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正在街上巡逻的霍凌霄闻声火速赶来。
见傅染一副武斗中的架势站在一群死人中,遂将长·枪一挥厉声道:“大胆狂徒,居然敢在此行凶,追!”
军令一下,守卫兵呼啦啦围了上来。
傅染皱眉,掀起眼帘提醒道:“与其追我,倒不如查查他们。”他指了指地上齐刷刷倒地的尸体。
霍凌霄探息查脉,看到暗绯色绸缎长袍以及掉出来的质子令牌,这才意识到地上之人竟是质子傅昭,且他已经气绝身亡了。
霍凌霄一瞬震惊,“天要亡我……”惊疑不已。
他谨慎的四面戒备好,不让其他人看到。
然后抬手替质子掩了一双眸子,心坠坠下来。
质子死在了大托,这消息传出去可还了得?
长·枪勾到了商人的衣袍,霍凌霄垂头瞧见,突然神色又一变。
“这……”他急忙掀开商人的衣服查看,发现他们后颈皆有刺青。
是大托二皇子手下渭水军所独有的渭水符。
傅染跟着瞥眼瞧见,扯嘴笑了。
有趣有趣。
这当街行凶的刺客竟是大托二皇子的渭水军。
也就是说,凉国质子竟是被大托皇子害死的。
傅染拍起巴掌,添一把火悠悠道:“凶手原来是渭水军啊。”
霍凌霄在看到这些刺青符号后,第一时间就提上他们衣领连忙全部掩盖住了。
见傅染居然立时就认了出来,不由得举起长·枪肃容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质子一死,两国安宁恐怕不复存在。
且如此死法,不正是给了凉国出师的机会?
霍凌霄不由得暗吸一口凉气,打量傅染。这人既识得凉国质子,又识得大托渭水符,恐怕不是个简单人物。不能轻易放过。
傅染也在暗暗思索。
眼前这一幕刺杀,亦是他始料未及的。
两国之间相安了十年,十年过去,风云变幻。
凉国在傅青虎的独权祸祸下,已逐渐混乱腐朽,内里衰败不堪。
而大托也好不到哪里去。赋税深重,百姓苦不堪言,皇帝桑天早就失了民心。
解决国内矛盾的最好手段,就是将矛盾转移,制造一个举国面对的更大危机。
这样百姓就会暂时忘却自家君王的不好,转而寻求乱世战争下君王的庇护了。
因此此番质子之事,看起来很像是有人想要借此生出两国战争来。
但让质子死在大托国内,这样开打,对大托有什么好处呢?
大托二皇子即便丧心病狂要杀质子,也不会如此这般当街杀人,更不会派自己的渭水军来杀。
这不是摆明了说是我二皇子桑渭干的吗?
哪有人推自己进火坑的。桑渭即便要争权,也不会采用如此蠢笨的方法。
这背后恐怕还有阴谋。
大托大皇子桑川看管不利使质子逃脱,二皇子桑渭又派人当街暗杀了质子。
眼下这情形,对大托两位皇子皆不利。
谁是这件事背后得利的人,恐怕谁才是那个真正的主谋。
这样想来,此事和凉国之间的关系,怕是不太大了。
毕竟傅青虎现在最大的心病,不是要和大托开战,而是要先解决太子傅典对他皇位的威胁。
不过,傅染想,不管和哪方有关系,对他来讲这都是个契机。
只可惜了他那位苦命的兄长了。
傅染本还想着在他身上做点文章对付太子。
却不想还不等自己出手,傅昭便身死异国。
傅染眸光沉了一沉。
这五哥,也算是皇室中唯一跟他有过交集的人了。
「“你为何能爬上墙头?”
六岁的傅染捡起从天而降的苹果,揉着脸颊追问墙头上七岁的傅昭。
彼时两个人都稚气未脱,可眸中却闪烁着同样的,不属于孩童的凄苦与迷茫。」
那是他俩第一次见面,亦是最后一次。
傅染回忆的思绪刚起,不防备暗处突然射来一支冷箭。
竟有人先于守卫兵对傅染动了手。
傅染立刻警觉。
霍凌霄和守卫兵显然也吓了一跳。
“先护住尸体。”霍凌霄第一时间脱下外袍,将质子之身盖住。
这个消息必须封锁,能拖多久是多久。不然定会两国大乱。
此箭正巧射中傅染上次旧伤之处。似有意为之。
伤口顿时皮开肉绽。
傅染一阵眩晕,染在手上的鲜血乌黑暗沉。
“不好,箭上有毒!”刺桐连忙护住傅染。
“我断后!”寸剑追向暗处射箭之人,嘱咐刺桐。
趁守卫兵忙着掩护尸体之时,刺桐携傅染点脚两三下,拐进幽巷不见了踪影。
毒素入体,不宜挪动。
刺桐判断之下,带傅染就近去了乌宅。
这边姜桃在花楼做完工,乖乖回家等着傅染回来。
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眼见着太阳都快下山了。
小德子挂在栅栏门上,叽叽喳喳跟山矾他们说着今日仙泽城中当街杀人的奇事。
姜桃在一旁听得眼皮一跳,当下就偷偷溜进城去找傅染了。
……
天色渐沉,街上灯火稀稀落落地燃起。
“花房那边怎么样?”毒素拔除后,傅染悠悠醒转。他坐起身问道。
刺桐给他上好最后一层药,包扎道:“挺好的。”
“姜姑娘见公子一直没回去,于是进城来找了。”
傅染望望乌宅外暗下来的天色,沉眉道:“这叫挺好的?”
街上刚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件,难保不会四处潜伏着危机。
傅染不耐地敲起床角。
刺桐不解傅染为何突然变了脸色,瞧瞧他道:“姜姑娘来了城里,一会儿我去拦住她。”
“然后正好借此次混乱就说家中急召,知会她一声,顺势辞行,也省了事了。”
“就跟她说家里还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只能作罢。”
“咱们不就借此脱身了?还不留痕迹。”
“这不好吗?”
傅染裹好衣衫,“馊主意。”他抚住伤口起身,一个眼刀过来。
“主子,您这次伤得可不轻,这是要出去吗?”刺桐连忙要跟上。
“不用跟。”傅染沉气侧眸。
刺桐被威慑地后退一步,收回了要扶的手。
傅染走远后,刺桐茫茫然挠挠脑袋,看向寸剑。
寸剑嘴里叼朵喇叭花,斜斜睨他一眼摇头。“朽木不可雕。”
“你们两个,悄悄跟着点。”这时墨牟背手现了身。
他难得的脸上涌上些严肃。
“他那处旧伤,经不住再折腾了。”墨牟帮傅染拔除毒素的时候,发现那处旧伤已经很脆弱了。
那伤最初是在冷宫里与食人鳄搏杀的时候,被食人鳄的利牙所伤。
食人鳄是傅青虎特地寻来,放进冷宫的。
他说这样才能将傅染训练成最好用的野兽。
那时傅染八岁,被咬得整处肌骨都烂掉,墨家很是费了一番心力才将他救回来。
“是。”刺桐寸剑答是的声音牵回了墨牟的思绪。
他将一瓶鹿活膏交给刺桐,甩甩衣袖,眼不见心不烦地回屋了。
刚发生了这等诡异的杀人事件,仙泽城中各方势力皆寂静潜伏起来。
老百姓也不敢晚上闲逛,因此街道寥落,灯火零星。
在寂寥的长街中,傅染一下子就看到了姜桃踌躇的身影。
瘦瘦小小的,在每个巷口小心张望,看起来惶惑无助。
明明害怕得紧,却还是硬撑着眨着眼睛四处搜寻。
明明受伤的部位在胸腹处,傅染却感觉心口好像被揪疼了一下。
“阿夭。”傅染快步走上前,唤她。“我在这儿。”
姜桃回头,看清来人后提起裙摆飞奔过来。
小脑袋撞进他怀里,“吓死我了。”
姜桃鼻尖红彤彤的,仰头道:“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瘪瘪嘴又道:“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声音里带了点委屈的咽。
傅染瞧了她一会儿,突然抬手,捏住她粉嫩的唇角,向上牵出个笑容模样,道:“现在就回家。”
傅染突然觉得家这个字好像有了点实感。
姜桃打掉他的手掌,嗔他一眼,揉揉脸颊。
而后看到了手上的血迹。“你,你受伤了?”
傅染胸腹处的血渗出来,沾到了姜桃手上。
姜桃声音又颤了起来,“我扶你去看大夫!”很是慌张。
“不碍事。”傅染掩掩衣衫,轻描淡写。
“已经上过药了,回家养养就好。”傅染拉住她的手,往回走。
姜桃不放心地瞧瞧他,突然凑到他胸口处,使劲嗅了嗅鼻子。
然后点点头,“是上过药了。”
奶香味袭来,傅染伸出一根手指戳开她的脑袋,“是狗鼻子吗?”嫌弃地睨她。
姜桃见他还有心思打趣,担忧的脸色方缓了些下来。
“可是,家里没有药了。”走了两步,姜桃又歪歪头想到。
“我去买点药再回去。”说着,就要拐去医馆。
“不必。”傅染拉住她。
天色已经大黑了,再耽搁下去路上更不安全。
“刺桐已经去买了。”傅染重新牵起她的手道:“走吧。”
“……好。”姜桃乖乖答着,一侧脑袋,心中自觉有点对不住刺桐。
刚才只顾着担心傅染,居然将同样没按时回家的刺桐表弟给忘到一边了。
……
第二日,天蒙蒙亮。
姜桃一早爬了起来,要去里间查看傅染的伤势情况。
正好遇到刺桐来送药。
姜桃嗅嗅鼻子,有点疑惑。
“刺桐,这是什么药?”
刺桐被姜桃瞅得一怔,有点紧张。
“是给主……呃,表哥,是给表哥治伤的伤药。”刺桐想含糊过去。
“是吗?”姜桃接过青瓷药瓶,打开闻了闻。
没错,就是鹿活膏。
鹿活膏是对面凉国皇室中偶尔才用的极珍贵稀有的药膏,只在很多年前给大托上贡过一次。大托研究许久也没能参透其药中肌理。
“你从哪儿得的?”姜桃愈发狐疑。
她瞧瞧这个青瓷瓶,又觉得好像有点眼熟。
握在手中的这个触感,就好似自己曾经把玩过一样。
刺桐瞧了傅染一眼,赶紧往回圆。
“是,是昨日在山里遇到个扎红头绳的膳药童子,专门云游四方施医赠药,这就是那童子给的。”刺桐瞥见姜桃头上的红丝带,编排出灵感。
姜桃点点头,也是,世间高人多的是,像这种得道神医,确实经常会带弟子云游。
他们是最不管朝廷纷争之事的。不管哪国人,在他们眼里都只是人而已。
因此施医赠药从不分国度。
刺桐趁姜桃神游的时候,抓紧给傅染换了药。
姜桃瞅瞅空了的青瓷瓶,咬唇沉思。
“想什么呢?”傅染唤她过来,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咬唇。
粉唇从白齿下解放出来,果然被咬得红了一些。
傅染白净的指节在上面抚了抚,红白相映,看起来秀色可餐。
傅染眯起一双好看的眸子。
“下回想咬,就咬我的。”他在姜桃唇上来回摩挲着,慢慢悠悠说道。
“什,什么呀。”姜桃连忙看了刺桐一眼,红脸打掉他的手。
刺桐已经撤身老远,假装没听见的快步走开了。
“刺桐。”刚到了园子里,鸢尾招招手叫他。
“今日还一起出去找姐姐吗?”鸢尾对于姜桃交给她的任务很是尽心。
找姐姐?
刺桐黑脸。
姜桃和傅染联手给他挖的这个坑,看样子他是填不完了。
“怎么,又想姐姐了吗?”鸢尾站在刺桐跟前,抬眼瞧瞧他脸色,有些忐忑地咬唇。
早知道就不提起这个话题了。
刺桐是个有心的,每次提到姐姐失踪的事,他都会不高兴好一阵子。
鸢尾暗自懊恼。
双环髻上的粉色丝带随着她低头的动作飘荡一下,落在她肩头拂上面颊。
刺桐视线随之望去,见她懊恼地咬起了唇角。
瞧着她咬唇的模样,刺桐脑海中突然没头没脑蹦出了傅染刚才对姜桃说的那句话。
他中邪似的浑身一哆嗦,连忙别开头躲开了。
放心,有咬死你的那一天。
宝子们,从今天开始日更啦。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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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