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黄河 第265章 第 265 章

暴雨，狂风，树木摇晃的幅度，让山体平白染上一丝摇摇欲坠的错觉。

杜行一人开在空旷的沿河小道上，前方是暴雨下永远扫不清晰的挡风玻璃，背后是呼啸着喷出河水的巨大峡口，天地之大，黄河之阔，密集雨点弥漫整个世界，车内响起沉闷又覆盖一切的敲击声，他看着车灯照亮的一小段雨幕，恍然间有种奇妙的末世感。

他记不清楚上一次一个人在雨中开车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去拍人像的路上，也许是一个人开车回家，也许是心血来潮背上相机去拍鸟或者星空，但更多时候他都是与人一起，有时候是顾客，有时候是向导，有的时候则是车道上并行的路人，他很少去荒无人烟的地方，即使是拍星空，也最多到乡村边缘的山上，一天即可往返。

像现在这样，明明是平原，却被大雨隔绝，前后一条通路，除他以外别无他人，犹如公路片的场景却是不多见，屏幕上代表大鲵和小鲤鱼的两个光点在河道中缓缓移动着。

也许是因为并不常见的小鲤鱼和大鲵吧，杜行想着，转上前方的高架桥，打算开到对面，这里就能离两个小家伙更近一点。

远处灯光点点，村庄聚集在宽阔河滩之后，被水汽氤氲的挡风玻璃一遮，看起来就像一副沾染纯色拉出细碎笔触的印象派油画。

这里的河道比峡谷里要宽阔许多，水流在暴雨下看不清楚，只能听到阵阵响起的水声，和冲撞在防浪堤上的轰鸣。高架桥下分布着大片滩地，河水奔涌，在其间冲刷出叶脉般的水路。灯光笼罩的范围尽头，能看见平铺开来的整齐作物。

杜行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在下高架桥的时候决定开上小路，沿着河边走。

河中。

水浪此起彼伏翻滚着，彼此碰撞出细碎的浪花，小鲤鱼顺着水流在河面上荡来荡去，感受着雨滴打在鳞片上的力道，偶尔追着浪尖游上去，偶尔潜进河底去看看这里的鱼鱼们是不是真的很多呀~

接连几次后，调皮的小鲤鱼终于被要睡觉的鱼鱼们赶了上来，他只好晃晃尾尖，和容容一起浮上水面。一片菹草叶子从水底漂上来，小金一摆尾巴游过去衔住，冲水下大喊：“大家睡个好觉呀~”

片刻后水中传来底下鱼鱼们的回应——“你可闭嘴吧你！”

小鲤鱼冒了个泡泡，舒展着胸鳍，任由河水把他冲来冲去荡来荡去，晃晃悠悠的河水就像是摇篮，宽阔的平原让他一瞬间有种回到草原的错觉。小金摆摆背鳍，道：“好像鄂陵呀。”

容容游在旁边，不时把被冲走的小鲤鱼拨回来，一边道：“不一样。”

“是不一样呀，”小金在水里滚了一圈，游到岸边，拍拍旁边平整的大石块，道，“鄂陵没有这么大的石头呀~”

容容抬头，看着高出水面一段距离的防浪堤，“嗯”了一声。

“还有这里也不一样，有的宽宽的，有的小小的。”小金一摆尾巴又游到另一边，宽阔河道的结果便是裸露的大片滩地，有些在河心成为小岛，有些在河边成为河漫滩。黄河水量并不足以支撑漫过所有河道，只能留下一部分湿地，等待水量上涨时看心情是否改边，开拓新的河道。

容容又“嗯”了一声，和小金一起游到河滩边缘，看滩地上被水没过一半的禾草。

“这是什么呀。”小金问。

小草矮矮的，锯齿状的椭圆叶子贴近地面生长着，只有撑起花序的叶茎高高挑起，而现在花早已落了，连瘦果也大部分洒在滩地中了，只剩下细长的叶杆撑着剩下的种子，在暴雨中摇摇晃晃。

“翻白草，”容容说着，又补充了句，“金色花。”

小金“哇”了一声，道：“那好厉害呀~”

“那这个呢。”小金指着旁边的小草问。

这棵草看起来要比旁边的翻白草高一点，细长枝桠挑起空空的长豆荚，尖尖的椭圆叶在风中晃动着，他也没有花花和种子了。

容容道：“田麻。”

“也是金色的花花吗？”小金问。

容容“嗯”了一声，道：“夏天开花。”

小金看着面前被风和雨水吹得歪倒的田麻草，圆圆的眼睛映着远处的灯光，小小声道：“那要加油哦，有了种子，明年夏天就能开出更多更多的花花啦。”

容容探出爪子，将河滩边缘被水冲走的泥土朝上堆了堆，道：“旁边这个是……”

“这个我知道！”小鲤鱼翘着尾尖荡过来，碰碰委陵菜小小的叶子，道，“这是委陵菜，也开金色的花花，春天就开啦~”

容容“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小金，而后轻轻点了下他的额头。

小金顺着力道退了一下，又游过来撞上容容的爪子，一来一去的闹着玩，就像是许久之前他们还在鄂陵一样。

“容容滑滑的。”小金道。

容容低鸣一声，爪子踩在水里，带着小金朝前游去。

终于又恢复了一鱼一大鲵的游水生活，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又好像变了许多，小金晃着尾鳍，能感觉到鳍尖蹭过容容光滑的皮肤，他转头看着容容，觉得就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怎么。”容容道。

小金晃晃脑袋，鼓着嘴巴在水里冒着泡泡，圆圆的眼睛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容容微微笑了下，任小鲤鱼发散思维想七想八，尾尖划开身后逐渐汹涌起来的河水，推着小鲤鱼缓缓破开水面。

雨点依旧不间断的落着，小鲤鱼翘着尾巴追了两朵雨花后，转身道：“回到鄂陵以后，容容不要住在湖边了吧。”

容容歪歪脑袋，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小金道：“我们有大大的洞呀，爸爸妈妈搬到那边以后，以前的家就空下来了，宝宝们不能一直跟你玩，那我们就住到以前的家里呀，那里还有水草可以放花花。”

容容看着他，黑色的眼中映着星光。

小金想了想，又道：“白天我们可以去湖边，那里有太阳，晚上就回去住，怎么样？”

淡金色的小鲤鱼在水中看着容容，脊背浮出水面，在水浪的冲刷下泛起不明显的光亮，容容专注的看着他，片刻后郑重道：“好。”

“嗯！”

小金满意点头，回过身继续往前游，像是完成了一件什么大事，不过，他看看从身后游过来的黑色大鲵，总觉得还有什么话要说。

容容看过来，意思是还有吗？

小金晃晃背鳍，感受着身后涌来的越来越汹涌的水意，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天空下着雨，夜色弥漫覆盖了整片大地，宽阔河面上看不见一只鱼，也看不见花骨鱼们说的好多好多水鸟，好像这么大这么长的黄河只剩下他们两只，小金淡金色的尾尖摆来摆去，想着自己到底要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还是想说点什么，但是说什么呢，又想不出来。

他抬头看见容容在夜色下微微发亮的皮肤，胸鳍晃了晃，心道果然还是想说点什么呀~

“你……”小金开口。

容容抬眼看过来，安静的等待着。

越来越汹涌的河水中，一只银色小鱼大叫着从小金和容容之间漂过：“哇啊啊帮忙拦一下啊啊啊大鲵就不用啦！！！”

容容转眼看过去，随手一捞，将这只银色小鱼拦下。小鱼瘦瘦的小小的，一双眼睛瞪得极大，叫道：“都说了不用……”

容容一撒手，银色小鱼大叫着被水冲远了。

小金：“……”

两道水波后，小鱼再次回到原来的地方，小金从他身后游出来，道：“小心呀，水好像变多啦~”

银色小鱼僵着背鳍，浮在水里，战战兢兢道：“……谢谢。”

小金拍拍他，让他浮在自己身前，一边对着河水再次开始思考，他到底想说什么呢，然而这次尾尖才晃了两下，又几只银色小鱼大叫着从他们之间穿过。

小金：“？”

这里也有彩虹吗，小金疑惑抬头，河水蔓延过来的方向，漫天大雨中，数不清的鱼鱼被冲了下来。

雨声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就连旁边的河水也变得汹涌起来，杜行看得心中有些打鼓，不知道留在水文站的其他人怎么样，车窗外风声夹杂着雨声，在车身砸出沉闷的声响，密闭空间里雨点声被连续不断放大，岸上早就没有一个人了，就连远处的村子也渐渐关上灯，只有间或一盏路灯亮着，在雨中照出有限的范围。

河水渐渐涨了起来，杜行看不清楚河岸与河水的交界，只能看见相隔一个堤坝之外的黑色河水哗啦啦响着水声。他看了眼GPS上慢慢停下来的信号点，微微笑了下，你们也知道涨水了啊。

一道闪电划过，雷声滚滚，大地随之微微战栗，杜行打着方向，决定沿前面小路开出去，然后给队长打了电话等大家汇合——滚滚雷声的尾音里，一声模糊的虎啸响起。

杜行：“？”

杜行条件反射看向远处的山，然而一声过后就再也没有了。难道是雨下得太大了？杜行揣测着，一边沿小路缓缓前进，生怕雨天打滑就这么带着一车样本栽进河里。

不过这边环境还真不错，快到秦岭了，连老虎都有了，他漫无边际想着，在小路上突然出现的栏杆路障前停了下来。

雨刷器兢兢业业清理着挡风玻璃，杜行眯起眼，终于看清楚路障旁被雨水浸湿的条幅，上面的字在雨夜车灯中蒙上一层光晕，变得模糊起来——“湿地生态园”。

果然不能写大纲，大纲就是用来跑偏的，嗯，又一次绕了个弯道…

上章改了后面的部分，换成摄影小哥来冒险啦～

我也没有办法，写完上一章杜行就在脑袋里说让我去吧让我去吧让我去吧，文森特挥挥手，他想去就让他去嘛，总拉我出场。

试图扭转但最后还是失败了…所以这次是科考队最后一名入队队员的单独行动，冲呀，杜小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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