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任书遥稍显一怔,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于军人来说,爱人就是认定一生的人。
季北川这么说,也就是这辈子认定了陆羡鱼。
任书遥帮季北川处理完伤口, 又耐性叮嘱两句, 由小战士扶着他去了平日休息的帐篷。
医疗帐篷里病人一茬接一茬的送进来,任书遥忙完已经是凌晨,她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抬眸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语调很淡的问:“有事吗?”
谢屹把手里还温热的一次性饭盒递过去,军帽下耳朵通红, 声音小如蚊蝇:“我看您一直没吃饭,就自作主张给你打了饭。”
任书遥接过,轻声道谢。
谢屹有些拘谨站在她面前, 犹犹豫豫半天没走。
任书遥吃了口菜,疑惑看向他:“还有事吗?”
谢屹红脸挠头:“没…没有……”
不等任书遥反应,飞快跑出帐篷。
陆羡鱼从外面进来, 被他撞上,扶住帐篷才没摔倒。
她看一眼飞快跑走的谢屹, 走进帐篷问任书遥:“任医生,您这有治疗蚊虫叮咬的药吗?”
“有, 我帮你拿。”
任书遥放下手中饭盒, 起身走到药箱翻找出一管软膏, 递给陆羡鱼:“一天两次,涂抹在被叮咬的皮肤就好。”
陆羡鱼接过:“谢谢。”
她转身准备离开,任书遥叫住她:“陆小姐。”
陆羡鱼疑惑转身看她:“啊?”
任书遥和季北川结识是在他大二那年作为维和军人赴南苏丹,而任书遥则是此次随性医疗队中一员。
才去不久,中国维和部队遭遇当地**军袭击, 季北川所在小队,叶队长与两名战士当场中弹身亡,他与陆妄一个重伤昏迷,一个手臂中弹。
任书遥受命帮两人进行手术,季北川中弹部位离心脏只有一寸,命在旦夕,她和导师为他做了好几场手术,才把人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事后,任书遥负责季北川康复治疗,她路过病房时听见他和陆妄谈话:“你这回要是死了,我得捧着你骨灰盒回去见那丫头。”
季北川手撑在脑勺后方,姿态随性散漫,说话却是格外严肃:“我不敢死,死了,那丫头会哭。”
“为了不让她哭,我得努力活着。”
任书遥彻底掐灭对季北川那点儿不该有的心思。
这些年她孑然一身,不是还喜欢季北川,只是有些不甘心是怎样的女孩能让他动心。
帐篷内很安静,似乎只有外面传来的一两声蝉鸣。
任书遥稍倾回神,对陆羡鱼微笑:“你和季北川什么时候办喜酒,记得请我喝一杯。”
陆羡鱼:“……啊?”
还没等她多想,浑身泥泞的小战士背着一个受伤的小孩儿进来:“任医生——”
任书遥来不及吃饭,又投身无休止忙碌中。
-
陆羡鱼皮肤薄嫩,被蚊虫叮咬一下,就连起一两个红肿的大包。
她擦完药从帐篷出来,遇见徐厉言,两人寒暄两句,徐厉言问她:“陆老师,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从他们来泉永村做公益活动到现在,两人已经在这停留十多天了,对于徐厉言这种靠曝光度维持流量话题的鲜肉小生,这是大忌。
陆羡鱼从没怎么在意过流量,只说:“过几天吧,我还想留下来做志愿者。”
陆羡鱼无名指上的字母纹身是圈内人尽皆知的事,她年少有喜欢的人,而这个字母纹身就是为了纪念她的初恋。
最近灾区有传陆羡鱼和前来实施救援行动中队长之间的流言,徐厉言为此一再拖延离去时间,就想着和陆羡鱼多多相处。
少年眼睫垂下,莫名让人觉得心疼。
“老师不离开,是因为季队长吗?”
陆羡鱼没否认,轻嗯一声。
徐厉言一颗心跌落谷底,视线从陆羡鱼手里的软膏掠过,问她:“陆老师,我昨晚被蚊子咬了,您手里这药膏能给我用用吗?”
陆羡鱼没多想,把手里药膏递给他:“给你。”
“谢谢,我用完就还您?”
陆羡鱼不怎么在意摆摆手:“不用,我找任医生再要一支就好。”
“那谢谢您了。”
季北川在帐篷里休息了一天,换上新的作训服,墨绿色的迷彩服,衬得男人身姿笔挺,英姿飒爽。
他一走进急救医疗帐篷,帐篷内只有在为病人换药的任书遥和其他几个小护士,不见陆羡鱼身影。
在这儿病人多是被季北川和他战友救出来的群众,看见季北川进来,眼底光芒亮起,纷纷出声道谢:
“同志,谢谢您救了我女儿。”
“要不是军人同志们,我们肯定死了。”
“……谢谢您,人民子弟兵就是我们的骄傲——”
“……”
此起彼伏的的感谢声在帐篷内接连响起,季北川神情肃穆,身姿站的笔直,目光环视病床上一张张感激的笑脸,肃然敬礼:“这是我们该做的。”
他是军人,保护人民安全,是军人职责所在。
陆羡鱼拿着在做饭阿姨那儿打来的饭,看见这一令人落泪场景,心尖不由得升起一阵自豪感。
看。
那是她热爱的少年。
他保卫这片山河和平,守护数以万计人民。
而她多幸运,才能成为他一身硬朗军装下用一颗柔软心脏爱着的人。
“羡姐回来了,我快饿死了。”
年糕眼尖看见陆羡鱼,小跑过来拿过她手里饭盒分发给帐篷内众人。
陆羡鱼找了个小马扎坐下吃饭,季北川在她跟前站定,居高临下看着她。
他们这段时间虽同在灾区,可他忙碌救援行动,她作为志愿者帮着医生救助受伤病人,几乎没时间见面。
他弯腰凑近,鼻尖相贴,呼吸交缠。
“吃得挺香,要不分我一口?”
原本在吃饭的众人纷纷向他们投来八卦目光。
陆羡鱼有些受不了,用筷头戳了戳季北川腹肌,小声抱怨:“你离我远点。”
她可记得昨天他说她不是他女朋友的事。
哦。
本来也不是。
她还没答应他的追求呢。
季北川瞧着她吃的津津有味,根本不理睬人,有些挫败咬牙:“我受伤了,你都不关心一下我?”
陆羡鱼抬了抬眼:“你受伤找医生啊,我又不是医生。”
“……”
季北川被她磨得没了脾气,索性拉了个把椅子在陆羡鱼身边坐下,胳膊搭在她肩上,侧头贴脸耳语:“可我想要你的关心。”
“……”
陆羡鱼手中筷子差点儿掉了。
狗男人还在得寸进尺,指腹擦过她后颈肌肤,低沉着嗓:“陆小鱼,你能不能关心关心我?”
这饭是没法吃了。
陆羡鱼扒拉两口饭,放下手里饭盒,侧眸凝视季北川:“哪受伤了,我让任医生帮你看看。”
季北川委屈上了:“我全身都是伤,你忍心让别人看你未来——”
“行了,闭嘴。”陆羡鱼打断他。
找医生要了云南白药喷雾,陆羡鱼就被季北川领着进了战士休息的帐篷。
帐篷内放置十几张上下钢架床,床上被褥叠成豆腐块,有两张放置洗漱用品的大木桌,整个环境都整洁干净。
陆羡鱼问他:“你床位在哪?”
“这么迫不及待?”季北川摘了军帽,拿在手中把玩,黑眸直勾勾盯着她,“馋我啊?”
“……”
陆羡鱼觉得自己一定是脑抽了,才跟着这狗东西走。
她恼急,把手里药瓶棉签一堆东西全部塞到季北川怀里:“自己擦去,我走了。”
季北川低眸,无奈笑了声:“小没良心的。”
眼瞧人要走出帐篷,他不急不缓出声:“陆小鱼,你就这么对你救命恩人呢?”
陆羡鱼没辙,转身看着季北川,昨天他和任书遥的对话又在耳边回荡。
“她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
她贝齿咬唇,有点儿不开心:“……我还有事呢。”
季北川眉梢略抬,察觉到陆羡鱼语气不对劲儿,把手里药瓶放在桌上,长腿迈开走到陆羡鱼面前,低头凝视她眼:“谁惹我家小笨妞生气了?”
陆羡鱼抬眸看他,又别过脸看向他处,似赌气道:“没有人。”
季北川太了解陆羡鱼脾性,她是典型的娇性子,得顺毛哄才行。
他伸手拥住她腰,下巴抵在她头顶,沉着嗓笑:“该不会是我惹你生气了吧?”
“……”
没吱声,肯定是了。
季北川耐性十足的哄她:“来,说说,我怎么惹你生气了?”
“你昨天和任医生的话,我听到了。”陆羡鱼声音很小的说。
季北川恍然想起他昨天和任书遥的上半段谈话,又哑然失笑,敢情这小祖宗听到一半就跑了。
他无奈笑:“你听完了吗,就乱生气,嗯?”
陆羡鱼推开他:“不都一样吗?”
反正就是季北川的嘴,骗人的鬼。
“听着——”季北川揉了揉她头发,柔声说,“我和她说,你是我爱人。”
帐篷内只有他们两人,陆羡鱼一抬眸,直直撞进男人深邃桃花眼中,他眸底澄澈,满满都是她。
缠绕在心尖的烦躁散去,陆羡鱼咳嗽两声,掩饰尴尬:“要我帮你上药吗?”
“求之不得。”季北川笑。
季北川床位在下铺,他走到床前,解了腰带,骨节分明手指又开始解迷彩服纽扣,手臂又倏地垂在身侧。
陆羡鱼疑惑:“怎么了?”
“手抬不起来。”他看她,拉长尾音,拖腔带调的:“你帮我解纽扣,行不行?”
“……”
这人脸皮什么做的。
季北川见她未动,抬手掩面,故作抽噎:“当年还说要疼我,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得,我失宠了呗。”
“你闭嘴。”陆羡鱼气得脸红,走到床前,抬手重重拍他脑袋:“不要脸。”
“要你就成。”季北川懒洋洋的笑。
季北川穿得是新式武警春季迷彩服,纽扣略扁,有些难解,陆羡鱼废了老大劲儿才解开两颗。
她指腹略烫,哪怕隔着一层衣料,季北川都能感受到。
快到最后一颗纽扣时,季北川按住她手,喉结微滚,哑着声:“操,我这是折磨我自己呢。”
察觉不对劲儿的陆羡鱼立马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