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霓本就没有多想,听了阿紫的话反而觉得奇怪。若只是普通的寄往家中的信件,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会害怕旁人多想?
她摇了摇头,暗想阿紫现在被满城通缉,自然要更加小心谨慎些。她走出院中,终究是觉得自己多想了。
今日府中不知怎的,万夫人一早就叫仆妇把各处扫洒一新,府门前挂上了簇新的灯笼,像是要过节的模样。
绿绕忙的不可开交,从前院中捧来一尊紫金香炉,拜托平霓送到后院谢兰的屋中,平霓从她处得知原来是谢兰要回到府中居住,这是万夫人特地安排的。她抱着香炉行至后院,后院已经被收拾的十分漂亮,大约是万夫人对于长子格外看重的缘故,谢兰的院子比谢浪闻的稍要宽敞一些,也更加雅致些。
不知为何,院中居然一个仆妇都没有。
平霓小心翼翼的前行,唯恐打破了那价值高贵的紫金香炉。她从院中挪步过去,发现院门居然是关着的,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万夫人与几个世家夫人说话的声音。
“好久没见到万夫人了,早就听别人说万夫人美貌非凡,如今一看,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了。”
万夫人笑着摆摆手:“哪有,我不过是仗着父母生下的一副皮囊博些笑脸罢了,实际上全然做不得数的,将军夫人才是真正的温柔大方,贤名在外啊!”
平霓透过窗纸,朦胧往里头瞧,那将军夫人早已年过半百了,笑的面上的皱纹纤毫毕现:“哎呦,万夫人何必这么说我,害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在家中操持家务半辈子了,为儿女尽心尽力,却对外面的名流社交圈不怎么融入。她眼珠流转,搜肠刮肚想起一些陈年往事来,立马一拍大腿:“瞧我这记性,万夫人当年未出嫁的时候,据说和陛下还有一段陈年往事,大家还记得吗。”
她以为这是这是可以随意闲谈的东西,可是此话一出,旁边坐着的官太太们纷纷闭口不谈,或者是装作饮茶。都不愿意参加话题。
万夫人张口无话半晌,终于给了将军夫人面子,她呵呵一笑:“倒让夫人笑话了,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先前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陛下和我在那学堂之中,本只是同窗的关系,就算真有那么一点淡淡的感情,在我跟了侯爷之后,便也早就散了罢。”
其他人连忙附和:“是啊,谁年少的时候没有那一两段前尘往事,如今谁还记得呢,现在还提起来作甚。”
将军夫人这才明白此事说出来恐怕是十分的不妥,她干笑两声,随意用一两句话盖过去:“是如此,我方才看见那院中,大公子和二公子的画像,大公子长的像母亲些,二公子倒是不怎么像夫人,更像侯爷呢。”
万夫人抿唇淡淡一笑,眸中似乎有寒光在闪动;“谁说不是呢。”
几人继续闲谈片刻,平霓躲在屋旁的竹林之中,看见几位官太太站起来终于准备走了,她松了一口气,那紫金香炉颇沉,手已经有些麻木了。
眼见几人走出院门,她立马走出,大步走入屋中,谁料到万夫人居然没出去送客,而是将案上的瓷器举起来都砸了个粉碎,她一双眼睛瞪的极大,面上气的通红,不停辱骂将军夫人;“那没有教养的东西,到底是谁许她来咱家的,这种事情是她能闲谈的吗,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她的贴身婢女捡拾地上的瓷片,还是被万夫人看的不顺眼,狠狠的踢了一脚,婢女摔进瓷片堆里,顿时痛的惊叫一声,身上数道伤口溜出鲜血,但她却不敢哭泣,只是默默爬起来立在一旁。
平霓正好撞见这一幕,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她在原地站着,万夫人抬眼看来,大惊失色:“你这贱蹄子,你来干什么,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平霓硬着头皮:“回夫人的话,是前院的大丫鬟叫我来送这尊香炉。”
说罢她眼疾手快的放下香炉,万夫人气血上涌,骂道:“还不快滚!”
平霓飞快跑出院门,没想到平时明面上柔弱大方的万夫人,也会有如此歇斯底里的一面,难道只是因为那将军夫人冒犯了她吗?
她回到前院去,绿绕也打点完毕,她将此事细细告诉她,绿绕思考片刻,道:“夫人暗地里总是不如明面上那番光彩,你要格外小心些。”
她压低声音:“说来,夫人似乎只要一提起陛下与她当年的事情,就会发怒,不只是什么缘由,而且对于公子和二公子,夫人似乎也太偏心了些……”
一番话没说完,旁边的丫鬟便有事找她,绿绕笑了笑,转身离去了。
平霓远远听见门口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她凑上前去,原来是万夫人为了庆祝谢兰回家,请了一班杂耍班子在府中表演。谢兰没有什么精神的从马车上下来,无奈的笑了一笑,就进府去了。
万夫人笑着从内院迎了出来,她面上的严厉神色全然不见了,有的只是对于儿子的温柔,她抚摸儿子清瘦的面庞,简直要落下泪来:“好兰儿,母亲上次与你一别,又是许久不见了,你天天窝在那道观之中,缺衣少食的,母亲实在是放心不下!”
谢兰的神色稍微有些不自然,他神色略带疲惫:“母亲,儿子困了,让儿子先去休息吧。”
万夫人对于他早就是百依百顺,连连点头,将他送入卧房之中。等到夜晚,传来镇北侯爷从边疆回来的消息,平霓以为万夫人再如此热热闹闹的操办一场,却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她有所动作。
第二天早上,她才知道侯爷一回来就去了宫中述职,昨天夜里才回到府中。万夫人今日要为谢兰接风洗尘,谢兰不知为何,一直称病不出门了。
万夫人对于侯爷的感情淡淡,连府里的奴婢都看得出她只喜欢大公子谢兰,虽然有些古怪,但也算是在正常的范围内。
*
谢兰院中。
谢兰气色好了许多,睡得不甚饱足,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
谢浪闻手执酒壶,慢慢倒上一杯:“大哥要在府中住多久?”
谢兰一饮而尽:“接下来我会在府中长住一段日子,再去香山之中炼丹。”
谢浪闻淡淡道:“大哥从年少时便不停炼丹,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目光漆黑,想起了民间传言的吃金丹得长生之说。他敲了敲石案,坚定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长生——你是知道的。”
谢兰的眼神脆弱,微笑:“我自然知道这世间根本就没有长生之法,但是这世界上的总有些人会追求长生……”
谢浪闻凝视着兄长的眉眼,电光火石之间猜出那个人的身份:“是陛……”
“浪闻!”谢兰大喝一声,阻止他继续说出那个字眼:“永远都不要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永远。”
谢浪闻没想到自己的大哥已经为了皇帝在道观中炼丹多年。大哥自小不喜权利斗争,他分明知道那金丹于长生无用,那为什么还是源源不断的炼丹?
他面露狐疑,猜测这可能是陛下的旨意。
谢兰对上他的眼神:“浪闻,你不必揣测我的事情,此事太过于复杂,一时半会我无法和你说清楚——”
“京城不平,恐怕很快生变,你那鬼市之中,也是一样的,收好这东西,将来对你会有所帮助。”他从房中取出一个松木宝盒。
谢浪闻打开一看,宝盒之中居然是一颗朝珠大小的赤色药丸:“这是何物?”
谢兰呵呵一笑;“这是大哥多年来只成功一次的试验品,此药没有名字,对于万物的候诊皆有用,对于突如其来的暴症,最为有用。”
谢浪闻不知为何大哥会给他此物,但此番大哥归家之后,远远不如往日那般快乐无忧,像是隐藏了许多秘密似的。他不愿意多说,他也不好多问,二人借酒消愁,一醉方休。
平霓在房中酣睡,今日主屋之中举办宴会,阿紫与绿绕都被召唤过去帮衬,房中,只有她一个人。
她睡得迷迷糊糊间,腰间似乎缠上了一条有力的手臂,她翻了个身,鼻端忽然闻到了浓烈的酒气。
独属于青年男子的异性气息强烈让人无法忽视,她猛地睁开眼,正想惊叫出声,身后的人捂住了她的嘴。
“嘘”的一声:“是我。”
竟然是谢浪闻,平霓闭上嘴巴,心却沉了下去。
她练了几日剑,手上有几分气力,但还是无法摆脱男人健壮手臂的桎梏,她气恼出声:“公子知不知羞,你我身份有别,你何必如此轻贱自我!”
谢浪闻闻言一愣,他醉酒的脑袋不甚清醒,迷糊的看了她一眼,忽然忆起了在鬼市的种种,他俊脸上残留着怒气,将她一把拽过来控制住她的双手:“在鬼市的那天,为什么明明看见我,却不来找我,反而转身离去?”
平霓面红耳赤,嘴硬道:“我根本没去过什么鬼市!”
谢浪闻醉酒的双颊微红,他将女孩的脑袋靠在自己怀中,盯着女孩的眼睛:“你撒谎。”
他的声音忽然脆弱起来,像是随时会融化的碎冰:“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
平霓往日是见不得他如此虚弱可怜仿佛任人欺凌的样子的,但她已经亲眼见过这男人的残忍,也亲身体会过这他的深情却根本不是全心全意。
他想要她的爱,然而他对她的爱又有几分是真的呢。
她的心已经碎过一次了,她不想再心痛,她用力挣脱男人的手,最终还是无果,男人控制住她的行动,完全成为了情绪的奴隶,他极度渴望着女孩的答案。
平霓心中悲凉一片,她的眼神十分认真:“公子,我并不喜欢你。”
她看到谢浪闻的瞳孔紧缩,像是不可置信,他漂亮的脸蛋在那一瞬间展现出极痛苦的神色。
她看着男人慢慢灰败下来,放开她的手脚,徒劳无功坐在榻上,他沙哑的声音慢慢想起,让平霓本已经死水般的心间泛起巨大的波澜。
“可是,我是爱你的。我也只爱你。你愿意爱我吗?”
有点疲倦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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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你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