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游感到莫名,可被送礼物谁不高兴,他一把接下吊坠,“行,那待会儿你的消费,我给你包了。”
邱宝珠于是看着他把小羊吊坠挂在了自己——牛仔裤腰带上。
早知道送潘胜安,潘胜安倒像是个有审美的。
一路晃到了校门口。
萧游刚挂上去的吊坠上与外套上的金属互相撞击,息息率率。
小羊不太符合男生的气质,像是他从谁的手上硬抢的。
邱宝珠不时朝那吊坠看过去一眼,他自己从自己身上剜下了一块肉来。
“喂!”沉宸看见曾铭西。
态度跟对着卫樹截然不同,因为曾铭西和他们是同一种人,是一头的人。
沉宸笑嘻嘻地跳上曾铭西的背不下来。
“说!你小子是不是故意让我瞅见你书包里那些过期巧克力的?你让我早上好没面子你知不知道?”
后边这句话是对曾铭西说的,但顺带把他旁边的卫樹也囊括了进去。
曾铭西将他甩下背,笑着说:“你自己要抢的,又不是我让你抢的。”
“你们这是去哪儿?不回家?”看四人勾肩搭背的,曾铭西多嘴问了句。
萧游:“我表哥新开了家游戏厅,我去捧捧场,你要不要一起?”
“我就不去了,三毛布置了几篇作文让我们写。”曾铭西家境比萧游还要好些,身上却没有一点富家子弟易有的恶习,在济才也不参与拉帮结派那一套。
曾铭西上一世也一早就跟卫樹很要好。邱宝珠记得。
反倒是后来卫樹被卫家认回后,两人之间来往变得疏疏落落,比普通朋友还要不如。
“你裤腰上这玩意儿……”曾铭西不知怎的注意到了萧游身上那小羊吊坠,他一哂,“还挺别致。”
卫樹站在一旁,不为所动,神色和目光都倦倦的。
邱宝珠揣在外套兜里的手握成了拳。
还好,对方没什么反应。
“我送的。”邱宝珠不抬头看别人,嘴角含笑看着自己刚刚送出去的吊坠。
萧游一笑,“对,邱宝珠送给我的。”
听说是邱宝珠送的,曾铭西走近些看。
他弓着腰,用手托起吊坠,仔细端详了一番之后,看向邱宝珠,“很可爱,是你的风格。”
卫樹在这时候从他们身边走过去,迈出了校门。
成团的空气被撞散。
邱宝珠闻见了几缕再熟悉不过的潮湿新鲜的草木气息,像刀刃割开树皮后,刀刃沾染上的那种味道。
不常见,闻到了,连舌头都发涩。
这是少年时期卫樹身上的味道。
邱宝珠一直不喜欢,他觉得闻起来太苦了,他喜好甜的,不管是食物还是其他。
见邱宝珠看了几眼离开的卫樹,沉宸歪靠着曾铭西,“喂,你为什么要跟卫樹一起玩?同班就算了,卫樹可是咱们班的,跟你隔了七八个教室,身份也不匹配啊。”
曾铭西只管笑,“我交朋友又不看家境。”
沉宸“切”了一声。
“真不跟我们去玩儿啊?”
曾铭西推开他,“你们去吧,我先走了。”
他明显要去追卫樹了。
潘胜安脸上写满了疑惑,“我怎么感觉曾铭西像在巴结卫樹……”
“行了,别说了,他爱跟谁一起跟谁一起。”萧游拉着邱宝珠,“走,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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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开的游戏厅,不差钱的老板又是打折又是满减又是赠送各类酒水饮料小食游戏时长,花样百出地吸引客人。
大厅挤满了人,空气中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刺鼻的烟酒味中还有各色的水果糖与汽水味。
游戏厅对邱宝珠来说陌生得很,何英洁不喜欢他去,后来的卫樹是直接不允许去。
少年对没怎么接触过的事物和环境感到新奇,他不时停下脚步,安静地站在玩家身后看别人操作。
沉宸和潘胜安兑换游戏币去了,就剩萧游陪他一块儿。
游戏厅里的灯光偏暗,游戏机屏幕上的灯光变幻频繁,画面映着邱宝珠绿莹莹的眼睛,眼神认真,充满探索欲。
他眼睛发出幽暗的绿光,看起来像一只刚刚离开母亲,第一次独立捕猎的幼崽。
“你没玩过?”萧游好奇,还觉得有些好笑。
邱宝珠诚实摇头,“没怎么玩过。”
这么混乱嘈杂,三教九流皆聚集在此的娱乐场所,他上辈子想都不敢想。
卫樹能让他下青羽山都难于登天。
如果他一定要去,那也是在卫樹的陪伴下,而且还会将整个游戏厅都包下来。
整个游戏厅,只会有他和卫樹。
仅仅一台游戏机在四下无人处工作运行,发出叽叽哇哇的游戏背景音,荡起无数成环的回音。
邱宝珠当时只觉得战栗和害怕。
听到邱宝珠说没怎么玩过,正好沉宸过来,萧游一把抓走了沉宸怀里抱着的游戏币篮子,塞给邱宝珠,“我请客,你随便玩。”
“老萧!”沉宸傻眼。
潘胜安一声不吭,拉着他又重新去兑了一篮子游戏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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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宝珠抱着游戏币把想玩的街机游戏都玩了一遍。
他喜欢这样的地方,每个人都充满激情,激情就是生命力之源泉。
游戏厅里的温度比外面要高,他鬓角和鼻尖冒出小汗珠,整张脸看起来都亮晶晶的。
萧游本来一直在陪他玩,但实在是抵抗不了台球的诱惑,让邱宝珠结束了去找他,扭头跑台球室去了。
没有萧游更好。
他对萧游感觉一般般。
邱宝珠现在站在一台抓娃娃机前面,他确定自己想要的娃娃之后,才开始投币。
他刚刚送给了萧游一只小羊,现在他想自己再抓一只小羊回来。
玩偶很漂亮,白色摇粒绒布料,在灯光下散发出宛如奶油般的光泽,。
邱宝珠紧张地操作遥控杆,机器上方的爪子摇摇晃晃,松松垮垮,一副“随便你怎么操作反正我会耍赖”的样子。
连续七八次抓到又掉回去之后,邱宝珠牙关咬紧,腮帮子鼓了起来,喘出的气都变得比之前要粗。
“你这么抓是抓不到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出现在少年身后。
邱宝珠回头看见曾铭西,还有他旁边的卫樹。
他心里猛地一跳,无端慌张起来。
但很快,这种慌张就消失了。
他跟卫樹现在半点都不熟,以后也不会变熟。
他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什么时候又做了卫樹不允许他做的事情而惹祸上身。
“显然,我只是不想跟沉宸他们一起玩儿而已,作文我早就写完了,”曾铭西耸肩,“我陪卫樹过来找上班的。”
“上班?”邱宝珠看了一圈游戏厅。
记起来了,高中的时候,卫樹的确会在课余时间挣钱。
“那你们自便。”邱宝珠不看卫樹,淡然回复了曾铭西,将头扭了回去。
他看着玻璃箱里的娃娃,火气重新升了上来。
如果今天不抓一只回去,他就不回家。
都怪卫樹。
如果卫樹上辈子不把他关在家里,他就不会对这些东西毫无经验。
所以,卫樹应该赔偿他。
邱宝珠回头,“那我应该怎么抓?”
曾铭西微抬下巴,“阿樹,你给邱宝珠抓一个,他那水平真是……”他还啧了两声。
邱宝珠往旁边让了两步,留出位置。
卫樹单手插在裤兜里,漆黑的眸子冷冷的,开口时,不近人情,“我没那么闲。”
说完后,他转身就走了。
很快,他高挑挺拔的身影就被挨挨挤挤的人群给掩没了,看不见了。
曾铭西对邱宝珠抱歉一笑,“只能靠你自己咯。”
邱宝珠眨了下眼睛,“我又不是不行,用不着他。”
重新握住遥控杆的同时,在吵闹人声的掩盖下,他心底委屈泛滥的声音显得没那么声势浩大。
它流淌得宁静,缓慢地占据少年全身。
邱宝珠独占一台抓娃娃机,投币投得眼睛都不眨。
直到沉宸兑换的那一篮子游戏币都见了底,只剩最后几枚,邱宝珠都没有将自己想要的那一只小羊玩偶抓上来。
他又去兑了一篮子,眼见着又快见底,邱宝珠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落在旁人眼里,十足□□的小败家子。
时间太晚,身为高中生的他们得回家去了,游戏厅变得比之前却更加热闹嘈杂。
萧游和沉宸来叫邱宝珠一起回家。
再不回家都得挨骂了。
“你们先回去吧,我抓一只上来了再回。”邱宝珠一动不动,目光执拗。
萧游双手插在裤兜里,他弯腰看着抓娃娃机的玻璃柜,“这爪子都专门调过,你想要不如直接买。”
“买的没意思。”就像在卫家别墅群的人造湖钓鱼,用鱼钩钓上来的也没意思。
沉宸啧啧摇头,“没看出来,邱宝珠你还挺犟。”
潘胜安踌躇,露出憋了一大泡尿的艰难脸色,“我真的得回去了,不然我妈能用高跟鞋踹死我。”
邱宝珠“唔”了一声,又是空爪。
他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潘胜安取名是貌赛潘安的意思,他是他爹在外面的私生子。
他被接回家里,面对的是一家子不熟悉的兄姐,再加几个看不出实际年龄的小妈们。
潘胜安如同寄人篱下,日子一向就不好过。
恰恰,潘胜安跟着的那一位在潘家以凶悍站住脚跟。
二十五岁那年,邱宝珠听卫樹讲,潘胜安在家摔了一跤,脾破裂,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去世了。
联想到潘胜安刚刚说的他妈用高跟鞋踹他,邱宝珠想,导致潘盛安脾破裂的可能不是摔跤。
深吸一口气后,邱宝珠把一旁柜子上的书包拿到手里拉开拉链,从最下面翻出两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头,“你就说你跟我玩儿去了。”
"邱宝珠你怎么……"潘胜安知道这肯定不是普通的石头,脸一红,难为情道,“谢谢。”
萧游看着潘胜安手里那两块石头,心里莫名烦了。
“走了走了!我们先走了,你等会自己回吧。”
在他们离开后,邱宝珠揎拳掳袖,又一头扎进抓娃娃机的严峻工作当中。
周围跌宕动感的电音被他完全忽略,身后人来人往,左右两旁的抓娃娃机换了一批又一批的玩家。
只有邱宝珠,岿然而立。
他好像从来没靠自己做成过什么事情。
破产前,他有父母。
破产后,他有邱翡和卫樹。
被卫樹囚在山上的那十年,他以为自己是明珠蒙尘。
若卫樹肯放手,他一定做什么都能成功。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卫樹说的可能也没那么不对。
邱宝珠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投了不少钱。
娃娃机,挺危险的。
“您好。”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突然弓着腰出现在了旁边。
邱宝珠被吓了一跳。
中年男人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他把玻璃柜打开,直接伸手把邱宝珠刚刚一直在抓的那只玩偶抓到手里。
“我是这里的店长,注意到您今天的消费金额已经达到了本店开业活动的奖励要求,这是赠送给您的。”中年男人热情得脸上的五官都融化了。
邱宝珠表情狐疑。
玩偶手感比邱宝珠想象得还要好,又软又滑,像温热的果冻。
少年有些舍不得放下了,可又疑惑。
“这是什么活动?”
店长笑靥如花,应对如流,“抓娃娃满五百次命中率为0的顾客,本店将免费赠送该顾客一只娃娃。”
邱宝珠:“……”
虽然自尊心有些被伤害到了,但邱宝珠认为这也不失为一种实力。
不是每个人都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当中选择继续苦战,如果他提前放弃,那他就真的一无所获了。
少年喜滋滋地走出游戏厅,边走边把小羊玩偶挂到了书包拉链上。
玩偶在书包上一摇一晃,少年踏出一种衣锦荣归的步伐出来。
而圆满完成任务的店长则是心惊胆战地抹了把脖子上流满的汗,他抻抻衣摆,转身朝不远处坐在吧台前高脚凳上的男高中生讨好一笑。
好好好,让老公赔(
宝珠其实他没想那么多,他在社交方面单纯得要命。破产前是家里人护着,然后又是卫樹直接把他和外界隔绝了,他很多方面都没有成长的机会,他会长大的,然后独挡一面,卫樹也会长大的,然后知道宝珠是不能被关在匣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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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