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给你吃的,你就告诉我倪跑跑在哪里~”小余晃着手里的钩虾罐子,朝水盆里的花龟说道。
王队:“……”
王队:“那是不是还要牵个绳儿啊?”
王副队一脸呆滞看着,心道不是吧,这科考队怎么都神神叨叨的,一只乌龟而已,还跟它说话,不是人傻了就是龟成精了吧!
小余好笑的看着他,一边在水盆里撒了点钩虾,道:“怎么会呢,王队你说有消息我就先赶回来了,顺便喂喂龟,他们还在找大鲵,等下就回来。”
王队“哦”一声,找了个小板凳坐下,将拎着的盒饭递过去,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小余:“……”
小余随手接过,一边道:“您怎么也搞这……哇!好香!”
王队捡了落下来的槐树叶,伸到盆里逗逗小花龟,随口道:“昨天食堂换了个师傅,鱼香肉丝做得不错,我想着你们肯定没空吃饭,就带点过来。”
小余比了个大拇指,道:“帮大忙了,我还想着等下找对面大婶要个饭呢。”
花龟歪着脑袋躲过那片捣乱的叶子,一双眼睛转啊转的,瞄着旁边那只飞快晃动端足的小家伙。淡色背壳,好像很美味的样子,花龟想着,在钩虾跳过来的一瞬间倏地伸长脖颈,眨眼间已将猎物囊括口中。
王队吓了一跳,忙收回自己的手,道:“怎么样,选哪个。”
小余想了想,道:“既然让我选,那说明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倪跑跑也许还活着,所以现在最坏的消息是什么,跑了,行踪不定,还受伤了,还是什么?”
王队忍不住笑了,点点她道:“你们科考队啊,个个都是人精……这么说吧,昨晚突击审问,那个胖子是个‘中间商’,联系打手与买主,牵扯到很多动物买卖,坏消息是这一次也有买家,点名买娃娃鱼和金鲤鱼,一对一百万。”
小余在一旁听着,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最后只得盯着水盆里的花龟,道:“我们应该更小心一点,队长说得对,一开始就不该用网络。”
王队看了她一眼,没有发表意见,继续道:“好消息是交易没有完成,大鲵和小鲤鱼还没有被运出去。”
“那现在在哪里。”文森特踏进门里,开口道。
王队回头,朝他打了个招呼,道:“不清楚,他说他当时不在,回来的时候陈伟杰,就是那个眼睛受伤的人,就已经躺在地上了,现在那人在医院治疗,双眼眼球压迫性破裂,还在手术,所以还没有审过。”
文森特“哦”一声,道:“我们队长跟杜行还在找,就没回来。”
王队摆摆手,道:“没事,找到比较重要……啊,吃饭先吃饭。”
小余分了米饭和菜,文森特眼睛一亮,道:“好东西啊!”
“王队给送的。”小余递上筷子,也给王队拿了一份。
王队摆手示意自己吃过了,将小板凳让给他们,一边道:“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文森特“哎”一声,拉着王队,道:“有事啊,跟我们讲讲那个眼球破裂人是咋回事啊。”
小余动了下眉毛,表情怪异的看过去,不知道文森特又在搞什么鬼。
王队倒是从善如流,随意坐在前廊下,道:“那就讲一点能说的吧,陈伟杰,五年前因为过失杀人被判入狱,一个月前刑满释放顺利出狱,其他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他有个哥哥,叫陈伟军,在蒙晋交界开了几家秘密赌场,前阵子刚刚被捕。”
小余“啊”一声,连上了。
文森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
科考队的人没了问题,王队倒是有点疑惑了,无语道:“你们怎么就跟赌场扯上关系了,这多危险。”
小余筷子点点米饭,道:“我们也不想啊,这不就、不就赶巧了吗。”
文森特以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吃完饭,啪一声放下筷子道:“走吧王队!”
王队:“……”
用完就扔也太真实了,王队摇摇头,打算回局里继续布局,买卖网络冒了个线头出来,可不能轻易揪断了。他抬腿刚迈出一步,就被文森特揽着肩膀朝门外带,那个口语极其流畅的歪果仁还用当地方言朝后喊道:“斯跟走白,余之南。”
小余捧着自己还没吃饭的盒饭,一手拎着剩下两份,麻溜儿的跟在后面。大门哐当一声合上,花龟抬头看了一眼,有点奇怪今天怎么换了个人类送食物。
不过还挺好吃的,花龟咂咂嘴巴,背壳露出水面在阳光下晒得暖洋洋的。
空中一阵翅膀拍动的声音,花龟朝上看了一眼,道:“大/麻雀?”
“咚”一颗石子砸在水盆里,溅起不少的水花,花龟不在意的晃了下尾巴,看来确实是大/麻雀。他问:“他们俩到黄河了吗?”
喜鹊低头看着个小水盆,道:“你倒是关心他们。”
花龟晃晃尾巴,道:“感觉他们不太一样。”
喜鹊道:“一只鱼跟一只大鲵当然不一样。”
花龟“哦”一声,冒出个泡泡,道:“看来你找到他们了。”
喜鹊:“……”
喜鹊不耐烦的抖了下尾巴,道:“找到了又怎么样,还不是要死了。”
花龟抬头看了眼大槐树上的影子,道:“是吗。”
“是吧,”喜鹊跳了两下,偏头打量着开始泛黄的树叶,道,“大概会渴死或者被人类吃掉吧。”
花龟“哦”了一声,道:“你还叫了人类呀~”
喜鹊:“……”
喜鹊:“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喜鹊一展翅膀飞走了,树冠窸窣晃动着,有几片叶子落了下来,花龟挥着爪子划动着,一边想黄河是什么呢,能让大家伙跟小鲤鱼和平相处,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呐。
半小时后。
王队拿着警官证跟科考队一起上门询问了,村民们都有点意外,不过看在警察叔叔的面子上,还是仔细回忆了一下最近几天不太一样的事情。有洗衣粉用着用着没有了,有放在桌子上的零钱丢了,有晾在外面的衣服被鸟拉屎了,有种的小树不知道怎么突然就黄了叶子了……零零碎碎一大堆,有用的没用的消息堆在一起,关键是还分不清什么哪一个是有用的。
“所以是偷了洗衣粉,撞翻了零钱,引得鸟来抓,不小心把洗衣粉撒了,顺便搞死了一棵小树苗?”王队充分发挥想象力,一番畅想像是回到了童年。
众人:“……”
小余道:“为什么要偷洗衣粉啊。”
“我不知道啊,”王队一脸莫名其妙,看着跟郊游串门似的科考队,道,“我都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这样真的有用吗,不如直接问有没有碰见或听见过大鲵,娃娃鱼大家还是认识的。”
文森特道:“先入为主不可靠,而且我不觉得它会往有人的地方去。”
王队:“……”
感情我就是个工具人啊,王队感叹一声,还好今天下午没什么大事,人抓住了,后续一切都可以慢慢走上正轨,他只是有些怀疑,这样真的能找到吗,或者说,那只娃娃鱼和小鲤鱼还活着吗,在离开了这么久的水源以后。
老任铺开这个村子的高精卫星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划着记号。蓝色记录外露水源,红色叉号表示已经寻找过,没有痕迹线索,而黑色中性笔则在草地上划着一个个的圆圈,正是他们一路走过来的路线。
背后一个小朋友的声音喊道:“有大怪物,啊呜!”
王队敏锐回头,瞥见藏在门缝后的细胳膊细腿,还不待走过去,便有大人过来把孩子拉进去,口中说着孩子小不懂事,打扰了之类的话。
几人相互看看,王队走过去道:“最近几天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只要跟平常不一样就行。”
深色的警官证打开,妇人怔愣了下,一手牵着孩子,想了想,道:“好像也没什么……”孩子躲在身后,小手捂着嘴,小小声说着——“有怪物~”
旁边鸡群咕咕叫了几声,大公鸡顶着红冠踱步过来,气派十足,一点也不怕人。小余在包里找了找,翻出一包软糖走过去道:“告诉姐姐,是什么怪物呀~”
小朋友剪着锅盖头,抬头看了眼妈妈。
妇人道:“还能什么,就哄他睡觉吓唬他说外头有大嗷呜,不睡觉就要被叼走了,前两天看见蝙蝠掉下来了,还说那是小怪物……啊对了,昨天还是前天,我那个喂鸡的饲料盆不知道哪儿去了,还以为丢了呢,结果下午又回来了,这算吗?”
老任问:“盆里有水吗?”
妇人回忆了下,不确定道:“可能有吧,如果没有被踩翻的话,我那个鸡水壶坏了,还没修呢。”
小朋友蒙着眼,大眼睛从指缝里看着小余,一副害羞的样子,
小余蹲下来,跟小孩子一样戳戳他胳膊上的软肉,道:“大怪物在哪里呀,小朋友自己看见的吗?”
小脑袋在小手后面点了点,妇人摸摸孩子脑袋,不好意思道:“这孩子不太爱说话。”
“我看倒挺机灵的,”王队也蹲下来,逗了逗他,道,“过两年我闺女也长这么大了,来小朋友,告诉叔叔,大怪物长什么样子,在哪里看见的,叔叔帮你赶跑它~”
小朋友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而后一手从妈妈背后指向旁边的草丛,小声道:“黑黑的,跑得可快啦,还会叫!”
王队循循问道:“那它是怎么叫的呀?”
小朋友鼓着嘴巴,小小声的模仿了下:“呀~哇~哇呀~”
几人了然,在确认了饲料盆以及“大怪物”的具体位置后就没什么事了,妇人还有点不放心,道:“是真有什么吗?”
文森特道:“鸡跟鸡蛋少了吗。”
“那倒没有,早上还多收了俩鸡蛋。”妇人道。
“那就没事。”小余将软糖塞到小朋友衣服兜里,跟他拜拜。
小朋友也挥了挥小手,小声说:“姐姐再见,金、叔叔再见。”
大门一声轻响合上。
王队一脸怪异,道:“金叔叔是个啥。”
“大概我是金,你是叔叔吧。”文森特说着,弯腰仔细查看那一片草丛。旁边散养的鸡群像是很好奇,也跟着探头看过来。
“要是懂动物语就好了,”王队说着,看眼前那一蓬乱草,道,“有发现吗。”
“有。”文森特轻手轻脚绕到前方,虚虚圈起一小片伏倒的草,道:“差不多就是这里。”
老任“嗯”一声,在地图上用黑笔画了个小圆圈。
王队看过来,道:“那是什么意思。”
杜行道:“大鲵爬过的痕迹。”
王队一惊,道:“这么多啊!”
确实是有这么多,几人沿着痕迹走走停停,有草的地方还好找,土路也还勉强,水泥和红砖路倒成了最大障碍,每次遇到就只能以最后一点为圆心分头行动。一路寻一路走,就这么来到了垃圾场。
这里与其说是垃圾场,不如说是借自然山势堆成的垃圾山,草叶跟垃圾堆在一起,场地开阔得找不到头绪,几人四处看了看,文森特按亮手机,放了一段大鲵的音频。
王队:“……”
有你早拿出来啊,这看起来靠谱多了,不过这说的是啥,要不找村长大喇叭放一下——王队心中霎时间涌起诸多吐槽,只觉得跟这一群人待下去,自己的思路都不太正常了。
没有回应,只有野狗捍卫地盘的隐隐叫声。
“分开找吧。”老任道。
几人自动划分了方向,文森特道:“不在这里可能穿过去了,多注意草丛和土地,自然痕迹比较容易发现。”
王队左右看看,也过去帮忙,找大鲵他不擅长,找嫌犯痕迹他十分擅长啊。
头顶烈日开始从正中向着西方移去,风像是被打败了般偃旗息鼓,热气蒸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垃圾堆的味道。
王队跨过腐烂的西瓜,正在降解的碎衣服片,一地莫名的汤汤水水来到垃圾山中场。都十月份了,苍蝇们还是很活跃,他抬步越过前方灌木,一群苍蝇哄一声飞了起来。
王队扫了一眼下面空着的地表,停了下来,小余在那边喊道:“队长这儿有血!”
“也许是那只野狗的。”杜行朝旁边偏了眼,瞧着那只远远盯着文森特不放的大黄狗,当然大鲵的叫声也没有停过。
电光火石间,众人忽的一震,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小余张了张口,站在一片垃圾里小声道:“不会吧……”
“不会。”文森特几步赶过来,取了她指着的土壤样本,打算先去检验。
王队出声道:“我这里也有。”
杜行看过来,从背包里翻出样本盒过来取样。老任看着那只土狗,忽道:“有吃的吗。”
小余条件反射去翻包,又想起来为了减轻重量就放了一包软糖,当即朝车里跑过去,道:“我去拿!有罐头和火腿肠!”
前腿有伤,喉咙下有伤,腹部有伤,还活着已经让人惊讶了。老任看着那些还新鲜的伤口,随手在火腿肠里塞了片消炎药,一边道:“伤口扁平,齿痕细密,为了能咬穿毛皮特地挑选了薄弱地带,咬合力惊人,深度可见骨,前腿骨应该被咬断了。”
大黄狗吞完火腿肠,又一瘸一拐奔到小余面前吃罐头,尾巴上毛发凌乱,能看出不少断裂的痕迹,小余看得心惊,如果是真的,那倪跑跑……
王队道:“我想应该不用检测了。”
他指着垃圾场的南面,那里有一道早已干涸的血迹,顺着草地断断续续延伸向前方。
傍晚,一道木门前。
王队低头看了眼亮起的手机,道:“我就先走了,那边有情况了。”
小余用力点头,道:“多谢。”
真的感谢,在他们一路追到污水沟尽头的时候,能帮忙迅速找到当时路过的人,并锁定最后目标。虽然从污水沟里的情况来看,情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王队“嗯”一声,朝背后村主任打了个招呼,主任道:“没事没事你们进去吧,他院子里都是垃圾,我有空就来送点东西帮他卖卖,平时他自己都不锁门……你看,连锁都没有。”
几人相互看看,文森特说了声“打扰了”率先走了进去,小余和杜行也走了进去,村主任跟在后面,踏过门槛,道:“我们阿贵挺老实的一个人……”
门外就剩下老任一人,他看着王队,道:“实在感谢。”
王队摆摆手,道:“你们也辛苦,我们这好歹跟人打交道……那边急事,我先走了,有情况联系。”
老任点头,看他跨上警用摩托。
“啊对了,”王队转过来一边扣头盔,一边含糊道,“那个谁,陈伟杰大概在渭河就盯上你们了,有群众报过案,说是问过娃娃鱼,相貌特征描述十分相似。”
老任眼神闪了下,语气倒还算平静,道:“是吗。”
“八成是,”王队拧了几下车把,在油门的轰鸣中道,“你们注意安全,后面如果还有……继续的话,记得先跟当地警方报备下。”
摩托车风驰电掣的远去了,老任在门外发了会儿呆,转身进了那扇木门。
然而门后既没有捡垃圾的老人家,也没有大鲵和小鲤鱼,只有一个扣翻的空盆倒在地上,和一棚子废品遥遥相对。
小余道:“不会又……”
村主任道:“出去捡垃圾去了,估计晚上才回来。”
老任站在院子里看了看,问道:“能稍微看看吗,不碰东西。”
村主任点了下头,道:“他这也没啥东西……”
文森特戴上手套,和老任小心在盆内外寻找着可能会有的痕迹,小余率先去了厨房,杜行在院子里走走看看,而后在墙边那排灌木前站住了。
“这里的草……”杜行道。
文森特镊子夹起一片荩草草叶,道:“也许在这里。”
厨房没有,里屋几人没有进,只在院子里仔细搜索了几遍,然后安静等房子的主人回来。村主任有点饿,但也不好意思走,小余回车里拿了点东西分着吃,村主任让了几下还是接过一个罐头,道:“阿贵虽然说有点那啥,但人还是好的,再说他老头一个,吃饭都是捡饭馆剩菜,厨房那刀都生锈了……”
村主任断断续续说着,月亮一点一点升起来,棚子上几声轻响,文森特敏锐看过去,瞥见几只亮晃晃的眼睛。
“野猫,到处偷东西,烦人。”村主任见怪不怪道。
众人:“……”
在内心掀起咆哮之前,木门吱呀一声响,阿贵拖着大编织袋回来了。
老任忙走过去,道:“你好我们是黄河寻鲵科考队的,冒昧打扰您了,想问一下您有没有捡到过一只娃娃鱼和一只金色小鲤鱼。”
村主任匆匆走过去。
阿贵浑浊的眼睛眯着,满是皱纹的脸上爬满困惑,奇怪的看着院子里的陌生人,而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枯瘦的手松开编织袋,胡乱比划着,开口道:“啊,啊啊,啊……”
村主任道:“阿贵不会说话,听说小时候生了场大病,脑子有点问题。”
临门一脚的线索,就这么突兀的被打断了。
众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疑惑和茫然。文森特偏头咬下手套,拿出手机点开小鲤鱼和大鲵的视频,走过去道:“见过它们吗,见过,点头,没见过,摇头,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