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热闹这件事几乎没有人会不感兴趣,正前方的吵闹声直往耳朵里冒,四名轿夫眼里难掩想吃八卦的心思,顷刻间他们齐齐迈开步子往城门通道里走。
邹毅等扇寻叙好一会儿了,虽说他掌管这守城事宜,这帮也是帮自己外甥遮掩一二,但要在关城门此等事上动点小手脚他心里到底是发虚。
他不断往后瞥了瞥,终于盼来那顶软轿。眼看着轿子越来越近,邹毅暗中偷偷朝守城官兵里使了个手势。
于是正拦住李嬷嬷的堂堂七尺男儿的邹郁,咔嚓一声!便似杨柳枝一般轻飘飘踉跄倒地了。
“哎哟,你这老婆婆怎么不听劝,说了你不能出城,怎么还动手呢?”邹郁慢悠悠爬起身,严厉喝道,“大胆,你难不成要强闯吗?!”
“老人家,你这是在罔顾律法。”邹郁一边苦口婆心劝她,一边招呼人去将老者押进来。
李嬷嬷脸上挂泪,披头散发,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她被护卫们押着走进通道里。
见人顺利进去了,邹郁则是抖抖肩,他的任务算是圆满成功!
紧接着扇寻叙的轿子也落到通道内,到这时候邹毅就抓紧时间让护卫们站好列队!
落轿,扇寻叙破天荒走过来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邹领事,体谅体谅这忠仆的一番苦心,许是年岁大了,记不清事了,且让她等个明白吧,待城门落了想必她也能死心。”
邹毅翻了个白眼,真是我活祖宗,这算怎么回事啊!哪里能让人在甬道内等城门落?
他一双眼活瞪扇寻叙,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行,不合规矩!
咱定安将军没理会他,招呼着邹郁直接带人再走进去些。
邹毅:……
他叹气, “罢了,当真是怕了你了。”
邹毅抿嘴转身,“行,既然定安将军为你这老仆求情,那我便让你得一份心安,落个死心也好。”
“你守在此处等好了,但我邹毅丑话可说在前头,你家姑娘要是不在城外,亦无此人回城,稍后你且自行去府衙领罚,五大板。”
李嬷嬷连连点头,“多谢官爷,多谢定安将军。”
入城的人群围着外头,站一圈看热闹,恰逢萧竹年回城,他觉得无聊就多望了一眼,“哟,有人撒泼呢?”
那老妇人披头散发,瞧不清面容。
正想笑呢,萧竹年身形一怔,怎么扇寻叙站在那儿?
他自在得意走过去,“定安将军,我马呢?”
“终于来了。”扇寻叙眉头展开,从邹毅手中夺过缰绳,塞到萧竹年手里,“多谢。”
而后径直掠过他,朝轿内落座。
“起桥,去城外!”
萧竹年接过缰绳,看着远去的轿撵,一脸懵,“说什么呢?”
朝他道谢?恐有诈。
萧竹年眼中掠过几分狠毒,上回扇寻叙对他说谢谢,他就吃了一个焖亏!
想起来就冒火,他们同抢一把宝刀,他一掷千金可人铁匠死活不卖,说什么给他就糟蹋了,而扇寻叙就花了三两,那把上好的锐利宝刀就成他的了。
不过是一把破刀有什么好糟蹋的,不过贱民一个。
但回想起脑海内那铁匠最后半死不活的模样,萧竹年稍觉舒爽。
他的视线追上扇寻叙的轿撵,恨得牙痒痒,“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
邹郁年纪小,脾气大加上刚从外疆回来,一身傲气,萧竹年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多次挑衅他家将军的坏胚。
他势必要为自家将军出气。
所以当着萧竹年的面,邹郁捂着嘴笑了起来,“马自然是自己亲自驯服的才骑起来舒服,旁的,不行。”
“什么意思?”萧竹年捏紧缰绳,气得不行,辱他没能力,辱他马儿不好。
这可是他花了上百两银子买来的良驹!
“盛财,既然定安将军骑乘感受不好,你便把马带回去让府里的饲马奴好生料理一番。”
盛财连忙上前牵走马。
“算了,”萧竹年忽而一笑,眼眸里满是恶寒,“这马不要了。”
话音未落,萧竹年从自己怀中取出来一把匕首,径直刺入马匹脖颈中放血。
他养马不过是为了和扇寻叙一较高下,既然赢不了,这废物东西就没理由活着。
看着远方的小墨点,萧竹年冷笑,不过是个从死人堆里侥幸爬回来的垃圾,凭什么和他争。
“垃圾,收拾好。”
盛财低眉,“是的,少爷。”
“废物不该活着,垃圾也是,”萧竹年挑衅的看向邹郁,“你说呢?”
一侧邹郁握紧手中拳头,心道数句畜牲东西。
城外,斜阳下扇寻叙坐在软轿中,他淡声命轿夫快行,而后自荒野中响起嘹亮哨声。
晏昭清坐在山脚石阶旁。
她望向远空,口中喃喃自语,重复着扇寻叙撂下的那句,“等我。”
皂纱下的少女笑容微绽,双手怀抱双膝,安安静静坐着,粉嫩的指尖轻轻地划动衣角。
他不怕惹上我这个麻烦吗?
【哎呀,我家孩子怎么啷个笨嘛!】
【青天白日的,哪里会有人平白无故对人好吗?本就是他的蓄谋已久。】
“噗呲!”一匹仰着头,蹄子蹬地傲气十足的黄棕色马迈着步子过来。
晏昭清的注意力被马儿吸引走,恰巧没有看见此刻空中飞过的字幕。
马儿前蹄跪曲,待在她的身边,尾巴欢快的甩着。
斜阳将落,树荫下一人一马,画面奇怪的和谐。
“呲呼噜噜,”突然马儿的脑袋凑了过来,咬住了她的披风站了起来。
见晏昭清没有起身,马儿焦急的围着人转圈。
“怎么了?”
马儿低下头,推着她往灌木丛中去,晏昭清有些不知所措,还是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躲到了里面。
没有等她想明白为何,透过叶间缝隙,她望见了一顶轿子。
晏昭清扯动盖在身上的披风,紧紧抱住,在灌木中后慢慢蹲下。
有人来了。
会是他吗?在这荒郊野外,她有些不安。
没有等轿子落下,方才陪在她身边的马儿突然发了狂,猛地冲向轿撵。
“快跑啊,这马儿癫了!”轿夫们四散跑远。
轿子直直落下,马儿及时刹车,伴着“唔—!”地声长叫,自轿内走下了一人。
不等晏昭清弄明白到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见一双黑筒马靴停在灌木丛外。
是谁?晏昭清缩成一小团,不敢喘气,连喉咙间翻起的咳嗽也咬着嘴唇慢慢憋住,小脸红得更厉害了。
“别怕,是我。”
扇寻叙放缓脚步,声音温温柔柔地传过来,“抱歉,让你等了许久。”
没等她从惊愕中回神,扇寻叙走进灌木中,问她,“脚还疼吗?”
晏昭清抬眸,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忽露出一抹亮光,他来了,没骗她。
她伸手抚了抚额间的发,笑着说,“不怎么疼了。”
扇寻叙垂眸,仿佛是有些不喜。
他站在她身侧,乌发似墨,但脸上却没有笑意,“不许撒谎。”
他问,“当真不疼?”
又凶她……晏昭清张着嘴,哑了,说不出话,脸悄悄又红了。
他怎么还追着她的话问?
看见他那张有些微怒的脸,晏昭清原本想出来的借口一瞬都忘光了。
“不……不是。”
本就知道她是怕麻烦别人而撒了谎,见她安静,扇寻叙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呀!这些时候就不像毛茸茸的兔子了,反而像是会保护自己而啄人的雀儿。
倒也可爱。
扇寻叙眉眼微弯,带着笑意。
他蹲下身子,从腰间揭开布包,取出了一双纯色绣鞋。
“抱歉,望姑娘原谅在下越礼之举。”
脚忽然被轻轻抬起,没等晏昭清反应过来,旧的那双云头缎鞋便从她脚上褪了下来。
扇寻叙垂眸,满眼柔情,亲手将绣鞋给她穿上。
皂纱晃动,眼前人秀朗面容若隐若现。
他……如他这般冷的人在帮她换鞋?
四周似是一下子静了,晏昭清只觉得心跳的好快,犹如城中按时按刻响起的早钟,紧紧密密。
灌木丛外倏然传来声响。
“定安将军还在轿子里,不会有事吧?”
“该死,将军要是出了事,我们这几个轿夫九族的脑袋都不够掉!”
回来了。扇寻叙脸色微变,不顾规矩,直接将人抱起,快步流星走进轿撵中。
伴着那句“抱歉”,晏昭清再次在身侧感受到袭来的温热。她双手握拳放在胸前,眼睛微瞪,被惊到短暂的连呼吸都忘了。
被憋得小脸鲜红,晏昭清吓得咳嗽了几声,“咳咳……”
“着凉了?”扇寻叙将人放下,脸瞬间冷下来。
他应当再快些回来的。
扇寻叙径直走出去,握住马儿到缰绳,视线对上眼前慌忙逃跑后赶回来的轿夫们,“你们走的倒是快。”
轿夫们瞬间跪地,面上苍白,“求定安将军恕罪!”
“我的马性子烈,但断不会伤人,你们不必如此惊慌。”
“行了,太阳快落了,抬轿回城。”
得了定安将军的话,轿夫们如释重负,抬着轿子大步朝京城走去,心中害怕极了。
因为扇寻叙乘了马,他们还以为举着空轿,愣是连轿子中坐着的人都没感受出来。
坐在软轿内,晏昭清卸下了防备,终于放下心来。
她扶了扶帷帽,双颊绯红,抿了抿唇,嘴里小声嘟囔着,“有给我换鞋的时间为何不直接扶我进轿?偏偏要抱我……”
原是个登徒子!
骑上马儿,嘴角就没落下来的扇寻叙陡然打了一个喷嚏。
【笑死,扇寻叙的小心思被发现了。】
【登山拜佛-完成度100%-可剧透角色内容范围20%】
相关剧情字幕解锁:
【呆,居然能回城。】
【我家孩子能活了,尖叫,冲冲冲!】
【突然觉得晏昭清这个角色博一博,好像能挣个好结局。】
【虽然我家孩子她是缺心眼,但有我们在,我们告诉她如何做便好啦!】
【未必吧,咱家宝的角色属性完全就是炮灰女配,按照她的呆呆性子不成为女主垫脚石就算不错了。虽说她现在回府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但她往后的剧情完全就是挑战地狱难度。】
【不要怕,我就觉得我家孩子最棒。】
【宝宝,你一定能行!】
晏昭清刚放下的警惕瞬间被眼前悄然出现的字幕勾了出来。
角色,剧情,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和城中打发时间的话本子一样?
不容晏昭清细想,良久轿撵突然落下。
只听“扑通”一声,轿外传来扇寻叙的声音,“停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