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后 第40章 chapter40

站在门口的是孙宏，沈宴宁去开门的时候，她以为是沈申。

孙宏进了门直奔席静的屋子，一进去就是说明天去墓地的事情，他说完后，看到席静一直盯着门口，孙宏回头看，是沈宴宁在门口，他也没搞清楚状况，招手让沈宴宁进来，一边说着。

“明天咱们九点出发吧，宁宁到时候我打电话，你就和妈妈下来。”

他说完没人回他，孙宏喊了一声沈宴宁的名字。

沈宴宁回神，看向席静，席静也在这个时候扭过头。

“不了，孙叔叔，我明天还有事情，就不去了。”

孙宏闻言皱了皱眉，话语间也多了些责怪，后又转为劝说：“宁宁，你弟弟的忌日再怎么说都是重要的事情，能有什么事情比昊昊还重要？”

说完，他摇了摇头，眼神略带失望：“宁宁，要懂事。”

沈宴宁听后，什么都没有表示，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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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早，八点二十分，沈宴宁的手机响起，刚接起，孙宏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

“宁宁，和妈妈起来了吗？”

沈宴宁：“起来了。”

孙宏“嗯”了一声，随后说：“九点钟我在楼下等你们，记得吃早饭，路程有些远。”

路程是很远。

席昊的墓地在江都，回去是开车，晚上估计还要找个宾馆住一个晚上，第二天中午就能到江都的缴费口。

八点四十收拾东西下楼，沈宴宁提起门口的礼品点心下了楼，席静五十五才出的小区门，一刻都不想早来。

孙宏把时间卡得刚好，九点整，车稳稳停在小区门口。

他下了车把后备箱打开，接过沈宴宁手里的东西塞进后备箱，席静坐到副驾驶上，沈宴宁坐到后面。

一路上基本是孙宏在说话，他问一个沈宴宁答一个，后面问多了，席静也不耐烦，屡次打断两人的对话，后半段路程里，席静就和孙宏说昊昊小时候的事情，说着抹起眼泪。

她一边说一边捂着胸口痛不欲生，说席昊一个人在冷冰冰的地下多么孤独，没有人陪他玩。

“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和昊昊一起走……”

孙宏一只手把控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揽住席静的肩膀，他轻声安慰：“说什么话呢，现在的生活不是很好吗？宁宁和我都在你身边，昊昊如果知道一定会很开心的。”

提到沈宴宁，她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不说话。

就这样一直到了中午，在周围的小店里面吃了一顿饭，起初本来是买几盒泡面在路上吃的，孙宏就说泡面填不饱肚子，吃好后面的路程才好赶。

最后三人去了就近的一家小店吃了午饭。

席静吃到一半想抽烟，放下筷子就往外面走，席静在门口烟云吐雾，一会的时间还把自己给呛住了，回来前从包里取出买的砂糖橘塞进嘴里几个，才往店里走。

回去后，沈宴宁和孙宏都吃得差不多了，她把碗里剩余的吃饭，一行人休息片刻才往出走。

中午的气温已经高达三十七八度，回到车内，打开车门扑面而来的热气喷洒了一脸。

刚坐下，皮肤与皮质坐垫相碰，灼烧感由下向上，为了不让冷气跑出去，还是把四面窗户全都合起来。

离收费站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车上逐渐凉快起来，刚吃完饭，席静歪着头就睡着了，孙宏也打了几次哈欠，他看上去精神很好。

后座的沈宴宁和孙宏一样，完全没有睡意，她低下头看了眼手机，时间是两点，孙宏说晚上打算开一间钟点房过夜，第二天早上就退房继续赶路。

手机“嗡嗡”振动两下，她打开手机查看，姜末给她发了一张全身自拍，穿着鹅黄色长裙，头上还戴着白色的帽子。

【怎么样？】

【好看。】

【好看？敷衍了吧？】

沈宴宁捧着手机在上面飞快地打字：

【是真的好看，第一次见你穿裙子，你的腿很好看。】

她发送过去，姜末回复得很快，发了一个“邪笑”的表情。

【你是第一个看的人呢。】

沈宴宁弯弯唇，打字：

【那我真有眼福。】

【当然。】

这边的姜末听到答复后，美滋滋地又拍了几张自拍，编辑好后发了一个朋友圈。

接着，她返回到聊天页面，打字飞快。

【你在干什么？】

【回老家。】

那头缓缓发了一个问号，接着又问：

【你回老家看亲戚？】

【看我弟弟。】

【你弟弟？没听你说过啊。】

【去世了。】

本来姜末发完朋友圈看到夸她的评论正笑得开心，小弹窗就弹出沈宴宁的信息。

姜末：我有罪。

【.不好意思。】

消息发过去后，比姜末预想中回复快，按照之前的定律来说，一般戳到别人痛处，对方会等很久回复，或者是不回复了。

但是沈宴宁回复很快，几乎是她刚发出去，沈宴宁的消息紧跟着就出来了。

【没关系，我没有告诉过你。】

【好吧，我没听你提起过.话说，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她错开话题，问道。

沈宴宁想了想回复她：【后天吧，我不确定。】

【好吧，路程挺长的，你快睡一会儿吧，我下了。】

与此同时，姜末的门被推开，谈景招呼没打一声就进来了，看到姜末床上放着一张纸，凑近看好像是……情书？

谈景想拿起一张看看，被姜末夺走后怒敲他的手背。

“这种东西你也看？”

姜末懒得看他，撩了一把头发坐回床上，谈景把枕头放回她床上，随手把电脑椅拉出来坐上。

“你还有事？”

姜末没好气地问，语气中带了点赶人的意思。

“你……”

他今天说话磨磨唧唧的，姜末直言：“你有屁快放啊，”

“以后别在朋友圈发这些照片了。”

“什么？”

“朋友圈。”

姜末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我发朋友圈你还管啊？”

什么人嘛，发个朋友圈还不让发，管家公。她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你这丫头，我和你说真的，如果有些人拿去开玩笑怎么办？”

谈景语气变得有些凝重，像是在警告一般。

姜末愣了愣，立刻想到谈景说的“开玩笑”是什么意思了，她连忙掏出手机登上微信删掉了朋友圈，朋友圈自动刷新，却看到了吴海的朋友圈，内容就是自己的照片，上面还配了一行文字。

“可爱吧，就给我一个人看的”。

姜末看完，总觉得不舒服，喝了半杯水才缓过来，接着，她点开评论，打了一个问号。

“怎么了？”

“没什么。”

姜末不再看手机，问谈景：“你知道沈宴宁还有一个弟弟吗？”

谈景摇头，他怎么能知道，平时就两个女生玩得最好了，姜末不知道，他怎么能知道？

“算了。”

*

沈宴宁一觉起来看了眼时间是下午五点了，出了收费口后一路畅通。

路上差点发生了意外，一辆货车距离他们仅有一臂的距离，原本在路上好好的，一辆货车突然变速超道，后又急速在原地停下，要不是孙宏及时踩住刹车，就会成为一场悲剧。

席静被吓住了，她坐在副驾上一动不动，眼睛呆滞。

孙宏来开车门出去，不由分说给货车司机了一记拳头，将对方打蒙，随后拽着货车司机到副驾外，指着席静。

“会不会开车？你看到这里有人没！！长眼睛干什么？”

司机颤颤巍巍望了眼副驾的席静，手抖着，嘴唇半张，眼里满是恐惧，是真的吓到了。

司机连忙道歉，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讨好似的递给孙宏，孙宏接过就是事情了结了，司机看这么快就能和解，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这才离开。

孙宏回到车里，把烟随手放在车匣子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席静：“没事了，没事了。”

直到傍晚找酒店，席静一句话都没有说，回到房间后大睡。

订的钟点房是三张床，外间有两张，书房有一张床，沈宴宁自然而然去了书房。

将百叶窗拉上，她倒在床上，这才觉得有些安心。

不知不觉中，眼前又浮现出了白天里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如果不是孙宏猛踩刹车，沈宴宁闭上眼睛，一只手把被子拉起裹在身上。

凌晨。

沈宴宁睁开眼睛，看了眼时间才两点多，她又重新闭上眼睛，却还是睡不着。

最后起身把窗户开了一条小缝隙，透过小缝隙看到了一点火光，沈宴宁看去，是孙宏在外间拉开了窗户吸烟。

白天货车司机给的那一盒烟就摆在他手边，没有打开的痕迹，而他现在嘴里的那一支烟是孙宏自己的烟。

吸了两支烟，烟味散去，紧接着他拿了一身换洗衣物去了卫生间。

沈宴宁收回视线，退两步坐回床上。

她衣服也没换，晕乎乎地睡着了，等睁开眼睛，天光大亮，吃了早饭后又开始赶路。

十一点多，看到了江都的收费口，缴费进去后，一路畅通。

-

找了个加油站歇脚，在便利店买了三盒泡面，一边等着油加满，一边大口吸面。

油站工人跟孙宏推销他们这边的卡，还就是买多少送多的促销活动，孙宏就没打算买，拒绝之后还是照顾他们这边的生意，开到洗车区域将车的全身洗了个干干净净。

回到村子里，打开大门。

车停在门口，一进门，迎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几人连连咳嗽。

老太太生前也讲卫生，时不时就会拿起扫帚把院子里里外外扫一遍，如今老太太也不在了，院子自然而然就没人打扫，房门口栽种的树，秋天飘落的树叶散落一地，窗台上堆满了灰尘，原本大门是朱红色的，现在已经掉漆，没有了往日的颜色。

进了主房，把带的礼品放在地上，将房子里外打扫了一遍，直到下午一两点，才驱车往墓地赶。

半个小时的时间，车停在墓园门口，买了些纸钱组坐着便民车一路向下才。墓园分了区域，等逐渐看到“沈园”，便民车才停下。

席静下车的时候整个人瘫倒在孙宏怀里，还需要向下走台阶，走到沈宴宁旁边时，席静猛地拽住沈宴宁的手臂，她越抓越紧，她自己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的。

“别.下。听到.别下.去……”

她不让沈宴宁去席昊的墓地看他，只要沈宴宁不去，她去哪里都无所谓。

孙宏正要说，席静对着他狠狠地摇头，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最后孙宏就让沈宴宁在上面待着，等下就上来。

沈宴宁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被席静的指甲在手臂上抠出的血痕，用另一只手把表面的皮撕掉，伤痕处立马红肿了起来。

席静和孙宏沿着水泥楼梯向下走，一开始还能看见两人的身影，拐了一个弯就不见踪影了。

沈宴宁看向墓地了一眼，掏出手机给孙宏发了一条信息，大致内容是她先自己往回走，路线都认识，就不坐车回去了。

但其实沈宴宁并没有离开墓园，而是继续往前走，走到一片芦苇地才停下脚步。

三点的阳光最毒辣，她一点都不觉得晒，手拂过层层芦苇，向更深处的地方走去，渐渐将她也埋没。

手机响起，她停下脚步。

孙叔叔：【宁宁，你妈妈现在情绪不好，哎，路上要小心，路你都认识吧？要不然你等会我，马上就出来了。】

【不用了孙叔叔，我都走了。】

【好吧，路上小心。】

看完这条信息，她把手机放进口袋，继续往里走，直到她被层层芦苇淹没。

沈宴宁从芦苇丛里出来的时候，头发已经沾了一脸，脊背的汗将衣服浸湿，她原路返回。

下了楼梯后，两人早已不在，墓前却有一个人。

等那人转过头，沈宴宁本来要往里面走，却停下脚步。

那人将手里的话摆放在墓前，嘴巴动了动，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沈申扭过头，看到站在原地的沈宴宁，神色慌张，却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下的困倦，还有下巴处的胡茬。

沈宴宁走过去，叫了一声“爸”，便没了后话，她站在墓前，看着墓碑上席昊的照片，眼睛一阵子的酸楚。

圆嘟嘟脸，笑盈盈的样子，看谁都很亲和，也不怕生的小孩子，原本这张照片是席静最喜欢的一张，却没想到这张照片用在了这里。

沈申开口：“如果昊昊还在的话，会和宁宁一样懂事的，咱们这个家——”

“爸。”

沈申继续说：“最后也不可能是这个结局。”

他坐在墓碑旁边，衣服蹭了灰也不在意，继续没头没脑往下说，一个四十几出头的男人，捂着脸开始痛哭。

这一哭，将沈宴宁将要掉下的眼睛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站起身，问：“爸，你真的以为家散了是因为昊昊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们这个家才散的？”

不等沈申回答，她低头笑了笑，脚踩到了一块小石子，再踢到别处。

“爸，假如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我，你也会哭得这么伤心吗？”

沈申动作一顿，慢慢放下手，他双眼模糊根本看不清沈宴宁的样子，也回答不了。

如果没有她就没有昊昊，即使没有昊昊，这个家也会照样过下去，但其中有一些不可控的原因，让这个家散了。

是什么让这个家散了，作为一个男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

沈宴宁走出墓园，沿着一条路走，漫无目的地走，头顶的太阳越来越亮，越来越晒，还是要走完这段路。

等她走回去的时候，太阳也落山了。

推开大门，孙宏正好从厨房出来，双手端着盘子，沈宴宁看见后跑过去帮他掀起内屋的帘子。

“宁宁怎么回来这么晚？晚点也好，刚好赶得上吃饭。”

沈宴宁没回答，返回厨房打开电饭煲盛出三碗米饭。

开饭后，席静从房间里面出来，眼睛还是肿的，想必是哭了一路。

吃饭期间，没有一个人说话。

孙宏说：“明天去街上的集市买点东西回来吧， ”

沈宴宁点头，孙宏继续说：“让你妈妈明天休息休息，赶早咱们就去集市。”

饭吃完后，沈宴宁去洗了碗，收拾完顺便冲了个澡，端了个凳子坐在院子中央。

“沈宴宁？”

门口传出声音，沈宴宁站起身走向大门，陈泽阳穿着背心和凉拖站在门外。

“你住在这里？”

“我奶奶家。”

陈泽阳说是和陈父来买木材，他说明天早上有赶集，问沈宴宁要不要去时，从屋里出来的孙宏替她答应了下来。

“宁宁同学吧？老远就听到你们在说了，这样吧，明天早上八点，咱们在路口的老树下碰面？”

陈泽阳想到这么快就成了，他连忙点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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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内，孙宏对沈宴宁说：“刚才就看到他一直在门口晃悠，才叫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