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贺云弋输液真的有效果,还是许南萧依靠自身抗体活了过来,等顾淮之晚上到家时,一桌人其乐融融围在一起吃饭,贺云弋还殷勤地给许南萧剥着虾。
众人看见突然回来的顾总,全都愣了下。
严礼先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走到他旁边,接过他手上的电脑和外套,“顾总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家,难道我不能回来吗?”顾淮之没好气地说。
严礼自知说错了话,低头沉默不语。
贺云弋最看不惯顾淮之这幅仗着自己有钱,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死德行,但他手上无兵,暂时也不敢起兵造反,只能化悲愤为食欲,把那虾当做是顾淮之,狠狠咬下一口,帮他去头!
顾淮之走到桌边,甚至连多余的椅子都没有,显然这顿饭就没准备给他留一口。
“张姐。”顾淮之脸阴沉得吓人。
早在他进门时,张姐就放下碗筷站到一边,低着头等他发落。
顾淮之以前一直在国外,回来后,要么在公司解决用餐,要么回老宅,很少在家吃,张姐也就习惯了不给他留饭,没想到今天可巧了,正好掐着饭点回来。
贺云弋见张姐抖得跟筛子似的,原本还想忍气吞声,现下再也忍不了了,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发出的声响让所有人不约而同都看向他。
“看我干什么?吃饭啊,再不吃都凉了。”贺云弋本想缓和一下气氛,但严礼和张姐动都不敢动一下,还一直给他使眼色,让他别再继续惹怒顾淮之了。
贺云弋自然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但关键是,他这不还没见到“好”吗。
就在几人僵持不下时,一双筷子伸进了贺云弋的碗里,放下一只剥好了壳,蘸好了醋的白灼虾,“这虾挺新鲜的。”
还好,还有个人搭他的话,让他不至于那么尴尬。
此刻许南萧在贺云弋眼里就像救世主一样。
贺云弋又转头对顾淮之笑笑,“顾总这么晚回来,应该是早就吃过了吧,要不您先上去?您站在这,我们也不好意思继续吃啊。”
“呵。”顾淮之不明意味地冷笑一声。
张姐在旁边看着都快急死了,一直给贺云弋递眼色都快翻白眼了,但这小孩怎么就跟看不见似的。
贺云弋自然不是看不懂张姐的眼色,只不过,也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反正他就是突然硬气了!腰杆挺直了!
“对了顾总,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说。”
“说。”
贺云弋抬起受伤的那只手,“我给你打工,在你这受的伤应该也算工伤吧,这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是不是应该给我报销了?”
说这话时,他还是有点心虚的,毕竟小说里,这可是个喜怒无常的人,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犯病。
不过对方看起来好像情绪还算稳定,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完,余光就看见霸总突然往这边走,他吓得往后一歪,一双手及时扶住了他。
坐在他身后的只有许南萧,这双手来自谁不言而喻。
“顾总,有话好好说,就算你不给报销也不是不行的。”
该硬就硬,说怂就怂。
严礼和张姐见他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也觉得他们刚刚的担忧显得有些多余。
顾淮之停在他面前,见他这幅怂样,也是一脸嫌弃,“谁说不给你报了?你这手怎么回事?”
“巴特咬的。”贺云弋虽然疑惑顾淮之怎么关心起他的伤来,但还是如实说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一只手伸了过来,掐住他举起的手腕。
顾淮之正准备凑过去看得仔细些,却又在半道被人给拦截过去。
他看着面前这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许南萧,你干什么。”
贺云弋的爪子短短几秒内,像是被转手的货物,又到另一个人手上。
“没什么。”许南萧依旧云淡风轻,“只是觉得,顾总如果还有别的想说,起码也得让人先把饭吃了。”
贺云弋立刻和他站在一条线上,猛地点头。
顾淮之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你倒是心疼他,行了,你们吃吧,严礼等会上来找我。”
贺云弋看着顾淮之上了三楼,眼里有些疑惑,“他说谁?谁心疼谁?”
许南萧把爪子扔了回去,淡声道:“张姐心疼你,满桌子的菜都是替你做的。”
贺云弋恍然,“谢谢张姐。”
他说完轻拍了下许南萧的肩膀,“没事,我也心疼你。”
正努力吃完最后一口饭的严礼,听到这话差点喷出来。他老板还没走远呢!就算你俩要发展“奸情”能不能去地下啊!
张姐也闷头干饭,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反倒是他们老板,像是没听到似的,连脚步也未停一下。
“我吃好了,先上去了。”严礼把碗筷送进厨房,匆匆上了楼。
严礼和顾淮之几乎是前后脚进的书房。
顾淮之松开领带,往沙发上一坐,眉眼间满是烦躁。
“顾总,是不是公司那边出事了?”
严礼从回国后才开始跟着顾淮之,但两人是同一学校毕业,他放父母也在顾氏工作,顺理成章,很快就成为顾淮之的得力下属。这一年里,顾淮之几乎去哪都带着他,但今天,他被留下来看管许南萧二人,也就没去公司。
顾淮之捏了下眉心,“许南萧还真是会给我惹麻烦。”
“是许家那帮老东西?”
“嗯,都闹到老爷子那去了。”
顾淮之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只会在老爷子面前会发怵,而这件事他又不占理,晚上被叫回老宅念叨了一个小时,耳朵都起茧了。
严礼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干什么?有话直接说。”顾淮之冷声道。
“是。”严礼斟酌了下措辞,才小心翼翼地说,“顾总带许先生回来,已经不少人都知道了,如果再这么下去,恐怕对顾氏的声誉也不太好,不如,就让许先生回去吧。”
若是以前,严礼定然不敢乱说这话,但就从这两天顾淮之对许南萧的态度来看,这完全不像是在意的样子,有谁会如此费尽心力把人带回来,又放在那不管,还让自己在戴绿帽的边缘徘徊。
顾淮之抬头瞧了他一眼,冷嘲了句:“你是天天跟贺云弋那小子待在一起也变蠢了吗?你以为我不想让他走?”
严礼愣了下,但他毕竟跟了顾淮之这么久,一点就透,把前前后后的事情串联起来,立马就想明白了。
难怪,那晚许南萧会这么轻易就被灌醉带回来,甚至醒来之后也没有一丝反抗,原来根本就不是他老板料事如神,是许南萧自投罗网,不,是他故意躲进顾家,实则是为了引出许家那群老狐狸动手,不愧是有八百个心眼的许南萧!
“顾总,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人是我带回来的,他要是不想走,我能怎么办?”想到楼下那人,顾淮之就忍不住一阵头疼,也怪他自己,偏偏信了某些人的鬼话,打起许南萧的注意,结果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算了,他要是愿意待就待着吧,也算是我欠他的,许家那群人,我暂时还能处理过来,倒是你——”
顾淮之抬起头来,一双眼微微眯起,“明天跟我去公司,这不用你看着了。”
身边暂时就这么一个人能用,就待了一天,智商差点降成哈士奇,他现在有点后悔让贺云弋过来了,原本看他眼神懵懂笨拙,跟医院里那群老油条不一样,没想到笨得太过了,差点把严礼都带进坑。
然而严礼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智商下降,这次他并未揣摩透自家老板的心思,还当是他做的不够好,也就没再多问,默默站在一旁。
“你去休息吧,明天去法国出差,记得准备好。”
“是,老板。”
严礼离开书房,刚关上门,就看见楼梯下整整齐齐探出三颗头。
额,也不是太整齐,最后的许南萧应该是被硬拉过来的。
他轻手轻脚下了楼,站在三人面前,似乎又变成昨晚那个不苟言笑的严礼。
贺云弋有些急了,忙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挨骂了?刚刚顾总是不是发了挺大的火,我们在楼下都听见了。”
“没有。”严礼看着贺云弋热心肠的模样,犹豫要不要把顾淮之的话讲给他听。
贺云弋一看他吞吐的神情,就知道这其中必定有隐情。
虽然他们认识才不到一天的时间,但贺云弋已然把严礼当做好兄弟了,兄弟有事,他怎能不帮!
他拍拍严礼的肩膀,“没事兄弟,放心说。”
“那我就说了啊。”严礼往后退了一步,“顾总让我明天不用再来了。”
“为什么啊?难道就因为你吃了个饭,就要把你炒鱿鱼了?这也太过分了吧!”贺云弋义愤填膺。
“不不不,顾总没炒我鱿鱼。”严礼解释,“我明天要和顾总去出差,他说,我再继续和你待在一块,智商会降低。”
“智商会——等等!”贺云弋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和我?顾淮之也太过分了吧,怎么能进行人身攻击呢!不行,我得找他说理去!”
说着贺云弋就准备上楼,刚抬脚上了一个阶梯又硬生生止住,转身看向那三人,“你们,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想劝劝我吗?”
严礼看着贺云弋充满睿智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家老板说得好像也不无道理,虽然他是在替自己出气,这么想好像有点太狼心狗肺了。
贺云弋见严礼躲避他的视线,又转而寻找下一个受害者,没想到他最最和蔼的张姐也假装在拖地。
“还是别上去了,顾总正在气头上。”
听见这个声音贺云弋差点感动到落泪,果然,到最后也就只有许南萧还愿意配合他在这演戏,真是人美心善,也不枉他学了那么久的输液手法,把他从死门关上拉回来。
许南萧见他像狗狗似的看着自己,也难得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顾总气也撒了,你戏也演了,现在能回去休息了吗?”
贺云弋点点头,“当然可以。”
也不等许南萧,他就自己一个人进了二楼的房间。
张姐轻叹了口气,但看着贺云弋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喜欢,就像是在看自家孩子一样,“像小贺这般单纯善良的孩子,现在可是很少见了。”
她还跟贺云弋学会了端水,笑容慈祥和蔼,“当然,许先生这么宠着小贺也很好。”
正准备离开的严礼听到这话,脚下一滑,差点来了个大劈叉。
张姐听见动静,有些纳闷,“小严你没事吧?那我刚刚拖过,应该没水才是。”
严礼扶着腰,艰难前行,“没事,我就是一时没看清,脚滑了。”
张姐也拿着拖把离开,“许先生也快去休息吧,您身体不好,等明日我让我侄子再钓些鱼回来,给您炖汤补补身子。”
“谢谢张姐。”许南萧顿了下,看了眼二楼才又继续说,“如果明天还有鱼的话,还是红烧吧。”
张姐虽然疑惑,但还是答应了。
-
贺云弋回到房间后,嘴里还一直哼着歌,虽然大部分都不在调上,但也不难看出他现下心情非常不错。
细数一下,今天的收获还是挺多的,比如成功给许南萧输了液,比如吃到张姐烧的好吃的菜,又比如,刚刚得知顾淮之要出差的消息,还把严礼也带走了。虽然经过他一天时间的策反,就算留下来也无妨,但少一个人看着还是更放心些。
许南萧推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他这张明摆着自己在打什么小心思的脸。
他脚步微顿,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过去。
“你今天,为什么又回来?”
贺云弋把椅子转过去,哼哼了两声,一副尽在他掌控之中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忍到现在还是终于忍不住了。”
许南萧在他身旁坐下,慢声说:“原本我以为你回来是另有打算,但从你刚刚的表现来看,应该是我多虑了。”
贺云弋托着下巴的手一歪,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飞出去。
虽然他承认自己有时候确实不太聪明,但这句话他听明白了,是在说他笨呗!
随手从沙发上揪了个抱枕抱在膝盖上,闷声道:“我可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声音隔着抱枕传出来,有些模糊不清。
但许南萧听见了。
沉默两秒,他垂下眼睫,喉结轻动,“所以你回来,就是为了把我的手扎成这样?”
苍白得近乎发青的手背上,有几个不太明显的针眼,但这也足以想象出他是糟了多大的罪。
贺云弋有些愧疚,但不多。
他伸手想要盖住自己的犯罪证据,却被许南萧躲开了。
把爪子收回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许先生,我这技术虽然不太娴熟,但好歹把你的病给治好了,这过程中遭受点小灾小难的,再正常不过了。”他还在为自己狡辩,当然,主要目的也并不是为了推脱责任,而是担心自己会暴露身份。
许南萧睫毛垂下,屋里依旧只开了一盏小灯,他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脸上神色,一半似是在笑,另一半,又好似冷漠无情。
半晌,他才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是吗。”
贺云弋眨了眨眼,他应该说“是”还是“不是”呢……感觉都不太对劲。
墙上时针跳了下,停在十点。
许南萧收回视线,“该休息了。”说完他便起身走进浴室。
“哦,嗯。”刚刚那一瞬间,贺云弋甚至有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以至于他现在还有些心神不宁,脑袋也迟缓了不少,竟然忘了许南萧才刚刚进去,自己也拿着毛巾和换洗的衣服紧跟着走进浴室。
直到热气扑面,他才猛地一抬头。
水雾中,瘦高的身体若隐若现,依稀能看见那双逆天大长腿,还有八块腹肌……
刚打上洗发水揉出泡沫,许南萧眼睛难以睁开,察觉到有人进来,顺手拿起一旁的毛巾扔了过去。
毛巾精准无误砸在贺云弋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就想是被打了一巴掌似的。
“唉呀,疼。”
许南萧冲干净泡沫,压着声音咬牙切齿:“你就不能等我洗完了再进来吗!”
“我也想啊,但是我这腿吧,它刚刚好像不受控制,它就这么自己走进来了,我……”说话声戛然而止,贺云弋发现自己好像越解释越不对劲,怎么感觉他跟个变态似的。
算了,还是等等再解释。
“许先生您先洗,有事您叫我。”贺云弋光速退出浴室,关上门,拉下毛巾,一气呵成。
他目光落在毛巾上,鼻尖隐隐闻到一股香气……咦,变态!
把毛巾挂在门锁上,镇定走到阳台,当然,如果他没同手同脚就更完美了。
脸烫得快能煮鸡蛋了,连晚间的风也不能为他降低一丝温度,他感觉自己热得快爆炸了,越是不让去想,脑海中刚刚的景象就越是清晰。
嘶,他该不会真的是个变态吧!
-
“脚上有钉子吗。”
贺云弋站定回头,就见许南萧站在门口。
刚从浴室出来,浑身上下还带着水汽,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深灰色棉质睡衣服帖地穿在身上,让高冷矜贵的许南萧,身上多了点人间的味道。
只看了两眼,贺云弋边匆忙垂下头,“我去洗澡了。”
这两眼就够了!
再看就看出事了!
霸总:新来的贺医生怎么样?
小严欲言又止:他好像在给您戴绿帽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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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