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霓带着谢浪闻,被简行册送回了府中。
谢浪闻浑身的衣裳都被鲜血染红,平霓看着触目惊心,他面色苍白如纸,胸口不住的起伏,一路上都在极微弱的喘息,仿佛会随时失去生命力。
平霓擦干泪珠,她何曾见过这人如此虚弱的模样,平时既感觉明锐,又为人处世狡猾,若不是今日他强行替自己受了这一剑,他恐怕此生都不会受如此的伤。
她默默的看着她,目光温柔如同春水,隔了许久,把他冰凉的手慢慢的贴到自己的面颊上,让她的温度传递到他身上。
“等你好了,我们便一起去行走江湖。”女孩缓慢而又坚定的说。
*
谢兰这次回到家中不知是不是天意,平霓告诉他谢浪闻伤重的消息,他很快便从后院中赶来。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看到躺在床上的人时,还是吃了一惊。他蹙着眉,平霓低垂着眉眼,将床榻上的男人沾满血污的外衣一件件脱下,直至露出白皙而流畅的腹肌。
“是我的错,是公子帮我挡下了这一剑。”
她慢慢擦去男人身上凝结的血液,目光坚毅,动作却细致而温柔。
谢兰摇了摇头,他早知道弟弟身份特殊,此事必然有些隐情。他浅浅挑眉,望向床帐上的男人——
“我先医治一番,你先在外间等候吧。”
平霓咬唇,点了点头,出去了。
直到天黑,谢兰才出来,平霓等的焦灼,里间的门扉一开启,她眼睛一亮,跑过去:“兰公子,公子如何了?”
谢兰轻推开女孩的手,双眼疲倦的望着远处:“目前是无大碍了,只是剑伤太过于霸道凌厉,现下还无法醒来,我已开了方子,过会你熬了细细给他喝下,若是连着两天没有转醒的迹象,就要……”
他深深皱眉,目光之中有些忧虑,叹了一口气:“到时候只能听天由命了。”
平霓没想到他会说出如此的晴天霹雳,她愣了一瞬间,看着谢浪移转视线,严肃的看着她;“你要千万小心,此事绝不能被侯府中人发现,若是传到了父亲的耳朵里,恐怕你就凶多吉少了!”
平霓尚未想到过这一茬,她点了点头,踏入房中,远远的看见那人的身影便觉得有几分揪心,谢兰已经将伤口包扎起来。他似乎在梦中十分不安,卷翘的长睫微微颤动,干涩的嘴唇不住的翕张,要说几句话的样子。
平霓将耳朵凑在他面前,可是久久未听见他言语,不免有些失望。
她勉强打起精神,将谢兰拿来的药仔细熬了,便端他喝,他本是喝茶水味道不对些就喝不下去的人,平霓用瓷勺喂了好久。面对外来的东西,他无意识闭着唇,一口都喝不下去。
女孩心急,眼见着药就要凉了,她皱眉,把药含在口中,一不做二不休,俯身贴着男人柔软的嘴唇,缓缓将汤药渡了进去。谢浪闻像是有所感应,总算是把汤药咽了下去。
平霓从男人幽香的胸膛上起身,墨发悄悄扫过他白皙的腹肌,他身上胸腔中滚烫的热度让她面上飞红。
她凝望着他安静的睡颜,虽然有些羞涩,但是看着他能把汤药喝下去,心终于安定了些许。
一碗药喂完,两人已经是唇齿交缠数回了,她来不及擦去唇上残留的水渍,精疲力尽的趴在床榻边缘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在轻柔的触摸她柔软的面颊,她在睡梦中觉得不舒服,转过头去,隐隐似乎听到一声淡淡的轻笑。
第二日,她依然给她喂药,今日他的情况似乎好些,俊脸上挂着淡淡的粉色,嘴唇宛如即将绽放的桃花,有十足翩翩佳公子的诱惑力。
平霓有些受不住他这幅色相。她有些庆幸他此时还昏迷不醒,口含汤药,闭上双眸,慢慢俯身下去。
柔软的双唇一碰到一处,不知谁的心跳先如擂鼓,她将汤药渡到谢浪闻口中,睁开眼睛想要离开,却撞进了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已经醒来,不知到底看了她多久。一双澄澈的剪水明眸含笑,极认真的看着女孩。
平霓又羞又恼,她想起身,谢浪闻伸出双手,捧着了她的脸颊,平霓唯恐会牵动他的伤口,一动都不敢动,却没想到这人如此伤重气力却不减,她被他强行扯过去,几乎是跌坐在他**的身体之上。
她吓了一跳,视线去查看他的伤口,谢浪闻却不管这些,他径直吻住了她柔软的嘴唇。
像是即将在沙漠中渴死的人,终于找到了唯一的水源。
平霓抵住他的胸膛,他使劲攥住女孩的手,不让她逃走。
她的脸红的像是要滴血,不知被她予取予夺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钳制住她的手,舒舒服服的向后靠去,像是一只吃饱喝足就收起爪牙的漂亮猫咪。
平霓双颊通红,跌跌撞撞的从床上爬起来,谢浪闻抬眼看去,门边身影闪过,女孩飞也似逃走了。
他明眸一转,轻笑出声。
半刻钟后,谢兰得到平霓的消息,走入院中。
他隔着老远就看见自家弟弟面上那意味不明的笑容,不明所以:“你为什么笑的如此古怪?”
谢浪闻不理他,他瞧见他身后没人:“她人呢?”
谢兰茫然:“不知道,方才脸色红的像血,跑出府去了。你又怎么作弄那孩子了?”
后者笑的一脸纯良:“我怎么会忍心欺负她,只是她近日与我闹了脾气,恐怕不想见我了。”
平霓果真连着几日都没再去他的屋中,他伤口未愈,却疑心自己要先得了相思病。
他喝着她曾经爱用的那盏茶盏,低声吩咐门前的小厮:“去,把平姑娘给我叫过来。”
小厮跑的飞快,不多时就回话道:“公子,平姑娘说身子不适,无法侍候公子。”
她一贯是个老实孩子,找借口套话也套的不像样,不想见他就不想见他,还说什么身子不适。
男人的眼睛望穿秋水,他烦躁的放下手中茶盏,若不是大哥勒令他安静修养不许出门,他恐怕早就可以……
他微微烦躁,不再去想那些。索性把宋秋叫来查看鬼市近日来的动静。
“柳如是受了重伤,简行册出动全道门之力,将其送入江湖名医手下医治,至今生死未知,道门不可一日无主,简行册只好暂时接替门主的位置,无论如何,道门元气大伤,势力定然不如从前。”
“那清无呢?”他蹙眉想到。
“属下几番探查,查到清无已被简行册送出道门,但是也不知道到底藏到了何处,张饮名对那和尚恨之入骨,近来一直在江湖之中追杀他,我们的人马一直偷偷跟紧他的眼线,可惜他目前也还没有找到清无的下落。”
他冷笑一声,直到此事必有蹊跷,清无远远没有表达出来的那么简单,恐怕他身上还背负着太后的许多秘密,他点了点头:“继续跟紧他,找到了清无立刻回来汇报与我。”
宋秋应声称是,慢慢退了出去。
*
平霓这几日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谢浪闻传她去主屋,她不去,谢浪闻叫她去练剑,她不练。
她在逃避这一切,她也最擅长逃避这一切。
明明知道逃避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但是只要逃过了一天,她就又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了一天。
她靠在墙上,抬头今天的日头又落下了,她想起那天他看自己的炙热眼神,他霸道却又充满柔情的亲吻。
他是少年,表达喜欢的方式是如此的直率认真,他在亲吻她的时候,她的心跳和他共鸣,她紧张,她喘息,她甚至渴望,但是她没有拒绝。
她在精神上反对自己的沉沦,但是□□却保持着最真实的自我,她既渴望他的爱,却又害怕那种强烈的感情。
他就像是风流无度的持剑少年,平霓就像跌坐在地上渴望着救赎的落魄少女,既渴望那少年能够向她走来,可是真正的看到少年走近的时候,她迷恋少年漂亮的身体,情不自禁的想要和少年离开,却又害怕少年伸出的手。
她害怕被少年的剑所刺伤。于是她逃了。
落魄的少女,也许不值得持剑少年的爱。她在想,她要斩断这些爱恨情仇,明天再见到他时,一定不能是这幅犹豫不决的面孔了。
外面天黑了,女孩走入屋中,屋中灯火闪烁,她从床铺下拿出那张清无给她的纸条——纸条上写着几个匆匆而成的小字——
昆仑山中,来此一见。
第二日
谢浪闻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眼风不停的向对面那人飘去:“你终于有空来这儿了,身子好了,腰不痛了,腿不酸了,还是——”
“终于愿意见我了?”
平霓心中一窒,面不改色的添茶:“公子说的什么话,我听不懂。”
她心里到底杂乱无章,说出的话饱含拒绝。谢浪闻听见这般泾渭分明的话就满心满眼的不舒服,他一把把她扯到自己腿上坐好,微微用力的捏住她的肩膀:“你之前在马车上,可不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