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崇鉴此时的心情十分不美妙,刚刚和优雅的卓夫人聊天得来的愉悦无影无踪,他此刻只感觉道尴尬和难堪!
仔细一想又觉得是这么回事,殷墨和上官璇是朝臣,说正事的时候柳妃尚且避开,这个卓夫人却赖着不走,岂不是十分失礼?
人的情绪就是这么奇怪,他此刻又觉得顾惜君十分无趣了。
“你们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他说,“说正事儿!”
殷墨咳了一声,假装尴尬揭过:“是,臣失礼,臣这就说正事儿,陛下,这位卓夫人最近似乎是有什么官司,她来跟陛下喊冤的?”
姬崇鉴懵了一下:“喊冤倒不至于,人家没那么不堪,就是河西这小子太胡闹了。插手大理寺办案。人家来告状了。”
殷墨道:“原来如此,河西和卓夫人有仇么?”
姬崇鉴一想到河西就头疼:“别提他了,那小子看谁不顺眼就上手,鬼才知道他跟谁有仇,卓夫人宽宏大量,不跟他计较了,河西他最听你的话,你管管他。”
殷墨嗤笑一声:“陛下还说我,他这脾气还不是你惯的,他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每次太上皇要罚他,你就护着他,还替他抄书,我要打他,你就拦着。他也不怕我了,他听说柳妃娘娘有孕,跑到我家里挖我家的竹子,说要给小皇子表弟削笛子,可怜我精心养给太上皇的水竹,叫他挖了个七七八八,就为亲手削一根笛子,他那个手,比你还笨。”
姬崇鉴忽而就想起河西可爱的时候:“这天气还凉,小混蛋削什么笛子,他笨手笨脚的,能做出什么好东西。”
“是啊,可是我管不住他,你不知道他就跟个土匪一样,谁的话也不听,他这会儿有了头一个弟弟,天上的星星也要摘来,等到陛下你多生几个的时候,他没了耐心,就好了。”
“那殷将军可要祈祷,下一回他不要盯上你家的梅林!”上官璇笑了一声。
姬崇鉴咳了几声:“说起这个魔王我就头疼。对了,你方才说有什么要紧事,是什么?”
殷墨道:“还不是那顾家承嗣的事。几个出自顾家门下的将军们上我家探口风来了。”
“顾家门下的将军,我怎么没听过。”姬崇鉴说。
殷墨道:“都是些下级军官,有头脸的出自顾家的,也不敢出头说这个,我是瞧着这案子拖了这么久,薛恒那里反反复复的查问比对,你还没有决断,便过来问一问。不然……”
“不然什么?”姬崇鉴觉得殷墨本来不像是会管这些的人,好奇怪,她怎么突然有兴趣了。
殷墨摸了摸鼻子,尴尬道:“臣近日成婚,这……一连着个把月,家里往来的宾客里,都在同我打听这个事情,我也烦啊,顾家虽然败了,但是到底还是个伯爵府,他们家门下出过不少将军,都在镇边,这官司久久不决断,将军们难免就趁着这机会上我家里问,我这……还得陪太上皇呢!”
姬崇鉴:“……”
“断案是薛恒他们的事情,你来问我做什么!”姬崇鉴道。
殷墨道:“薛恒也是看你意思办事的,伯爵的位子给顾家还是给卓家,这从来也没出过这样的事情,薛恒还不得听你的意思,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断不来……”
姬崇鉴懵了一下:“不是说顾惜君和顾文君在打官司么,怎么扯上卓家和顾家了?朕怎么听不明白?”
殷墨道:“这顾惜君已经嫁到卓家了啊,她生的儿子自然姓卓,若是她承嗣,那么爵位不就是卓家的?将军们总问也是这个原因,你也知道,顾家和卓家原先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将军们也就是不服气……”
“你给我等等……顾惜君嫁了卓家,那她还是可以再生个孩子姓顾的啊!”姬崇鉴说,“她也有道理,她是顾家嫡出的大小姐,没道理这嫡出大小姐生的儿子不能继承爵位,倒让庶出旁支的小姐儿子继承的。”姬崇鉴说。
殷墨道:“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这孩子……由顾家养,还是卓家养,养出来是武班名将,还是文班诗人?二十年之后的顾伯爵,是将军还是文人?”
姬崇鉴:“!!!!”
上官璇瞄了一眼崇鉴:“还有一件事情,陛下和殷将军有所不知,这顾家是一开始跟着陛下您的亲王府的,卓家却是齐王府那边的姻亲……”
“齐王已经死了,朕也不愿意追究那些事情,日子总要往前过,总翻之前的旧账,于人于己都不好。”姬崇鉴说,“都是朕的臣子,不应分这些。”
“可是这顾家和卓家,一向不对付,那孩子将来能否姓顾尚且不说,若是他……心里不念着顾家,岂不是没意思了?”上官璇道。
姬崇鉴没想到这一层,他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良久,他说:“承嗣,不仅是大理寺要办的事情,主要,还是礼部那里要说清楚。”
殷墨紧了紧心口,不再说话了。
姬崇鉴见她沉默,便笑了笑,问她:“这几日你同皇兄新婚燕尔,如何”
殷墨摊手:“一点都不如何,您的这个皇兄只怕想要跟书过一辈子。”
姬崇鉴看着殷墨一本正经道:“这点,你可真要学学卓夫人,人家诗就写的很好,字也好。”
殷墨干笑了两声。
她眼尖瞄见庭院间一张案上写着字。
顺手捡过来看了看:
“日**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
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
她轻轻念完了,方转头看着姬崇鉴:“你也喜欢太上皇的这首诗啊。”
“啊?”姬崇鉴震惊,“这是卓夫人写的啊!干皇兄什么事?”
殷墨一本正经胡扯:“陛下你逗我呢,这明明是太上皇写的!”
“我刚瞧见卓夫人应景写的,她的夫婿昨日出远门了!”姬崇鉴说,“我同她聊到兴处,她写的。”
殷墨大惊:“可是我上个月见太上皇拿手沾茶水写在案上的!我说写的好,我这种不喜欢写诗的人,也觉着好听,河西说要写了裱起来,让歌舞伎传唱下去。他害羞,不肯叫人看见。你怎么知道的?”
姬崇鉴:“……这明明是……”
上官璇补刀:“陛下,这诗虽然是闺怨诗,但是典雅大气,有轰然之气,观这笔法,应该是男子写的。”
姬崇鉴风中凌乱,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殷墨见聊到这里,觉得差不多了,赶紧撤。
上官璇捂着嘴尴尬的看了一眼姬崇鉴,仿佛是在取笑他色迷心窍,竟然为了抬高卓夫人的形象,拿兄长做的诗来冒充她的。
姬崇鉴望着自己的亲信和爱将远走,心情十分复杂。
殷墨一出宫门,便拉着上官璇:“你记性好,方才那首诗,你记下了么?”
上官璇道:“自然记下了。”
殷墨狡黠的笑了:“回家,找河西去!”
半个月后,长安摘星楼……
摘星楼是京城最大的削金窟,据说里头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一个个长得跟天仙一样,但是只唱歌,不陪客人。
虽然她们不陪客人,但是客人们却都想去摘星楼,她们越是不好亲近,人家越是想要亲近她们。即便,看她们一眼的钱,足够去隔壁的明月楼睡好几个漂亮的姑娘……
京城中的名士们都以能得摘星楼的姑娘们青睐为荣,就是游侠们,也喜欢在摘星楼里呆着。
今日台上的星辰姑娘唱的是一支名叫“长相思”的曲子。
“你要我找人唱这首诗,我舅舅了以后会打死我的!”河西苟在角落里,紧紧靠着墙壁,连花生都不香了,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殷墨。
殷墨翻了个白眼:“做都做了,你这回儿怕什么,听曲子,再说了,他到时候只会觉得是卓夫人骗了他,怎么会想到……”
“不是我是说我大舅会打死我的!”河西瑟瑟发抖,“混迹秦楼楚馆风月场所,还……还把别人的诗当做是他的!这……这不是君子所为!”
殷墨抓了抓后脑勺:“这……你别让他知道不就成了。”
河西哭丧着脸:“殷姐姐你……看看你后面……”
殷墨转头。
姬尧思正站在她身后,长身玉立,面无表情。
殷墨:“!!!”
她被姬尧思给吓得腾的一声站来:“你!”
姬尧思伸出手臂按住她肩膀把她按下去:“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