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御史留步。”
交了一天的工作,阮青舟正想走,被叫住了。上官从案上抽出个卷轴,递给他。
“这文书比较重要,劳烦阮御史亲自去一趟诏狱,交给掌刑大人。”
“是。”
他按住心下疑惑,不动声色应下,将卷轴细致受入怀中,转身出门。
什么重要的文书,偏偏要他去送?
坐在公家的马车上,阮青舟正暗自忖度,忽然,外头传来一阵聒噪,马车也停了。
有个嚣张跋扈的声音喊了起来:
“谁,谁撞的我车?!”
稀奇哎,这么多年了,终于在京城看见行事如此自信的纨绔子弟了。
阮青舟沉静坐在车内,没有露面的意思,静静等着车夫与他们交涉完毕。一般来说,掏出东厂的名头,再掏出御史的分量,对面总得收收气焰。
可等了一会,聒噪声不仅不止,还越发大了起来。
“东厂,东厂怎么了?我乃梁王世子!”
空气中传来一声鞭响,随后是车夫的痛呼声。这车夫也算是吃公家饭的小吏,他竟在大街之上鞭挞衙门的公人!
事情转瞬间闹大到这个地步,阮青舟也不得不出面了。
他站起身掀开车帘一看,对面那少年年纪不大,面色虚浮发黄,眉眼间一派乖张跋扈之气。见了他这穿着从五品官服的官员,竟也无丝毫收敛之意。
“哟,终于出来了。遮遮掩掩的,还以为是个姑娘呢!”
听了他这话,阮青舟面不改色,先做足了臣下的礼节,然后才肃然问道:
“世子殿下可知,当街鞭打朝廷公人,是什么罪名?世子殿下若是立刻去向皇城司承认过错,圣上或可从轻发落。”
他这一番话看似为他着想,语气里带着学究的正气和酸腐气,实则已经先声夺人把话说死,站在制高点上定下了他的罪名,又明示出警告之意。
谁承想,梁王世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忌惮,说出的话反而越发不成样子。
“你谁啊,也敢来教训我?”
一听他这话,阮青舟心下一动。
是向着我来的?
他面容坦然,有礼有节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和职称。
果然,对面一听他的名字,就面带嘲讽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当是谁呢,一脸正气的,这不是爬了阉人床的阮御史吗?一日之间七品升五品,还未恭贺阮大人升官呢!”
他这话刻意说得极响,街上行人不多,却也有那么几个,都听得真真切切。这人也没有任何拿出“证据”的意思,说这话,纯纯只是为了恶心人,败坏阮青舟的名声,再进一步,败坏朝廷的名声,皇帝的名声。
——这是要逼他自证?手段还挺下贱,可惜用错了对象。
面对这样棘手的事态,阮青舟偏偏不怒,也不急。
他慢慢下了马车,还有心思冲着围观行人客客气气行了个礼,随后高声道:
“还请各位替我阮青舟做个见证!”
“铮!”
他从兼职护卫的车夫腰侧猛地抽出长剑,稳稳持在手中,剑指梁王世子。众人霎时哗然,只听他喝道:
“梁王世子公然辱我名声,今日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他不拿世子当街鞭打公人、阻挠他办公差的事说事,因为这些事在一位世子身上根本就不算什么,顶多下旨斥责一回,罚俸禁足。所以他不讲公事,只讲私事。
你既然侮辱了我,那我杀了你,也是你活该,我自会去向皇帝请罪!
我敢,你敢吗?
阮青舟目光不复往日温和,越过几人直直刺向梁王世子。
一个蠢到会受了不知谁的利用挑拨在京城街上拦车打人侮辱官员的废物世子,会有什么胆量?
一点武艺不会只会点花架子的阮青舟刚往他的方向举剑快走几步,他就一改嚣张面孔,连连后退,慌忙大叫道:
“来人!来人!”
眼见着阮青舟越来越近,气势逼人,手下的人也被吓住一时不敢上前,那冷冷的剑光几乎要直冲到他的脸上,他向后跌在地上,一指阮青舟,慌乱之中口不择言道:
“杀了他,杀了他,我给你们封王!”
他这一句一出,四下陷入一瞬间的死寂,就连那些路人们也都大惊失色,再也不敢看热闹,个个逃也似的遁走。
封王?这也是他能说的话?
在场的所有人都想得到:
他梁王世子今日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梁王安有忠心?!
这样的剧烈震动下,阮青舟的那点事还算什么事?
场中,就连他的那几个手下也惊惶莫名,僵在了原地,唯有阮青舟还稳稳地握着剑,“当”的一声,剑放在了梁王世子的肩膀上,剑锋正对着他的脖子。
无意间知道了梁王要造反的消息,这是意外收获,可是这和他要杀了这家伙有什么关系?
——他既然说要杀人,就不是说说而已。
阮青舟面无表情,心中连怒意也无,只有一片冷漠。
他的刀不快,却很稳,轻轻一送,从剑尖留下一丝细细的血。
梁王世子连自己说错了要命的话都没时间在意,他的心在死面前早就被无边的惊恐和悔恨所淹没。
千钧一发之际。
“手下留人!阮御史收下留人!”
好老土的台词。
暗暗吐槽一句,面对下意识露出放松之色的梁王世子,阮青舟脸都没有抬一下,利落地动了动手腕。
他毕竟没有武艺,力气技巧弱些,那梁王世子半边脖子泵出鲜血,另外半边还连着,倒在地上死鱼一般跳动了几下,痛苦地喘息几声,这才没了气息。
“滴——主角节点已过。”
系统的声音在他意料不到的时候了响起来,他没有管。
世子的血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泊,流到阮青舟脚下,他往外移了一步,不叫血弄脏了自己的鞋。
这时候,来人也至,是个宫中内侍打扮,见了这一地惨状,心中漏跳半拍,眉头一下皱地死紧。
“阮御史,您没听见我喊您?”
“听见了。”
他平静道。
“那这。。。哎,请您随杂家进宫吧。”
阮青舟很好说话地点点头,竟然还记着自己的任务,拿出怀里的卷轴递给他。
“劳烦公公将这个送到诏狱。”
“哎呦阮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好,好,您放心,一定送到。”
他当真叫了人去送。
阮青舟这才将剑还给车夫,整了整衣冠,随他进了宫。
“阮青舟。”
上首,一共也没见过几次的皇帝意味悠长地喊出他的名字。
“阮大人,你胆子真大啊。”
他喜怒不明地对跪在下首的阮青舟说。
阮青舟面色平静,除了对他行了问安的礼仪之外,一言不发。
没想到他忽然嗤笑一声。
“我还真没想到,你是个能当场杀世子的性子,是我失算,低估了你。”
他这话,就是承认在算计阮青舟,今天的场面,也有他在暗中推动。
阮青舟毫不意外,皇帝这种生物嘛,就是这样冷酷理性的政治生物。只要能达到他权衡的目的,区区一个阮青舟的名声,没了也就没了。
“不过你也帮了我一个大忙,有了那个死人的一句话,不知省了我多少抓梁王把柄的功夫。”
皇帝话音一转,笑道:
“你可以向我提一件事,就当做是我对你的补偿。”
阮青舟眨眨眼,刚想开口。
“至于答不答应,在朕。”
皇帝补充道。
行吧,这里你是皇帝,你最大。
“微臣想请圣上恩准原二甲进士连玉成入榜。”
皇帝竟然记得“连玉成”这个名字,直白道:
“我的旨意已经下了,入榜不行,这样,我让吏部破格召他为县丞,如何?”
县丞,八品,正好是捐官所能捐的最高的品阶。
阮青舟干脆利落地扣首。
“谨遵圣喻。”
唯有已经远在兰县的曲云是迷茫的。
前脚让我去查梁王,我刚到地方还没怎么开始呢,后脚梁王就自爆啦,还是以这么离奇可笑的方式?
他的任务一下子就从“查造反”到了“协助抄家”上,可谓一步到位。
等等,你说当街杀世子的是谁?
阮大人?哪个阮。。。
兄长?!
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温文尔雅,睡觉都会不小心摔下床的温吞身影。
梁王世子,不作人子!
把我好好一个兄长逼成什么样了!!
他抄起家来更狠,旁人看来,还以为他和梁王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几个月后,曲云顺利回京。
这抄家抄着抄着,还真给他查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梁王背后,有叛臣支持!
这不就连上了吗(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前面提到过连原来是叛臣之子
青舟帅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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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