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throom（浴室）[无限] 第1章 梦醒

富丽堂皇的饭店，觥筹交错，水晶灯垂落，映射斑驳灯光。服务员的吆喝声混杂着桌边醉汉吹的牛/逼。大堂灯火通明，客流量爆满，饭菜香气充盈着每个顾客的鼻腔。

梁木生环顾四周，等位的食客饥肠辘辘，抱着菜单窃窃私语，有些急切的划着手机，梁木生目光偏转。

“这家饭店真的是绝绝子，菠萝油一定要点！夹上黄油真的炫到停不下来！还有小蒸笼……”

啧，后面的看不清了。应该是小众点评没错。

梁木生面含微笑，舒展的眉眼在笑容的加持下显得越发亲和。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高兴。

一般来说，除了接待患者以外，梁木生都不会露出如此春风和煦的微笑，下班时间嘛，还是别装了。

他身型修长，一身灰色法兰绒西装外套搭配浅蓝衬衣虽未勾勒腰身，却尽显主人的轻松休闲。

梁木生向一边的服务员轻声报了一个包厢号，虽然声小，但服务员听力很好，带着他向饭店深处走去。

路过那个在看小众点评的姑娘时，那姑娘抬头，欣喜地戳戳同伴，口型道：有帅哥。

等梁木生走远，同伴才接话道：“别想了，你看他那一身，就单看法兰绒铅笔条外套吧，虽然不显身材但舒适合身，一看就是定制的。”

那女孩想想也摇摇头，“估计是有约会吧，走路都脚下生风。”

嘤嘤，帅哥都有约了。

梁木生穿过道道走廊，他始终留意每一个转弯和每一条走廊的区别，但这家饭店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故意把每道走廊装修的一模一样，以至于他都怀疑服务员是不是在带着自己绕路。

“先生，就是这个包间了。”

终于，服务员停下来，挂着假笑转向他，向他鞠一躬，梁木生微微欠身，视线向下，他注意到昏黄的灯光下，那个服务员脚底没有影子。

一瞬间，他似乎有些动摇，像是在思考自己来到这里究竟为了干什么，大脑却如同被薄雾覆盖，始终朦朦胧胧。

梁木生打起精神，左手附上门把手时微微颤抖，轻轻推开门。

包间中，圆桌上的菜品色香味俱全，各色菜系都有，让人食指大动，饶是梁木生不怎么饿，都想动筷子尝尝。围在桌边吃饭的八个人见他进来后，齐刷刷地盯着他，盯得梁木生毛骨悚然。

不对，不对。梁木生暗道。

饭桌上都是生面孔，他一个都没见过。

一瞬间，梁木生皱起眉头，又放松下来，带着歉意地微笑：“不好意思各位，我来迟了，久等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那些人看起来也并没有等他。

一个男人露出来诡异的笑容——两边嘴角都快和耳根齐平，“不碍事，就剩一个座位了，来坐吧。”

脑内一悚，梁木生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坐下了。

待他坐下，餐桌上的转盘开始自行转动——没有人碰过转盘，也许高档餐厅都是自动挡吧。梁木生安慰自己。

转盘转速不快，慢悠悠给每个食客展示桌上的菜，也像是—顿断头饭正在精心挑选将要被判处死刑的人。

终于，转盘缓缓停下，空盘直指梁木生，梁木生松一口气：还好是空盘，应该是不用吃了……？

没等他一口气提上来，忽然，所有人猛然转头盯着他，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嘴角大开的骇人笑容，口水在唇边滴落，黏腻地连成丝砸在地上。

“吃掉它……吃掉它……”

“等等，空盘子……”梁木生辩解道。

“吃掉它！吃掉它！”

其他八个人突然站起，行尸走肉般向他靠近，梁木生一个闪身，向后躲去，绊倒两个人。

仔细看，他们的眼珠变成纯黑色，四肢僵硬地朝他涌来。

梁木生赶忙蹿到包间门口，用力推开包厢门——无济于事，包厢门被上锁了。

眼见八个举止怪异的僵尸朝他靠近，梁木生绝望地靠在门板上，闭上眼睛。

留个全尸。这是他唯一的念头。

但身体本能地向后退去，即使退无可退，高档皮鞋与地面摩擦时，梁木生感到像是踩到口香糖一般，黏糊难缠。

我的新鞋！梁木生无声尖叫，猛然睁大眼睛，随后一阵干呕。

面前那八个人正在融化。先是皮肤，如同流体一样坠落，淌到地面上，而后让人看到里面的血肉，肌肉纤维也开始变软，随着血水糊作一团，在灯光下甚至可以挑出血管和正在融化的脏器，最后是骨头，随着脑浆“哗”地散落，红红白白混在一堆血肉里。

那些“人”的眼珠没有融化，七歪八扭地落在肉泥里，直勾勾地盯着他，结合那张嘴——对，他们的嘴也还没融化，不过牙齿早就移位，嘴巴只是框住牙齿不让他们乱流而已。

也不知道他们的发声器官在哪里，居然一个个都发出“叽叽叽”的笑声，肉泥抖动，整个场面诡异又恶心。

血腥味掩盖了一切饭菜香味，直往梁木生鼻腔里扑，他再次干呕两声，不死心地用力推门，可一坨坨肉泥怪物已经蔓延到他的脚踝，正在慢慢向上攀……

捶门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止，肉泥怪物已经蔓延上梁木生的脊椎骨，湿热黏腻的感觉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一只手捶门，另一只手胡乱在后背挥舞，可那些肉泥一挤，顺着指缝溢出，一点点附上他的胳膊。

“吃掉他……吃掉他！”

肉泥怪物嬉笑着。

瞬间，肉泥淹没了梁木生，一阵窒息感袭来——

“不！呕——”

他猛然惊醒，从床上弹起来。

月光从窗帘缝里丝丝透过，安静地照亮地板的缝隙。

大口喘过粗气后，梁木生将红褐色的刘海捋起，又撩起狼尾，发尾和刘海一缕一缕，他摸到满手冷汗。

空调被也全湿了，梁木生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环顾四周，确认这里确实是自己家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按亮床头灯。

暖黄的灯光扑洒在卧室，驱散大半恐惧。梁木生拿起床头的保温杯就灌了两大口，里面是他学中医的朋友配的安神汤。

打开抽屉，里面是两本笔记本和一个黑褐色钱夹。

梁木生拿出那本棕色的笔记本，强忍着恶心写下几个关键字：

饭店、循环走廊、饭桌、转盘、空盘、肉泥怪物、黑色眼珠。

注：近日梦境都有色彩，能够闻到气味，有呕吐感、窒息感。

写下这些后，他又往前翻翻，清隽的字迹记录着近期的梦境：

20xx年6月9日

饭店、循环走廊、滚动的蔬菜、饭桌、转盘。

20xx年5月31日

饭店、孩子笑声、循环走廊、刀具。

20xx年5月22日

饭店、循环走廊、包厢、九个人、榨汁机。

…………

翻到第一页，可以追溯到四月份，那是他第一次开始记录梦境，上面只写了一个词：苏珊的食堂。

这是梦中那个饭店的名字。

彼时，梦里的他只是站在饭店门口，而这家饭店在外型上远没有内里那么富丽堂皇，看起来只是一家普通的苍蝇小馆。霓虹灯招牌闪烁，“食”字下面的“良”直接罢工，远远望去，更像是“苏珊的人堂”。

梁木生已经连续将近两个月没睡好觉了，每隔八、九天，他就会做一次梦，这些梦的内容一模一样，无不描绘着“苏珊的食堂”。一开始还只是观看场景，越往后，他对这个梦的感知就越清晰，后几次梁木生甚至都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最严重的还是今天这次，他在梦中都有窒息感，但他习惯穿低领睡衣，睡姿良好，没什么被勒到的可能。

作为精神心理医生，梁木生尝试过研究自己的梦境，也请教过一些老前辈，但结论无一例外就是压力太大、紧张、焦虑等等无关痛痒的理由。

学中医的朋友也给他送来了一些安生汤药，但作用不大。

合上笔记本，梁木生坐在床沿，叹一口气，走向浴室。

还是先冲把澡吧，大汗淋漓睡在床上也不舒服，被单也要重新换一套。

一边这样想着，梁木生一边脱下睡衣扔进洗衣机，按下开关，洗衣机开始轰轰嗡鸣。

仔细听，衣物被砸在滚筒中，机身震颤，好像有什么将要破机而出。

梁木生没注意，噩梦和半夜惊醒早已让他筋疲力尽。他打了个哈欠，一想到明天的早班就生不如死，现在只想赶紧躺回床上——要不然今晚睡沙发。

打开淋浴头，水珠顺着他精湛的身材滚落。梁木生属于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梁木生低头欣赏自己的六块腹肌，面无表情地思考健身房续费的问题。

“咚咚咚——”

梁木生吓一跳，关掉水龙头，地上的水流进水沟，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回荡在浴室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打开浴室门，听到苍老的声音问道：“哪能回丝题啦？”

“阿奶，”梁木生也用上海话回到，“没事，我起来洗个澡。”

“又做噩梦啦？”奶奶的声音瞬间紧张起来。

“没事阿奶，你去睡吧，我晚上忘洗澡了。”梁木生随口搪塞。

“自己是心理医生还老做噩梦。”奶奶在房门外嘀嘀咕咕，梁木生赶紧安抚她，总算是把奶奶哄回房间。

自己又跨进浴室，站在水龙头下，闭上眼睛，花洒落下的水滴按摩头皮，梁木生轻哼出声，格外放松。

“咕噜噜……”

什么……声音？

“咕噜噜……咕噜噜……”

“咕噜噜噜……”

“嘻嘻……叽叽……”

咕噜声越来越大，梁木生猛然睁眼，面前是一只堪比梦中肉泥怪物一样恶心的黑泥怪物！

他们贴得极近，黑泥怪物倒是比那些肉泥怪物立体一点，黏稠的污泥组成它的身体，滴落下的汁液迅速裹上梁木生的脚踝，又立刻包裹梁木生的大腿。

梁木生大脑一片空白，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刚想大声尖叫，却被黑泥怪物扑倒，整个身体都被裹住，动弹不得，还要和那两个黑色的眼珠激情对视。

“放……开……”

梁木生被勒得浑身僵硬，已经感受不到痛觉，但他无法挣扎，黑泥紧紧包裹着他每一寸关节，有一瞬间，梁木生都以为这鬼东西渗透入他的皮肤，粘连他的骨头缝……

黑泥怪物逐渐软榻下来，塌到如同水流的薄度，也不知道里面的人类到底怎么样了，它发出愉悦的笑声，随后跟着水流一块流入下水道。

洗衣机停下来，发出欢快的滴答声，告诉主人衣服洗好了。

梁木生：老铁我没穿衣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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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