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黄河 第285章 第 285 章

“走了。”老任在那边道。

杜行又是摆手又是道谢，朝面前的大爷大妈们告别，抱起帐篷和睡袋跑回车里。

“哎，水煎包忘啦！”一个大妈拎着一个塑料袋喊道。

一大早，天还没亮，岸边就有早起的大爷大妈们来遛弯了，有的是自己来的，有的是一起来的，有的打算跑完步去吃早饭，还有的牵着狗狗和姐妹交流感想的。狗狗这么一路走一路嗅，汪汪大叫中，众人发现了广场边这两个奇怪的大鼓包。

文森特听见声响，眯着眼拉开帐篷拉链，朝外看。

众人“哟”了一声，最前面的大妈怜悯瞧着他的金毛，道：“还怪可怜的，这歪果仁。”

于是问话的问话，比划的比划，一群老头老太太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方言努力模仿电视里的普通话，一边问这小伙子吃饭没啊，从哪儿来的，怎么睡在这儿之类的问题。

在看见又一个人从帐篷里钻出来后，众人放弃了连说带比划的表达，转而朝向杜行问来问去。还有热心摊主递来清晨的开锅早点，说你教我小孙女说句英语，我就请你吃饭云云。一来二去，就演变成了现在的场景。

杜行一边往后备箱塞帐篷，一边摇头，果然还是金色涂装比较受欢迎，就像小鲤鱼一样。

文森特目送小家伙们的远去，大步从石梯下跑上来，笑道：“多谢啦，他脸皮薄不太好意思，我替他拿着。”

一句话逗得人都笑起来，文森特想了想，转身从车上拿了个烧杯下来，道：“好不容易见次面，没什么好送的，一点纪念。”

一点糖，一点小苏打，外加酒精拌匀的沙堆，文森特划亮一根火柴，在沙堆上晃过，微笑道：“开始了哦~”

刹那间酒精开始燃烧，赤色的火焰中，有什么卷曲着冒了出来，细长的黑色身形宛如从火中生长的蛇魔，挣扎着，盘旋着，一点点通过地狱之门来到人间。

旁边狗狗汪汪叫着，众人睁大眼睛，仿佛看呆了一样没有声音。

“一点化学反应而已。”

文森特晃灭火柴，转身上车走了，只留下身后看着地上那堆不明“生物”发愣的人群。不远处，环卫工推着小车上班了，瞥见路中间的那一堆东西，怒道：“谁家狗又乱拉！”

狗狗被主人拉住，众人回神，转头幽幽道：“一点化学反应，而已。”

环卫工：“……”

车上。

小余惊讶：“什么实验要用糖？”

文森特耸耸肩，道：“偶尔我也会用烧杯煮个咖啡。”

小余&杜行：“……”

老任在旁边看着地图，道：“先去坝边看看，要是顺利的话，估计今天差不多能路过洛阳了。”

文森特道：“万一人家不过去呢……哇，这个包子好吃，队长你要吗。”

老任：“……不过去更好。”

水煎包的香气在车内弥漫开，杜行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忍不住往旁边看了一眼，昨天晚上没吃饭，一早起来还是有点饿的。

下一秒，底部煎的金黄的包子就被递了过来，文森特手里托着包子，道：“反正没什么人，要撞也是撞咱们的车。”

杜行：“……也是啊。”

面皮松软底部酥脆，调得刚好的肉馅还冒着热气，杜行咬了一口，含糊叹道：“好吃……”

文森特笑了一声，一手拿起车前的平板，调出GPS路线图，低头查看。屏幕上两个光点停在靠近大坝的位置，考虑到定位精度，说不定倪跑跑已经在尝试着攀上河岸了。

可不要再把箱子丢掉了啊，文森特点点屏幕，看着定位点偶尔颤动的幅度，脸上的轻松渐渐消失，五秒后，他忽的收回包子，叫道：“不对，移动频率不对，有情况。”

杜行吓了一跳，也顾不得掉在身上的水煎包，一脚油门跟着前车开了出去。

小金，小金。

容容无力晃了下尾巴，在心里焦急的叫着，雷击一样的感觉来得迅猛而又激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尾巴到底有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在动，爪子很软，身体很重，有什么在摇摇欲坠，意识晃动着，想要坠入到黑暗里。

小金。

容容又喊了一声。

淡金色的小鲤鱼就在他的口中，一动不动，不知道那一点水能不能让他撑下去，也不知道鳃盖现在还有没有在动。他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容容不敢猜测，只是看着眼前黑乎乎一片狭小空间，心中充满懊悔。

要是他能早一点看到死鱼，早一点发现水的不对，或者更早的时候，就应该强硬的把小鲤鱼塞在箱子里。

那样就算遇到了人类，也能够轻易逃脱了吧。

——可惜没有要是，没有应该，也没有如果。

容容动了下爪子，爪尖被薄膜状的东西绷着，整个空间将他兜起，像是鱼网又像是人类落在龙羊峡湖底的东西，只不过这个要大许多，有种奇怪的味道，正随着人类都走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整片黑色如同夜晚一样笼罩过来，容容全身无力，意识随着垃圾袋左右摇摆，坠入深渊前，他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小声叫了一句。

还是没有回应。

然而还没有赶到坝前，四人就被河里的鱼惊到了。几千米宽的河面上，密密麻麻漂着一层死鱼，水波翻滚着，推着鱼群一点点前进，堆积在拦河坝前，泛白的肚皮朝上，层层堆叠起无声的波浪。

“……草。”文森特放下望远镜骂了一句。

杜行沉默跟着前车，小余抿着嘴角，一路直直开到坝上，车还没停稳，老任就跳下车，几步跑到信号点的位置上。

那里只有一个透明箱子歪倒在地上，里面的水倾出来不少，清澈的水底堆着几颗白色小石头，一点黑色圆片沉在箱底。一个人站在箱子旁边，被日常检查大坝的巡查人员拦住盘问。

老任顾不得那几人看过来的眼神和询问，四处看了看，在不远处的地上捡起另一只定位片，和它在一起的，还有那个垫着草窝的小盒子。

蓝凤蝶歪倒出来，一边翅膀挨到地面，鳞翅沾上水渍，湿漉漉的，另一边翅膀被坝上的风吹着，不时颤动的样子好像还可以逆风飞翔一样。

发生了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你们干什么的！”工作人员皱眉看过来，高声道。

老任心道糟了，他们还是大意了，电鱼网鱼姑且可以侥幸活下来，毒鱼可就麻烦大了，所以才会搞个类似于“避风所”的箱子，让它们可以在他们赶来之前暂时躲一下，不过现在……老任深吸一口气，展开那张盖了章的通行证，道：“报警了吗，这很严重。”

科考队四人都看过来。

工作人员一愣，下意识一指旁边的人，道：“人抓住了啊，就他。”

旁边的人“哎”一声，摘了帽子，叫道：“什么叫就我啊，我都说了不是我不是我，我是来……我是来钓鱼的！哎别瞪了知道你们水库不让钓鱼，我这不、不偷偷来的吗，一过来就看见漂着一层死鱼，卧槽，简直他妈的丧心病狂，一看就不知道哪个龟孙撒的药，他妈的也不怕断子绝孙天打雷劈……”

工作人员：“……”

杜行挂了电话，走过来道：“我报警了，说马上就过来，现场暂时不要动。”

文森特干脆利索的取了水样，开始尝试着捞起一只死鱼，一边道：“不动不行，现在就喊人来捞，水能关吗，扩散出去的话下游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缓缓了。”

文森特随手将一条小鲤鱼放到透明袋子里，打算马上开始检测，他看见坝后也开始翻白的鱼群，顿了下又道：“恐怕已经扩散出去了。”

小余收拾好箱子和定位片，又捡起那只漂亮的蓝凤蝶，小心将它重新放回草窝里。倪跑跑游了一路把它带过来，它们一定很喜欢它吧。她站在坝上，焦急的左看右看，只恨自己帮不上忙，只好道：“怎么办，队长。”

所有人都看向老任。

老任手中还捏着那张纸，再次扫一眼周围环境，语气严肃道：“方圆15公里内所有取水点，现在立刻马上关闭，保证用水安全；准备活性炭、硫代硫酸钠和打氧机，在检测出明确毒性成分前尽力补救；鱼全捞出来，流动清水加冰块降温，温度控制在4-15度，密度不宜过高，加小苏打或者肥皂水催吐，优先级从高到低，现在开始行动。”

啪啪啪几下掌声响起，众人回头，一个国字脸的男人正带着警员匆匆赶来，他口中说着“说得好”，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大步走过来道：“当事人？”

小余道：“我们……”

两只潜水无人机先后浮了上来，没有找到目标，文森特“啧”了一声，打断道：“不在这里，队长你们去找，我留下，毒理检测结果很快就能出来，只要处理及时不会有更多危险。”

男人皱眉道：“找什么。”

老任捏紧手心那枚定位片，沉声道：“科考队，大鲵丢了。”

千余米宽的河面两侧，平原一望无际展开，村落城镇相连，一条高速公路贯穿南北，更不要提那些纵横交错的乡间小道了。

这要去哪里找，小余望着周围，满目的茫然与焦躁。

水声一下一下拍打着近岸，也将越来越多的鱼的尸体推向岸边，河面上触目惊心浮起白花花一片，那些鱼每撞击一下河面，就在他们心中重重的敲上一下，咚、咚、咚、咚，催促着他们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在时间和可以轻易流逝的生命之前，有足够的幸运找到小鲤鱼和大鲵。

小金。

醒过来呀，容容在心里小声叫了一句。

法老之蛇——一点化学反应，不要轻易尝试，准备实验请做好万全准备，小心烫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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