿美人原本就跟赵海女不对付,五公主拉踩七公主,她举双手赞同。
静嫔一听,信以为真,暗中咬牙切齿:这个赵海女,养了个什么玩意儿,还想巴结她家小娜,有机会真得好好教训一番!
嘴上却道:“陛下,都是小孩子交朋友惹出了祸,还望陛下从轻处罚啊!”
卿美人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凭啥要从轻处罚?
她立刻捂着肚子,一脸痛苦道:“陛下,臣妾肚子好疼,啊~,臣妾好疼。”
夏帝一见,立刻急道:“太医呢?这都什么时候了,一群没用的废物!”
“太医来了,陈太医来了!”福纪擦擦脑门上的汗,气喘吁吁道。
很快,一位身着太医服、两鬓斑白的老太医被福纪半拉半拽地小跑进来。陈太医觉得,但凡再多跑一段路,他的老命基本也就交代了。
卿美人一听来的是陈太医,而不是柳太医,不禁面色一白,连握着夏帝的手都不禁用力了一下。
夏帝忙问:“爱妃,是不是又疼了?”说罢,赶紧招呼陈太医过来。
卿美人都要吓死了,强装镇定撒娇道:“陛下,臣妾的胎一直是柳太医照看的,臣妾只信得过柳太医。”
陈太医简直想翻白眼,亏他一把老骨头颠颠地就过来了,人家还不领情!
夏帝还是很照顾卿美人的情绪的,又问:“柳太医为何没来?”
福纪道:“柳太医今儿个一早便告假离宫了,据说家中妹妹出了些事。”
卿美人:“……”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赶脚。
夏帝看向她:“爱妃听话,还是让陈太医赶紧看看吧。”
卿美人还想再挣扎下:“陛下,臣妾怕,臣妾不依嘛……”
杵在一旁的黎贵妃有些看不下去了:“陈太医医术精湛怎么不能帮你看了?后宫皇嗣为重,你仗着陛下宠爱,故意延误皇嗣救治,意欲何为呀?”
此时,夏帝也目光不悦地看向卿美人:“听话!”
如此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卿美人强压下心中的忐忑,不得不伸出了略微发颤的手。
陈太医赶紧上前搭脉。
不消片刻,他便面色大变,跪地磕头道:“回奏陛下,卿美人她,她……”硬是没敢说出口。
夏帝道:“卿美人她怎么了?快说!”
陈太医咬了咬打颤的牙,缓缓开口:“卿美人没有怀孕,亦没有流产之相,她,她来了葵水。”
“你说什么?”夏帝霎时睁大眼,猛地站了起来。
陈太医战战兢兢又说了一遍。
一众后妃震惊之后,纷纷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夏帝气的胸膛起伏,他缓缓转身,定定地看向卿美人,一字一句地质问:“是真的吗?”
卿美人惊恐地瞪大眼睛,面色惨白。
夏帝垂眸,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掰开她的手。
卿美人此时绝望到不行,感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要消失了,慌乱无措道:“陛下,您听臣妾说……”
夏帝厉喝打断:“够了!”他深吸一口气,又道:“难怪你刚刚一直传唤柳太医,是担心自己的诡计暴露了吗?柳太医告假,怕不是担心事情败露,提前跑了吧!”
“……来人!速去捉拿柳太医,押入大牢。若有不从,就地格杀不论!”
“至于卿美人”夏帝目光冰冷地看向她,无视她痛哭流涕、绝望摇头的模样,冷声道:“褫夺封号,押入冷宫,赐死吧。”
一时间,晴月宫哭叫声、哀嚎声响成一片,卿美人及一众太监宫女很快被拖走。
陈太医隐在人群后,弱弱嘀咕道:“刚被吓忘了,卿美人她还中了毒,老夫竟摸不出是何毒。唉,算了算了,反正毒已至脏腑,没几日可活了。”
此处,夏帝不想再呆下去了。他正欲甩袖而去,静嫔赶紧膝行到他面前:“陛下,小娜遭人陷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您看……”静嫔就想讨个赏,弥补一下女儿。
夏帝怎么听不出她的意思,登时黑了脸,道:“简直枉为人母!从今日起,静嫔和小五禁足丽和宫三个月,没有朕令,不得出殿半步!”说罢,一肚子火气离开了。
皇后和黎贵妃纷纷瞥了静嫔一眼,掩唇轻笑着离开了。
偌大的晴月宫主殿只剩下静嫔和五公主。
夏兰娜抽抽噎噎地撒娇:“母妃~,我才不要禁足,平日里父皇那么疼我,这次竟然为了卿美人这个贱女人,这么重罚孩儿,这是为什么呀?”
静嫔爱怜地摸摸女儿的头:“小娜别怕,你父皇就是一时的气话,当不得真。你啊,这段日子贪玩,好久没找三公主了,你俩不是好姐妹吗?多和她亲近亲近,这禁足的事儿只要她在你父皇面前提一嘴,你父皇定然就能解了你的禁!”
夏兰娜蔫蔫地点头:“知道了,母妃。”
什么好姐妹?
若是可以,她真是一点也不想求这位高冷傲慢、高高在上的三皇姐。
每次都是她用热脸贴对方的冷屁股,真是够够的!
*
大上午,小七便嚷嚷要吃槐花糕,于是,整个晴月宫偏殿集体出动,出门去采槐花。
等小七估摸着卿美人的事已经尘埃落定,才一脸尽兴地表示要回去。
大家都没什么异议,谁让七公主是她们的团宠呢!
回去路上,赵贵人和小燕小蝶聊着一会儿蒸槐花的事。
小七则懒洋洋地走在后面,面上挂着甜蜜的笑容。
还好有他的提醒,否则她们母女今日可就万劫不复了。
这种被人默默守护的感觉,真是该死的美好!
他怎么那么好呢?
记忆再一次回到今天早上。
她是被一阵阵敲窗的声音叫醒的。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这次,她放心地打开了窗。果然,如她所料,一个纸团“嗖”地滚了进来。
她没去看纸团,而是急急将脑袋探出窗外。
他肯定不会出现。小七不抱希望地想。
然而,当她看到窗外那茂密的芙蓉树,不禁一愣。
少年一身黑衣,单腿屈膝依坐在树上。晕红的朝阳透过树枝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将他轮廓勾勒得清晰而柔和。
他看着她,微微笑着:“七公主,早。”那笑容恣意又温柔,不似人前伪装的唯诺拘谨。
小七被他看的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撇开眼,又有点傲娇道:“上次,我就猜到是你了。”
他声音里透着愉悦:“嗯,七公主很聪明。”
小七愈发地害羞,不时地偷偷抬眸瞟他。
等窗前落下一片阴影,小七好奇抬头去看时,霍然睁大了眼。
面前是少年放大的脸,面白如玉,毫无半点瑕疵。长睫毛下,幽深明亮的双眸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像旋涡一般几欲把她吸卷进去。
少年清冽的呼吸喷在她的脸颊:“七公主,请一切小心。”
小七登时心跳漏了一拍,脸颊红的像煮熟的虾,晕晕乎乎回道:“嗯。”
恰在这时,隔壁耳房的小燕似乎听到了动静:“七公主,你醒了?”边说边传来窸窸窣窣起身的声音。
小七顿时一个激灵,十分不舍地嘱咐道:“殿下,也请您一切小心。”
少年眉眼柔和,轻轻道:“好。”
小七这才手忙脚乱地关好窗。等她打发走小燕,再次打开窗户时,只有芙蓉树叶簌簌作响,刚刚的一切都好似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