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浩荡如深渊巨浪,万顷澎湃之力好似要涤荡眼前万物,纵使为了保留活口沈烈已经收了力,但这一剑依旧不是对方所能承受。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沈烈身前雷光骤降。
蒙议惊呼,“五属性异能?”
五属性功法除了传承敕灵强大者只有传承敕灵乃对应的五属性才能修习。而且看这个异能波动,使用者修为一定不弱。
电光闪过只见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短发但是身后留着一串大辫子的男子身影突兀出现在沈烈和女子之间,看对方的装扮应该不是东漓人士,倒是像昀渺四国之一的北漠边境之人。对方猛然将操纵活尸的女子甩开,五指手心张开,一团刺啦作响的雷球在手中形成猛然朝沈烈砸来。
沈烈闪身躲避,而雷球的可怕冲击力更是将本就碎石龟裂的官道直接砸出一个大坑。
她深吸一口气刚要提剑上前,这时另一侧突然出现一名女子,闪身手握长刀朝沈烈斩下。
“铿!”
沈烈几乎是完全依靠身体本能抬剑横档,然而这突然的一击还是打了沈烈一个措手不及,刀刃刺入沈烈肩膀,鲜血霎时染红她的衣袍。
对方咧嘴一笑,一双瞳孔在夜间竟然明亮到仿若星辉——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身形悍然,眉眼笑意冉冉手中招式却凶猛狠厉。她视线扫过不远处昏睡过去的燕莲华,继而瞥向沈烈手中挡住她致命一击的剑戟,轻哼一声,“有趣。”
沈烈并未回话,直接抬手一推,随即撤开。
然而另一名长辫男子此刻手中雷球再次形成挥出,却在还未靠近沈烈之前就于虚空无声消弭。
长辫男子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一遭,目露惊愕。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纵身跃上沉银金乌,速度快且无声无息,仿佛凭空出现一般。
——是上神宫祭司,云阳。
云阳右手垂在身侧微微抬起,与肩膀渗血的沈烈四目相对,随即不忍笑了起来,“少宗主。”
她并未说起别的,但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就是莫名让沈烈觉得肯定有后话,而且还不是什么好话,诸如技不如人一类的?
可沈烈原本紧紧下压的眉头却因为云阳的出现不由得放松下来,不知为何,总觉得好像安心了一点儿。
大辫子男来不及多想,手中再次召唤出雷球打算先发制人,却只见云阳飞身纵跃而来,当空落于沈烈身侧。沈烈侧头,依据两人身高差距,首先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云阳的下颌线,视线上瞥才是对方渗着些许不明意味笑意的眼睛。
而就在云阳和沈烈对视的这一瞬间,两人仿佛战斗过无数次那般同时默契地掠身飞出。
云阳挑眉,“这个人交给我。”
沈烈,“……”倒是会挑软柿子捏。
大辫子男看着紧逼而来的云阳,不由得联想到刚刚消散的雷球,他直觉与这个人脱不了干系。事实证明他一点儿也没有猜错。
只见云阳悬浮于虚空,身后的辽阔苍穹暗云翻涌,随即电光无端闪现,汇于云阳指尖,膨胀变大,耀眼如同明珠,映照出云阳一张完全区别于先前面对沈烈那般随意的森然冷笑,“尔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我叫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雷霆之力!”
下一瞬,在大辫子男惊愕的目光中,云阳手中雷团已经变大到约莫三尺,另一边沈烈手中剑刃如飓风扑面而去,步步紧逼着将持刀女子罩入云阳的雷团攻击范围——
就在这时,变故突起,在两人中间骤然闪现一道暗红色法阵,红光四溢,中心如漩涡席卷。
沈灼失声,“快阻止她们!那是空间传送法阵!”
只见那女子刚要去捞方才操纵活尸的人,沈灼一剑劈去,对方撤身闪回传送法阵中。
云阳直接闪电般挥出手中雷团,但还是晚了那么一刹那,法阵消失,雷霆电光轰然降下,山林火光冲天,噼里啪啦燃烧作响。
空间传送法阵其实并不如何稀奇,但是要操纵这样的阵法,对方定然拥有庞大的玄阵师团,因为这样的法阵单单靠一两个玄阵师联手是无法使出的。
沈烈和云阳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微微诧异。
烟尘弥漫,火光四起,周围收到信引赶来的一众司卫、剑宗弟子张望疾呼。云阳眉头一压,“鬼叫什么,救火啊!”
众人,“……”
沈烈捞起被战斗波及已经晕厥过去的操纵活尸的女子,而先前同这女子一同作乱的男的,早就被沈烈捅穿肚腹一剑归西了。
但沈烈还是不放心,叫了个司卫一同带走。
“这还有个活口,是冲着你们殿司来的,你们自己带回去审问吧。”她把女子交给云阳叫来的人。
云阳还想说点什么,就见沈烈沉着一张脸要去找躲在沉银金乌后面鬼鬼祟祟的沈灼。
“……”
蒙议一手捂住肩膀,要去接过燕莲华,但沈灼紧紧抱着不放。说实话,她和沈灼挺熟悉的,毕竟平日里她负责照顾燕莲华的生活起居,而沈灼又是跟在燕莲华身边学习。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同刚刚凛然战斗的沈烈比起来,这个沈灼虽然顾及着殿司大人,但是时不时露出半个脑袋张望的神色真的很难让人联想到是沈烈的妹妹啊。
她瞪着眼睛盯着沈灼抱着自家殿司大人的手,“冒昧问一句,你真是少宗主亲妹妹吗?”
沈灼不明所以,“怎么,我和我姐长得不像?其实我也觉得不怎么像。”但是挺多人说像的。
那是像不像的问题吗?
蒙议硬要去接过燕莲华,沈灼不想给,但是被沈烈拽走了。
周围人影来去匆忙,沈灼站在一块较为完整的土地上,垂下眼帘掩盖住一闪而过的异样。紧接着她看向不远处又被云阳接过去抱在怀里的燕莲华,半垂着的眼皮掀起——直觉,一丝堪称诡异的直觉隐隐浮现在她的心头。
尽管燕莲华身受重伤甚至于晕厥,但是冥冥之中她就是觉得就算是她和沈烈没有出现,燕莲华也不会有事。
可明明燕莲华就是毫无还手之力啊。
沈灼一咬舌尖,呼出一口炙烫的气体,举起自己的手放在沈烈面前,“我受伤了。”
沈烈看着沈灼被早已干涸的血迹掩盖以至于压根看不出伤口在哪里的手背,然后再看了看自己此刻还在流血的肩膀,“……”
上神宫指挥使薛如风出现在她俩身旁,同时揽住她俩,“走吧,我们上神宫的治疗师可是特意从圣殿派遣过来坐镇的哦,保管药到病除。”
·
喧嚷、嘈杂、人声走动来去。
被眼帘隔绝的世界恍如白昼,迫切想要睁开眼皮所带来的酸涩感覆盖在额头,又沿着皮层之下流动的血液翻滚,直至蔓延全身,犹如枷锁将她牢牢禁锢无法脱身。
“腿伤更严重了,里面全是脓血,站起来的可能很渺茫。”
“不去不去,她都这样了,还管别人干什么?给我回绝了,不要让她过来。”
“孟医师不好了,蒙议失血过多,她受伤的地方因为感染尸体血液,现在情况很不好,怎么办?”
“岳梵音你还敢来!如果不是你非要我送胡玉,哪里能出这样的事!”
“上神宫殿司遇袭一事,圣殿会全力配合。”
“覃主事,覃主事,薛指挥使叫你过去……”
“殿司大人,殿司,长公主?”
……
长公主?是说她吗?谁在叫她?
燕莲华胸腔不住起伏,她想睁开眼睛又仿佛被什么紧紧按住眼皮一般,颅脑好似有一把长锯左右拉扯,一阵阵剧痛压迫得她瞳孔在眼皮底下不住转动,那是被梦魇缠身将醒未醒的征兆。
“你以为你是东漓的长公主就可以罔顾将领的作战指挥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严重的错误……你就不应该出现,如果不是你,都是因为你,都是你造成的!”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里是前线,是历来人类与魔族战斗的堡垒。如果你连最后一道阵地都无法坚守,那你出现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阿姐,坚持一下好吗?我求求你,坚持一下……”
“她们不会理解的,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能会理解呢?怎么可能会理解我们苦苦挣扎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涉履山川,代申悲苦,凭逾勤政不朽,主者施行。”
“我们会死吗?会死在这里吗?”
“太好了!阿姐,从今天起,你就是东漓的长公主了,万人之上,尊荣无双。”
无数喧嚷嘈杂四面八方朝她袭来,她分不清是谁说出的,她看不清那些人,只知道这些喋喋不休让她无处遁形。直到唇鼻蔓延出一丝丝血腥,她舌尖破了个口子,血丝在口腔中横冲直撞,铁锈味刺激得眼帘掀开。
不知道过去多久,燕莲华涣散的瞳孔才慢慢聚焦,轻纱幔帐,恍惚中她看见那方低矮的轩窗下站着一道熟悉又模糊的身影。
意识依旧在深渊巨浪中反反复复翻沉,她指尖微动,想要挑开这层格挡住视线的纱帐,目光落在虚空,喃喃自语,“你……你是谁?”
“我是不是……死了……”
沈灼正拿着自己被包得像是猪蹄一样的手颤颤巍巍地贴着窗棂缝隙——今日长临下雪了。
虽说常言下雪不冷化雪冷,可沈灼却觉得这上神宫的主殿实在是太高了,那丝丝缕缕从不起眼的缝隙渗进来的寒风好像要将这座主殿淹没了一样。
几不可察的声音落在她的耳廓,沈灼动作一顿,没有选择唤别的人。
之前第一次来到主殿,也是这般场景,她靠近躺在床榻上的燕莲华,意外陷入幻境,后来沈灼疑心是不是布了什么玄阵,之后倒是再也没有发生类似的情况了。
不知道是不是燕莲华撤了玄阵,还是当初陷入幻象一事本就是沈灼心神不宁导致。
沈灼并没有选择掀开幔帐查看情况,她只是安静地垂首在燕莲华的床榻前,半晌哼笑一声,“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怎么会想到死呢。”
燕莲华来不及回应,意识昏沉之际就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
冬雪压坠树梢的窸窣声响隐隐传来,沈灼静默着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用没有包扎的另一只手挑开了一条缝隙。主殿虽然采光极好,但冬日阳光不似盛夏,更遑论此时外间还在下着雪,入眼更是透着一种发灰的感觉,燕莲华的侧脸就是沐浴在这样的光线下以至于侧脸轮廓像是泡在水里一样透着一股冰冷颓败,可眼睫却如鸦翅一般墨黑。她平日里总爱穿着一些深沉的颜色,更是衬得面容冷白到了几乎透明的地步。
明明那么孱弱的一具身体,仿佛下一瞬呼吸就要停止,但就是莫名有一种让人惊羡的抓人眼瞳的吸引力。
沈灼的视线下移,落在燕莲华盖在暄软的被子下微微拱起的膝弯,心头不由得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如果她可以去圣灵大陆看看就好了,这样就能知道自己到底是重生到了什么时候,也不会每次见到燕莲华的时候,总觉得不舒服。
某种意义上来说,看见此刻安静躺着的燕莲华,沈灼总能想起自己——前世的自己。
想来前世她以身献阵之后就灰飞烟灭了,估计连个完整的尸身也留不住。如果留下的话,会不会也有人如这般精心照料?兴许也有感念她的人会修建庙宇,供奉高堂。
良久,沈灼放下自己的手,转身若有所思呢喃,“我们到底是不是见过……”
·
“为什么那么多的人,只有你活着回来?”
“你以为圣殿会护着你?谁也护不住你,你迟早会得到该有的报应的!”
“你为什么不听从娄知轶的命令,她是你的上级,你无权质疑她的决断,如果不是因为你罔顾法纪……”
周遭人声沸腾脚步来去,燕莲华迟疑着睁开眼睛。
身受重伤让她此刻依旧意识模糊,突然被巨力一拽,她整个人狠狠砸在地上,膝盖锥心刺骨的疼痛霎时席卷全身。腿……她的腿断了?
燕莲华不可置信地抱住自己无法弯曲的小腿,方才将她拉下床铺的人再次发出刺耳尖叫,“为什么你还活着?你凭什么还活着!”
“如果不是你,娄殿主根本不会出事,都是你!”
“她都是为了保护你,你去死,你才是应该死的那个人!”
……
娄知轶死了?
对,她死了,两个月之前的朝阙一役,死了很多人。
娄知轶死在了那场战役中。
“两个月之前,你奉命驰援朝阙,为何在直属上级下发撤退命令时还要一意孤行,致使朝阙关沦陷,以至于损失将近一半的灵师力量?你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
圣殿的刑审室内明亮天光由天窗破入,倾洒在燕莲华的前方,由迦楼圣殿联盟前来侦稽的联盟各司总长坐在她的对面,一道道人影隐匿在黑暗之中,辨不清面容。
燕莲华背靠椅背,胸腔起伏不平,她垂落眼睫,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腿。
“娄知轶并非我的上级,按照军衔而言,我与她同级,有权与她共同制定作战行动。而且她也是同意我的决定的。”燕莲华喘着气,手指微微颤抖着回答。
话音才落,对面立刻有人提高了声音,“一派胡言!娄殿主岂是你可以攀扯的?!”
“幸存者指认,娄知轶殿主否认了你的决策,并且撤退命令也是成功下发了的。你不要认为指挥军里面只余下你一个,就可以任凭你一人之言颠倒黑白!”
“娄知轶乃圣殿战士殿殿主,修为更是得道大乘,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你,娄殿主怎么可能会殒命?”有人厉声指责,“不知悔改,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往娄殿主身上泼脏水!”
“你可知道圣殿为了培养这些灵师付出了多少心血?就这样被你一夕之间毁于一旦!其罪当诛!”
“你真以为我们好声好气问你是拿你没办法?!”
灵师,损失了将近一半的灵师力量,得道大乘……
一场盘问审查突然在群情激奋之下变为了单方面的质疑诘难。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提到死的不止是灵师?
“……我东漓长临三千将士还抵不过你五百灵师?”
燕莲华虚弱沙哑的声音在这一方喧闹吵嚷中实在是太微不可察了,只有一名面色凝重的女子回答她,“长临万里司已经下发抚恤金,妥善处理好安葬事宜以及慰问家属了。”
说话的人是驭灵殿殿主须时钧。
燕莲华好似无意识地点了个头。
她终于抬眼,紧紧地凝视着对面藏在黑暗中义愤填膺的众人,无声吐了口气,“当时……娄知轶虽然下令撤退,但全然不顾还困在迷岭的将士。如果不是她有心拖延前往救援,我们不会来不及撤离。”
登时刑审室一片死寂。
紧接着好似火药引线一瞬间点燃炸开了凝固的空气,人群再次炸翻了锅,比之先前更为直白愤懑的怒吼再次如骇浪掀起。
“你胡说八道,娄殿主心系天下,怎么可能会拖延救援?定然是你找的借口!”
“燕莲华你找死,你不要以为你是东漓的长公主我们就拿你没办法!”
“你想洗脱了自己的罪名也不用污蔑娄殿主啊!”
燕莲华好似听不下去一般再次垂下眼皮,但她那张即使苍白虚弱也难掩绝色的脸孔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她不在乎这些。
她只是感到无比的恶心。
转瞬间那些沸腾人声变成无法辨认的嗡鸣,围绕在她的耳廓,世界光怪陆离扭曲成漩涡似乎要将她撕裂。她置身于风暴中心,眼睁睁看着自己坠入深渊,狠狠跌落。
熟悉的布置,熟悉的幔帐,燕莲华无声睁开眼睛。
房间内燃烧着炭火的暖暖热意扑面而来,感觉自己好似被人像裹蝉蛹一般紧紧压在被子下的手都被燥热覆盖。燕莲华抽出自己的手,还未来得及撑起上半身,只扭头就看见那炭盆上面熬煮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正袅娜冒着热气。
旁边有一张小桌,沈灼正盘腿坐下,然后呼噜着嗦面。
【奇了怪了,这面条怎么那么长?吃半天吃不到头?】
燕莲华,“……”
【该不会是长寿面吧?估计是了,庄鱼惦记着我生辰呢。】
燕莲华喉咙嘶哑得像是要冒烟了一般,初醒时不觉得,现在只感觉口渴得要命,她撑起上半身,还没来得及发出响动,就只见刚刚还在嗦面的沈灼瞪大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到她的床前,猛然撩开了她的幔帐。
“……”燕莲华撑起上半身,同她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终于缓缓问,“蒙议呢?”
“蒙议受伤了啊,她伤口好像还感染了,云阳祭司就把她带到山下养伤了。”沈灼说完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油星。
蒙议挡在自己眼前被藤蔓贯穿肩膀的画面再次出现在燕莲华脑海,是该好好养着。
燕莲华揉了揉额头,“能劳烦给我倒杯水吗?”
“那哪能说劳烦啊,长公主你这就太客气了,虽然吧,我没正式拜师,你让我在你跟前学习你也没教我什么,但左右现在是挂在你名下的,就算是顾念师徒之情,那也是我该做的啊。”
沈灼赶紧倒了杯温温热的水来,琢磨了一下,又往里面加了点蜂蜜。虽然她的语气和动作总透着一股子刻意逢迎的假意,但说实话,她本来就长了一张美丽且眉眼英气的脸,就这么全神贯注地盯着谁的时候,总会带出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魅力。
“长公主你是不知道,你都晕了三天了,每天云阳祭司都让我给你灌那些汤汤水水,可苦了,所以我加了点蜂蜜。”沈灼笑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将杯子捧到燕莲华嘴边,“不是很甜的,我记得你不爱吃糖。”
在沈灼的记忆中是这样的,记得之前的时候,每次云阳或者蒙议来给燕莲华送药,吃完了给她吃糖或者蜜饯她都不怎么吃。
燕莲华忍不住后仰,她实在受不了沈灼这种将她当成瘫子的架势,伸手接过了沈灼的杯子,“不用了,我自己喝就行。”
沈灼乖巧地坐在一旁等燕莲华喝水。
燕莲华见不得沈灼这样,直接一口喝完将杯子递给她。
沈灼放下杯子又开始搅和在炭火上熬着的东西,方才注意力没放在上面,这会儿才隐约闻到味道,应该是在熬粥。
她就晕了三天这家伙就已经胆子大到这个地步,直接在主殿里面开伙了是吗?
燕莲华有心无力,此刻懒得诘问她,却只听沈灼一个劲絮叨着,“长公主你没醒的这几天宫里面倒是没有什么事,但是云阳祭司和覃主事都挺忙的,蒙议又养伤去了,所以平日都是云阳祭司给你喂了药就让我给熬点粥,你晕倒了只能吃流食,而且每次喂你你都吃不了多少。”说话间,她熟练地舀出一碗。
本来云阳只吩咐了让沈灼负责熬粥,但她还想给燕莲华熬点什么十全大补汤或者各种药膳粥的,沈灼甚至还想偷偷带宗门的吴乐闵师姐来给燕莲华瞧瞧。但是这纯属是有贼心没贼胆了。
不过十全大补汤没熬成,云阳不让,就叫沈灼每天熬点白粥就行了。再者她就是有这么个想法,但是还没有学会熬。
沈灼搞不太明白,受伤了不是更应该好吃好喝地养着吗?白粥能有什么营养啊?
为此她偷偷背着熬过一锅淮山猪肚粥,但是燕莲华喝不下去,倒是换了白粥相对来说喝很多了。这一点也是让沈灼很奇怪,都晕了还能排斥这些吗?
搞不太明白。
“长公主,小心烫。”沈灼小心翼翼端着刚出锅的白粥,递到燕莲华的眼前。
燕莲华接过和她继续大眼瞪小眼。
沈灼懵懂地眨眼,她本来就才十四岁的年纪,虽然在宗门内娇养着长大,已经隐隐有着可以执掌事物的端正成熟,但这样安静温顺的时候,还是极其容易让人心生恻隐。
燕莲华还是忍不住轻声,“能给我拿个勺子吗?”
其实她是可以直接端着碗就这样喝的,但是……说实话,没必要。
这倒是沈灼疏忽了,她赶紧找了个干净的勺子,有些懊悔地舀了一勺子,下意识放在嘴边吹着。
燕莲华,“……”
“来,我喂你。”沈灼张大嘴巴,“啊!”
燕莲华,“…………”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自己晕倒的这几天沈灼可能就是这样一口一口吹冷了喂自己,燕莲华心里面没由来一阵烦躁,她一手推开沈灼,一手将白粥递给她,“不喝了,没胃口。”
“啊?”沈灼劝解,“可是长公主你晕倒的这几天就没吃什么有油水的,一日三餐也不是正常吃的,这样下去身子不好了怎么办?”
“难道我不晕倒的时候就吃得很有油水了吗?”
好像也是,不然沈灼也不会因为燕莲华吃得太朴素而选择开小灶了。
见燕莲华神色不好,沈灼也不是非要对着干,她放下白粥,一扫燕莲华干涸的嘴皮,又湿敷了一块干净的毛巾,再次掀开幔帐,思忖着说,“长公主,我帮你擦一擦嘴吧?起皮了。”
“你……”燕莲华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但却下意识舔了舔嘴唇。难道是错觉吗?自从沈灼救了她之后,再次睁眼看到这人,总感觉她变得有些肆无忌惮了是怎么回事?
虽然从前沈灼在她眼前也爱腹诽很多有的没的,但大多数都是在心里,表明上还是恭恭敬敬的,现在怎么有种……
形容不上来的感觉。
“长公主?”沈灼慢慢俯身靠近,然而燕莲华眉头下压,不退反近,下一瞬,她直接一手握住沈灼肩膀将她按在床榻之上。
沈灼能感觉背脊之下是燕莲华的大腿,她疑心会不会给压坏了,因此肩背绷紧,一手手肘撑在燕莲华的双腿之间卸力。
燕莲华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沈灼一张稚嫩脸孔,“你该不会以为救了我一次,就能在我这里得到什么特权吧?沈灼?谁允许你这么大胆放肆的?”
沈灼的脑袋还垫在燕莲华的手心里,温热的触感简直惹得她浑身发麻,就在她不明所以不知道燕莲华此举何意,也正要解释她也没大胆来着——脚步声响起,云阳如风一般呼啦啦走进来,“今天的午饭你喂给殿司……”
云阳一句话还未说完就戛然而止。
虽然有着一层幔帐遮挡,但是这一幕即使是挡住也无济于事啊。
云阳反应过来的第一想法是,燕莲华你醒了?!
第二想法,你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忙着教训青云剑宗的三小姐吗?苍天可见,这几天可都是人家眼巴巴地在照顾你!
第三想法,不对啊,那是个什么姿势?
然而就这般天人交战现实也不过一瞬,燕莲华料想不到云阳思想已经发展到完全不可控地步,她还没来得及出声招呼,就只见云阳露出一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笑意,“嘿嘿,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又迫不及待如一阵风离开。
云阳虽然眼珠子飞速转动,但是实在是想不明白燕莲华是搞哪一出?
心累,这一遭简直让云阳有一种想要琢磨仔细但是又实在是琢磨不明白的感觉,就在她还在兀自琢磨的时候,余光瞥见一抹身影。云阳下意识一激灵,赶忙迎了上去。
她揽住沈烈的肩膀,“少宗主来我上神宫有何贵干啊?”
沈烈一脸你是不是脑子被冻傻的无语,“我这几天哪天没来上神宫了?”
之前沈灼说自己的手受伤了,本来沈烈还以为她是开玩笑的,但是当时擦干净了一看确实是有个口子,不知道怎么弄的,再加上圣殿的治疗师都说了那活尸的血液有毒,因此还是好好地给沈灼处理了一下。再加上这几天燕莲华又是晕厥的,沈灼完全不用待在上神宫,就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偏偏要来照顾燕莲华。
沈烈放心不下,因此每天都来看她。弄得沈烈一个好好的外来者,这几天都快混成上神宫的了。门口值守的司卫瞧见她都懒得通报直接放行。
“我知道你天天来。”云阳表示我懂你,“但是这不是沈灼没在这里吗,我怕你白进去啊。”
让你进去了还得了,不得当场和燕莲华打起来。
“可是你们覃主事说沈灼就在主殿啊。”
云阳生拉硬拽着沈烈,“哎呀,那是她骗你的。”
“她好端端的骗我干嘛?”
“看你好骗啊。”云阳拉着沈烈往山下走,“说起来少宗主你会堆雪人吗?我们堆个雪人玩吧。”
“不了,我要找我妹。”
云阳,“……”
正在山脚下堆雪人的覃霜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奇怪,她揉了揉发痒的鼻头,谁骂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