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旅馆本就不大,堆放的行李就占去一半。
此时紧凑的单人床上两人正一边坐着一个,大眼瞪小眼。
时淮刚踏进房间就后悔了,先不说能不能休息好,最关键的是两个大男人要挤一张床上,这特么像话么。
方才走在路上的时候还略有困意,这会儿一尴尬,时淮觉得简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便装作若无其事般刷起了手机,时不时偷瞄两眼对面那人,恨不得把他一脚踹出去。
经年却跟没事人儿一样该干嘛干嘛,甚至从包里摸出本数学题做了会儿,表情自如,全然没有某人这么无措。
半晌,经年把题收了起来,在时淮眼前挥了几下手:“该洗澡睡觉了吧。”
“嗯。”
“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时淮犹豫了几秒:“你先吧。”
经年:“要不你先?”
这种事情推搡什么啊?谁先谁后不一样吗?
时淮朝这个十分墨迹的二货腿上轻踹了一脚:“礼让个屁!让你去你就去!”
经年挺身往前一躲,乐呵呵地从行李箱拿出件白T和宽松的黑色短裤,扭身进了狭小的卫生间洗漱冲澡。
别扭,前所未有的别扭。
一想到两人要洗完澡挤一张小床上,时淮就有些坐立难安,屁股上跟长了刺一样,一坐床上都扎得慌。
经年洗澡很快,十来分钟后就从小门里走出,带着一股清新的蒸汽和淡淡的沐浴液香。
他头发湿漉漉的,几缕发丝贴在额头上,水珠不时从发梢滑落,轻轻一歪头便顺着轮廓分明的脸颊滴落至肩上,上衣被浸湿一大片。
时淮眯了眯眼盯了一会儿,好半天才把目光从这人若隐若现的后腰上移开,垂下头看似从容不迫地继续玩弱智小游戏。
靠,真他妈好看。
经年的腰部线条十分美好,肌肉紧绷而削薄,却又不乏弹性,看起来很有少年的青涩。
经年往床上一躺,两条长腿随意地耷拉在床沿,扭过头拍了拍时淮:“别玩手机了,快去洗吧。”
“一等我玩完这局。”
“玩什么呢?”经年好奇探过头,“跳一跳?”
“草。别说话,你一说话我就输。”时淮瞪了他一眼。拎起衣服进了卫生间,试图用冲澡来驱赶这种窘迫感。
可是当灯光完全熄灭,视觉失去了指引,身上的其他感官便开始变得异常敏锐,甚至连呼吸和心跳都格外明显。
时淮平躺在床上,曲起一条手臂枕在脑后,默默往床沿挪了一下。奈何床太小,仅挪了一点半边身|体便在空中悬空,无奈,他只好硬着头皮当做若无其事般又挪了回来。
好闻的薄荷香萦绕在鼻尖,二人此时胳膊贴着胳膊,腿靠着腿,被迫感受着对方的体温,窘的时淮脸颊发烫。
“同位,睡了吗?”经年轻声问道。
“睡了。”时淮闭眼假寐。
经年噗呲一声笑出来,往他这边轻微挪移:“我有点睡不着,我看你也睡不着,不如咱俩聊会儿天吧。”
“不聊。你睡不着就出去跑几圈,跑累了就能睡着了。”
“那你……”
时淮不耐烦地打断他:“闭嘴睡觉,再逼逼赖赖你就去地上睡。”
经年拉长声音委屈地“哦”了一句,便老老实实闭上嘴。
两人的气息在静谧中交织。
时淮就着一个姿势躺躺得腰酸背痛,一晚上不知翻了多少个身,也不知几点才睡着。只记得迷迷糊糊间身旁倏地一轻,随后卫生间传来哗哗水声……
翌日,晨光熹微,淡淡的光晕透过薄薄的窗帘打了进来。
时淮是被冻醒的,他感觉身边像是有个冰窖子,从里到外都透着寒意,便忍不住往被窝里蜷了蜷想再睡会儿,脚趾却蓦然触到一片渗着凉气的东西,冰的他一个哆嗦。
睁开双眼,毫无防备之下,首先闯入视线的便是经年那张笑意盈盈的帅脸。
大脑从死机到开机用了足足三秒,时淮猛地起身,紧接着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草,差点忘了跟这人睡了一整夜。
晚上灯一灭被子一盖,无非眼一闭心一横,不管多尴尬都能借着黑暗混过去,反正大家都是男生,又不能说谁占了谁的便宜。可现在一觉醒来便看到经年的脸,对时淮来说这冲击力不亚于跟男生亲了一口。
“醒了?”经年凑到时淮跟前说,“我刚出去买了早餐,起来洗漱吃饭吧。”
一股薄荷香扑到时淮脸上,要命,这人竟然已经洗漱完出去买完早饭了。
时淮用被子死死蒙住脸,懒得去搭理他。
经年怕他憋死自己,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你不会害羞了吧?咱俩都是男生,只是一起睡一觉而已,又没干什么,你……”
“屁!老子害羞个蛋!”时淮愤愤拉下被子。
经年揪住被子的手没把握好力度,一下子弹到了时淮的锁骨上,冰得他身体一颤。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时淮眉头微拧,把被子往身上拽了拽,“冻死我了。”
“嗯……”经年一顿,“刚冲完澡。”
“大早上洗什么洗,假干净。”时淮嘟囔一句,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头一歪又睡了。
“……”
身边没了那个冷源,时淮这回笼觉睡得相当舒服,再一睁眼,十点半。
“早饭都凉了,起来吧。”经年咕噜一下滚到床上,“跟人房东说好了,下午去签合同。”
“我严重怀疑你能把我卖了。”时淮踢了踢他,“交押金了?”
“嗯,”经年躺床上翘起二郎腿,“你都不问我要房子照片,难道不是信任我么?”
“屁,我那是无所谓,能住就行。”时淮套上衣服,翻身下了床去洗漱。
二人磨磨蹭蹭吃完早饭,又收拾行李退房,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大中午头了。
走前时淮朝这个住了近半个月的小旅馆看了几眼,颇有感慨。从最初的极其不适应,到后来竟有点恋恋不舍。
经年后退了几步,冲旅馆挥了挥手:“拜拜了。”
“跟谁告别呢?”
“跟昨晚容纳了我的小旅馆告别。”
时淮啧了一声,乐了:“看不出来啊,你特么还挺深情。”
“嗯,”经年很不要脸地点点头,“我这个人虽然长着一张薄情的脸,但实际上对什么都容易产生感情。”
“哦?”时淮饶有兴趣地问,“比如呢?你都能对什么产生感情?”
“比如猫啊狗啊,住过的房子啊用过的东西啊,再比如……”经年咧嘴一笑,“坐了两周的同桌啊什么的。”
时淮惊得脚下一个踉跄,很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草……你他妈的,注意言辞。”他往旁边移了几步,“我笔直。”
经年一脸无辜地盯着他:“啊?你在想什么呢?思想怎么这么不纯洁?产生革命友谊以及深厚的同桌情难道不正常吗?”
不纯洁?
刚才一幅要把他吃了的表情,到底谁不纯洁?
时淮忽然觉得有点像羊入虎口,对当时贪图便宜而答应合租的自己深感鄙夷。
但很快,他又说服自己:“都是男生,谁怕谁。”
经年一言不发,静静地在一旁边走边欣赏这人精彩的表情,都能一个人演一出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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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租的房子在市区内,离四中很近,步行过去顶多十分钟,时淮对这点很是满意,这意味着早上可以多睡一会儿。
小区是老小区,不大,但也没有之前的那些破旧。楼下有不少小超市便利店之类,买东西也方便。
房屋也是很典型的家居房,两室一厅,80平左右,墙壁和家具基本都用的浅色调,看起来倒也不显小。
时淮将行李箱放在玄关处,很满意地环视了一圈,最大的感想就是:真好,不用自己添置家具了。
这房子可比他之前租的好太多倍,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最关键的是这房东是个挺慈祥的小老头,总是面带微笑,人很好说话,房租也很合理不算贵。
一切没有什么问题,房东便从包里掏出合同。
趁二人看合同的功夫,小老头一脸八卦地直接问出一句让时淮炸毛的话:“你们是……小情侣?”
这种问题放异性身上倒也正常,可要是放两个同性身上,弄不好便会极度尴尬,但他似乎没有一丝窘迫,脸上笑容不减。
时淮瞬间感觉像被榔头锤了一下,第一反应不是想去反驳,而是——这房东真特么开放。
开放的让时淮觉得他不像五六十岁。
“哈哈不是,”经年率先反应过来,冲小老头笑了笑,“朋友而已。”
“这样啊,”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我还以为是小情侣呢。”
时淮只是冲他笑着,不说话。
二人签完合同什么的便直接入住。
两间卧室一样大,门对着门,时淮随便选了一间推着行李箱住了进去。
房间布局倒还挺温馨,整体以暖白色调为主。
时淮在房间转悠了几圈,便开始了他的打扫大业,时不时再中场休息一番,等到最后一件行李被安置好,房间内的一切尘埃落定,时淮才发觉外面天色已晚,估计得七八点了。
经年收拾卧室很快,先一步出来,很勤快的把客厅厨房卫生间都打扫了一遍,又下楼买了些菜和肉,简单煮了两碗面。
时淮懒洋洋地倚在椅子靠背上,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天天住旅馆了。
“洗手吃饭吧,今晚先凑合吃点。”经年将一大碗面端到他面前,“等明天咱俩一起去超市多买点吃的,顺便把床单啊枕头啊毛巾啊这些东西也买了,都换新的吧。还有像水果蔬菜什么的得在家里多备点。”
时淮懒洋洋地点点头起身去洗手,原本没觉得什么,但在听到“家”这个字后,瞬间怔住了。
他对“家”这个字没什么概念,总觉得只有几口人整整齐齐热热闹闹的住在一起,那才叫家。
可现在只是他们两人同住,充其量算个合租舍友关系,这也算做“家”吗?
紧赶慢赶还是没赶在12点之前发上去>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