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浪闻行至平霓身边,笑眯眯的看着她:“霓儿,你大晚上的不睡觉,来这鬼地方干什么?”
平霓冷冰冰:“那公子跟着我过来作甚?”
谢浪闻还想再说话,前边的柳如是便朝他打招呼道:“谢阁主,也是许久没见面了。”
谢浪闻思忖片刻;“没有没有,几年而已。”
他的确是跟着平霓来的,在鬼上次市见到她时,她浑身湿透,他猜到了去见了那张饮名,却没想到她到底是因为何事去见了那张饮名,只是因为她一直向他瞒着此事,心里头稍稍有些拈酸吃醋罢了。
今日宋秋在府门前看着她坐上鬼市的马车,他一路尾随出来,就是想看看她和这张饮名之间有什么事情发生。
私心里,他不愿意平霓和这杀人魔又太多的联系,但是自从上次他展露出几丝对于她的占有欲之后,这丫头就对他避之不及,他冰雪聪明,自然是尽早调整了他对于此事的态度。
不能再让她生厌,他在内心默默念道。
但是也不想让她和别的男人单独相见 ,就算是张饮名也不行。
他收起折扇,微微一笑,大概能够猜出张饮名大概是和平霓做了某种交易,今天平霓来到此地,便是那张饮名的意思。
可是如今张饮名昏迷不醒,他向身边的银雪投眼看去;“银雪,传信于这小姑娘的人,便是你吧。”
平霓面露惊讶——那信难道不是张饮名写给她的?
银雪拱了拱手:“阁主果然聪慧,属下知道堂主对于这姑娘做过交易,这姑娘可以凭堂主差遣一次,我便利用这次的机会,让这姑娘引堂主过来。”
平霓没想到这银雪居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她转身向谢浪闻看去,谢浪闻目光淡淡,像是早就已经知道此事。
“鬼仆虽然没有神志,但是会认主,你常年游走在张饮名身边,鬼仆已经将你认作了主人。也只有你,能除了张饮名之外命令鬼仆。”
银雪的心思都被他猜了个明白,他叹了口气:“阁主冰雪聪明,非在下所能及。此次引阁主前来,主要就是为了堂主昏迷之事——银雪想用阁主感兴趣的东西,和阁主做个交易。”
谢浪闻不知他手中捏着什么东西,挑眉道;“是什么东西,能让本阁主感兴趣?”
他瞥了一眼平霓,补充道:“你知道的,本阁主素来不爱香车美人。”
银雪躬身道:“是清无和尚的线索,堂主前几日刚刚得到此人的消息,便被有心之人下药昏迷。”
他目光纷飞,在那柳如是的身上来回看了几遍。柳如是无所畏惧的一笑。
谢浪闻思索片刻;“那清无和尚的线索,本阁主自己也能查到,为什么一定要从堂主手中获得。”
银雪早就猜到他会对此兴致缺缺;“忘了和阁主说了,不仅仅是那清无和尚的线索,还有那清无和尚所在的位置,堂主都已经收到了确切的消息。”
他又看了柳如是一眼,直白道:“那清无和尚,如今就藏在道门之中。”
柳如是盯着银雪的面孔,脸上笑意荡然无存,仿佛山雨欲来。
看来,银雪所说的,十有**是真的了。
谢浪闻目光警觉,身后的细微响动被他捕捉:“出来吧,简行册简门主,藏在我府中多日,如今也该你现出真身了。”
平霓迷惑——简行册居然藏在侯府之中多日,这是怎么回事?
身后灯火微弱,沙土泥泞潮湿,一双白嫩细腿踏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那身形,分明是个少女。平霓眯眼看去,少女身着紫色斗篷,露出一双朝夕相处的眼睛——竟然是阿紫。
阿紫缓缓走来,声音却不是她所熟悉的柔美温柔,而是沙哑的像一个男人,她一把掀开身上的斗篷——平霓面上迅速飞红,一股冷香逼近,是谢浪闻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她禁不住好奇,从指缝里悄悄看去。
阿紫全身**,分明不是个女人。更为诡异的是,阿紫的四肢竟然在慢慢生长,很快就长成了一个成年男子大小。
他捡起那件衣服,套在身上,原来那本就是成年男子所穿的罩衣,因为太过宽大,在‘阿紫’身上才会成为斗篷。
“是早已失传的缩骨功。”轻柔的声音在头顶想起,语气十分缱绻,平霓脸色一僵,又很快恢复正常。
简行册走近,一双丹凤眼邪气横生,他不管不顾谢浪闻危险的眼神,像平霓抛了个媚眼:“姐姐,我好想你,在府中等着你,迟迟不回来,于是特别来寻你。”
平霓仿若被雷击,礼貌道:“简门主,莫要说笑了。你究竟是宁妃的人,还是太后的人?”
简行册妖娆的舞动身姿:“宁妃那小丫头我靠不上,太后那老女人,你觉得我喜不喜欢?”
在鬼市之中不用害怕隔墙有耳,这几位都是顶天的人物,说话起来百无禁忌。平霓冷然看去:“我看你谁都不爱。”
简行册心中一惊,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竟然看穿自己不喜欢女人,不禁面上有些无光,黯然的跑到柳如是身边;“那我,便只有柳门主可以依靠了。”
柳如是也没有给他什么好眼色,他坐镇道门数十年,如今头一遭遇到可以掣肘饮血堂的事情,因此十分在意谢浪闻的态度。
银雪看着张饮名垂死的面容十分心焦;“阁主,这交易,你到底做还是不做?”
谢浪闻点了点头,慢悠悠的踱步到那躺着的人面前,张饮名血脉受阻,邪气上涌,他探查一番,发现并不是中毒的缘故,中毒之人,口唇必然会产生青黑色,何况,他也没有半点中毒的其他迹象。
倒像是,因为邪气无法及时压制而遭到的反噬。
可是怎么会——张饮名不是身靠太后吗,太后那种诡计连天的老家伙,自然懂得制衡之道,她难道想要除去张饮吗,否则为何要断了他的药供?
说到底,张饮名在和太后搭上联系的同时,便是以身入局。奸诈贪婪的女人,片刻能让他生,也能反手就让他死。
他从衣兜里兄长给自己的楠木宝盒取出药丸,给张饮名喂了下去。在接触药丸的电光火石之间,他在想——谢兰会不会早就预见了此事,所以才特意给他此物。
这远远超出他的判断了……长兄一向都是个安于现状,不谙世事,无忧无虑之人。
他不会插手这些事的,他自己默默说服自己。
过了片刻,张饮名终于悠悠转醒——一双厉目张开,就立即从地上飞身而起,一拳向那简行册砸去:“狗东西,今天你必死无疑。”
原来这张饮名在暗自探查这清无和尚的消息,早已踩中了太后的逆鳞,太后无法容忍,便断了张饮名对于续命之药的供应。
而将他探查清无和尚此事禀告给太后的人,便是简行册。道门之所以能收集到如此多的秘密消息,就是因为这简行册极擅长伪装,她平时在宫中,只是一个太后身边的小侍女。
简行册东躲西藏,还时不时做个鬼脸,奈何张饮名爆发力奇高但是由于刚刚转醒的缘故击中的数量奇少无比。
银雪扶额,截住他们:“堂主,你们不要再打了。谢阁主和柳门主都在这里。”
张饮名听着银雪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他听到那唯一一次机会居然被用了,有些郁闷。但他也没想到谢浪闻真的会出手相助。此番也算是捡回一条命了,他这辈子最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当即从胸中摸出一张字符,以内劲送来,谢浪闻知道这便是那和尚清无的线索了。
柳如是冷眼看着他们二人,心中顿感几分不妙,清无确实身在道门之中,不过却不能说是他在潜藏,而是实在不敢违抗命令罢了,那清无手中,持有太后的密旨,太后要求必然要保证清无的安全,不能让他死了。
可若是药阁与饮血堂都要他交出这清无和尚,这可不是什么很妙的事情,眼前这两人只要动一动指头,清无恐怕会成为肉末一般的东西。若他不愿意交出,道门之中必然要血流成河,若他愿意交出,便是表示背叛了太后,也是要尸横遍野的选择。
头疼啊——
柳门主纵横了半辈子,还未来得及碰见过如此棘手的消息。眼见着两人逐渐逼近,一个气势汹汹,一个笑的见牙不见眼,他暗暗擦了一把冷汗,挂上笑容;“二位莫要紧张,我们先进去喝杯茶如何?”
谢浪闻知道他在忧心何事,慢慢笑道:“柳门主如此心焦,恐怕太后给你施加了不少压力啊……”
柳如是擦汗,慢慢后退:“哪里哪里,不过是些寻常的条件。”
谢浪闻虽没见过那密旨,但是那老掉牙的陈词也能猜到几分,他懒懒道:“太后是不是说了,那和尚绝对不能死了?”
这兔崽子近些年真是越发心机老成啊,柳如是在心中腹诽,面上却老实的点了点头。
谢浪闻启唇一笑:“太后说了,和尚绝对不能死了,但是我只要能见到那和尚,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