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黄河 第22章 第 22 章

隔天，雨停了，云散了。

群山耸立的天际，太阳久违的露了个脸。

玉带海雕抖抖翅膀上的雨水，从窝里跳出来。他满意地看着依旧干簌簌的鸟巢，在岩上踏了几步，一双锐利双目扫视着山崖下的草地与灌木丛。

果然，一只爪子推开了堵着洞口的湿泥，鬼鬼祟祟的探出了脑袋。小耳，胖仔，小爪子，胆小又谨慎的旱獭小心翼翼的钻出半个身体。

还是个成年旱獭。

玉带海雕“啧”了一声，不太满意的活动了下爪子。旱獭还是小一点好吃，胖乎乎的幼崽最嫩了。要不要抓呢，玉带海雕歪着脑袋思考。

远处草地上，成年旱獭似乎已经完成了试探的全部工作，朝四周发出一声短暂的鸣叫。仿佛是信号般，地下倏地又冒出几只旱獭，他们有的警惕的打量着周围，有的则大着胆子离开洞口，一边啃食带着水滴的嫩叶，一边四处嗅来嗅去。

空空的胃蠕动了下，玉带海雕当即决定先来一只开开胃。阴雨初霁，朝阳升起，万丈光芒中，玉带海雕张开双翼，穿过猎猎风声与寂静草原，悄无声息的接近了他的猎物。

“啊！是雕雕！”小金看见空中翱翔的玉带海雕，惊喜的叫了一声。

容容也抬起头，只见玉带海雕于半空俯冲，去速极快射向地面草原，强有力的双爪在旱獭逃离的瞬间狠狠钳住猎物，宽大的翅膀一拍，带着他的早餐离开了惊慌逃窜的旱獭家族。

小金“哇”了一声，道：“雕雕飞得好快啊，他在干什么？”

“吃早饭……”容容说着，就看见玉带海雕又飞了回来，爪子上抓着还在挣扎的旱獭，朝他们“哟”了一声。

“……吧。”容容道。

小金：“…………”

一大早就直面血腥场面的小鲤鱼在水中抖了抖，道：“雕雕好凶哦。”

容容“嗯”了一声，支起身体往远处看。横跨河面的围堰上，人类已经不见了，清晨的阳光撒满湖面，像是坠满了金色的碎片。

昨晚的萝卜螺松开抓着的石块，在水中飘着，去寻找新的藻类聚集地。小金看着冒出水面的新鲜壳壳，咕咚咽了一大口水，道：“好饿呀～”

萝卜螺：“……”

萝卜螺背着外壳飞快的游远了，小金有点意外，道：“你游得好快呀！”

待觉得游到了安全范围，萝卜螺才稍稍缓了缓，转头看了看并没有捕食意向的小鲤鱼，问：“你们是谁？”

小金忽闪忽闪胸鳍，道：“我是小金，他是容容。”

容容“嗯”了一声，尾尖一摆，将附近的硅藻扫过来。小金邀请道：“要吃点吗？”

萝卜螺：“……”

萝卜螺心道你这个陷阱也太明显了点吧，开口道：“太远了，够不着。”

小金“哦”了一声，在水中吹出个泡泡，将硅藻缓缓推过去，道，“你也吃硅藻呀。”

萝卜螺狐疑的看着缓缓靠近的水泡泡，深刻怀疑面前这俩家伙应该脑子不太好使，尤其是金灿灿的那只。他清了清嗓子，道：“我……我可不会白吃的！”

小金不在意的拍拍胸鳍，问：“你为什么有壳壳呀，那是你的小窝吗，好方便呀。”

萝卜螺挥动着触角戳破了荡到面前的水泡，硅藻顿时散开，他试探了尝了口，含糊道：“关你什么事，你不也是奇怪的颜色吗？”

“因为我是小金呀！”小金忽闪着胸鳍，又道，“容容你吃什么呀，”

黑色大鲵张开嘴巴，细密的白色牙齿若隐若现。萝卜螺一见，再次飞快的游跑了，连硅藻都来不及带走。

“都可以。”容容说。

小金开合了下鱼鳃，问：“要、要吃鱼吗？”

容容愣了下，正要回答。头顶上一阵阴影压了下来，水上映出玉带海雕刚刚饱餐过的模样，河面被他翅膀带动的空气扇出涟漪。

“当然要，”玉带海雕将吃剩下的一小块肉丢进水里，道，“尝尝，新鲜的旱獭肉，虽然有点老了。”

水面顿时蔓延出一层血色，肉块被河水托举着漂在河面上。玉带海雕大哥似的一扇翅膀，气势非凡喝道：“吃！”

小金：“……”

容容晃了晃尾尖，要尝尝吗？

小金拍拍胸鳍，不要了吧，看起来就不太好吃的样子……

头顶上玉带海雕一双眼还紧紧盯着他们俩，容容淡定的一张口，将肉块吞了下去。

“好吃吧？”玉带海雕道。

容容喉部动了两下，将食物吞了下去，“嗯”了一声。

水面上稀薄的血色被流水带走了，小金终于认识到容容是像玉带海雕一样的猎食者……容容又吞了几下水，将剩下的硅藻吞了进去。

好吧……大鲵是大鲵，但是容容是容容呀！小金想。

“对啦雕雕，我刚刚遇见一个把家背在身上的……咦？”小金回头，萝卜螺早就跑的没影了，只有残余的硅藻在水中打着转。

“请叫我空中猎手，谢谢。”玉带海雕矜持道。

周围的鱼鸟都因为玉带海雕的来临悄然四散了，玉带海雕扇了两下翅膀，稍稍拔高一些，问：“你们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小金拍拍胸鳍，道：“来找十八哥哥……啊，雕雕，你飞得好高呀，能看看人类还在吗？”

对于小鲤鱼又一次叫错的称谓，玉带海雕有些不满意，但是听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他也就大度的既往不咎……嗯，他确实能飞得好高呀～

来自小鲤鱼的赞美让他心情舒畅了些，虽然这个小弟有点笨，但谁让他是一只小鲤鱼呢。玉带海雕想着，双翼一震，飞向高空，继而俯瞰大地。

小鲤鱼说什么来着……哦，人类。玉带海雕双目如同Ｘ光线一样扫过湖泊与周围草原，远远的，几个人影走了过来。

玉带海雕眼神一动，认出来了。

他砸了砸嘴巴，想起了小银鱼的味道，旋即翅膀一展，盘旋着绕了个弯，直直飞了过去。

远处。

老任抱着个箱子走在前面，朝身旁小余道：“这能不能行我是不知道，反正我昨天是一宿没能睡着……”

小余“哈哈”笑了两声，道：“那肯定能行了！那么远都能游过来，这么点距离不在话下啦。”

话是这么说，老任摸了摸捧着的箱子外壳，只觉得自己从一个严谨的科研工作者眨眼间变成了听风就是雨的民间跳大神。

这次陈主任没有来，忙着处理事务汇报工作。文辰也没有来，他对着拍到的小鲤鱼照片看了半宿，翻阅无数资料和保护区防护情况，思索这有鳞鱼是怎么进入鄂陵湖并且生存下来的。如果这里有，那是不是扎陵也可能有？

只有司机小梁依旧跟在身后，手里还拿着块焜锅馍馍一边走一边啃。说实话，他是不太理解文化人的脑回路，用鱼钓鸟他还能懂，用鱼钓鱼是个什么操作？

小梁几口啃完馍馍，正要跟上去，忽见天上一只大鸟急速俯冲下来，目标正是前方的老任和小余。他吓了一大跳，忙叫道：“任医！小心！”

老任下意识回头，蓦的怀中一空，再一回头，玉带海雕拖着抢来的箱子扑腾着飞远了，还得意的响起一声清啸。

众人：“……”

老任忽的反应过来，一边追一边叫：“哎，那个不能吃啊！放下来放下来！！”

然而玉带海雕并不能听懂，他抓住自己心心念念的小银鱼，咻一声飞远了，只留下岸边傻眼的一众人。

片刻后小余安慰道：“没关系，它不会开箱子。”

老任：“……”

老任：“它会，老陈教他的。”

小余：“…………”

小梁手里还捏着没来及开封的火腿肠，心道，果然啊，还是鸟比较喜欢吃鱼。你看箱子都没打开，就被玉带海雕抓走了……

小金和容容在水里等着，哪知道雕雕一下子飞走了，又一下子飞了回来，爪子上多了块银色的方石头，朝底下的小鲤鱼和大鲵，道：“来，给你们长长见识。”

小金和容容对视一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问：“有人类吗？”

“有啊。”玉带海雕随口说着，飞向另一边的岸上，道，“保证你们没见过。”

又有人类啊……小金扁扁嘴巴，朝容容吐出一个泡泡。

容容微一低头，将泡泡推回去，道：“我去看看？”

岸上，玉带海雕霸气的踩在箱子上，威风凛凛喝道：“过来！”

小金心心念念着等人类不在了就游回去找哥哥和高原鳅，可是人类又总是在。他询问的看了眼容容，容容晃晃尾尖，和他一起游到岸边。

“是什么呀。”小金看着光亮的银色箱子，道，“这块石头好看。”

“这是人类的箱子。”玉带海雕说完，状似不经意的补充了句，“人类给我送的。”

“哇，”小金叹了声，叫道，“雕雕好厉害啊！”

玉带海雕瞥一眼七秒记忆的小鲤鱼，决定忽略他不太好使的脑子，一脚踩上箱子上的突起，道：“看好了，亮闪闪的美味小银鱼！”

“咔”一声轻响，箱盖应声而开。里面两只青色的小鲤鱼抖了抖背鳍，冲玉带海雕道：“哟~”

玉带海雕：“……”

小金：“！！！”

小金惊喜大叫道：“大哥！十八哥哥！！”

容容也意外的看过来，箱子中盛着半箱水，鲤青和鲤十八弯起尾鳍，跳出箱子，在岸上连跳几下，最后“咚”一声落进河水中。

鲤十八“哎哟”一声，道：“还是好疼啊。”

小金开心的看着哥哥们，凑过去亲昵的蹭蹭肩鳞，又朝岸上大声喊：“雕雕你真好！！不但发现了人类，还帮我把哥哥们救回来了！！真是太谢谢你啦！！！”

玉带海雕：“……”

玉带海雕：“……哦，我也就是顺便。”

玉带海雕踩了踩脚下的箱子，半箱水晃荡来晃荡去，想象中的小银鱼没有了，变成眼前不太美味的小鲤鱼，最后还跑了。

啧，人类。

玉带海雕抬脚一踹，箱子翻滚着倒在岸边。

眼看着玉带海雕飞到了对岸，老任急的要下水，被小余急忙拉住。他急匆匆朝旁边围堰上走，又被小梁拉住。

“中间决口不能走。”小梁道。

老任一摆手，道：“没事，我小心着点，慢慢走。”

“您就是慢慢走也不能去。”小余从包里掏出望远镜，一边调节一边道，“陈主任交代了，要好好看住您。”

老任：“……”

老任：“那你们说怎么办嘛！”

“大概不用办了吧……”小余拿开望远镜，表情奇怪的看着老任。

老任眉头一皱，难道被吃完了？正要说话，小余幽幽道：“您说，玉带海雕不吃鱼的可能性有多大？”

老任表情一僵，小心翼翼问：“……吃完了？”

小余继续问：“您说，玉带海雕不吃鱼还站在岸边看着鱼的可能性有多大？”

老任：“……”

老任&小梁：“说清楚！”

老任回头看一眼，小梁拍拍胸口，道：“我也紧张，紧张。”

小余将望远镜塞到老任手里，道：“您看看就知道了。”

数秒后，对岸的景色通过镜片折射清晰的映在视网膜上。老任看了两秒，放下冷静了下，又拿起来看了两秒，接着整个表情都凝固了。

他们这是围观到了，鱼和鸟和大鲵的奇妙友情吗，说好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大自然残酷法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