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黄河 第21章 第 21 章

暗夜里，大雨自天际坠落，毫无阻拦的穿透空气坠向湖面，继而消失不见。万千点雨滴坠落，湖面便泛起起伏的波浪与水纹，彼此交错着蔓延向远方。

延绵不绝的雨声中，缺口处的众人愣了下，文辰将扛着的沙袋递过去，跟着大家的眼神扫了眼湖水，道：“怎么了？”

班长示意大家继续，而后跃上围堰，朝文辰道：“保护区的同志吗，刚刚一只娃娃鱼和一只金色的鱼被冲了下去。”

文辰：“？？？”

文辰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要知道下午老任信誓旦旦拍照片的时候，可还是在鄂陵湖的另一边，中间隔着二三十公里呢！

“不会吧……”文辰下意识说着，草草计算了下小鲤鱼的时速，这得是不食不休游了一下午吧，当即道，“哪儿呢，我看看。”

班长同志严肃的一指身后库区，道：“冲跑了。”

冲出缺口的湖水争先恐后涌入，而后消失在漫漫水库之中，包括那只金色的小鲤鱼和黑色大鲵。

文辰看着近堤被照亮的湖水和远处朦胧的暗沉湖面，顿时觉得，这下子好像不太妙，要是任医知道了肯定……

文辰跳下围堰的脚一顿，霎时间踩了个空，差点崴到脚。拖着沙袋过来的小余噗一声笑出来，道：“文哥你咋还平地摔呢。”

文辰一指前面那个被自家主任拉住的中年男人，小声道：“任医不是回去了吗？”

“当然是为了心心念念的小鲤鱼呀。”小余放好沙袋，忽然有点兴奋，小声道，“金鳞赤尾也就算了，竟然还是金鳞金尾，我这辈子就没见过纯金的野生鱼……锦鲤那种不算。”

文辰：“……”

“等明天不下雨了，我一定要跟任处来观摩观摩。”小余摩拳擦掌，一脸期待。

文辰：“…………”

文辰咳了一声，道：“那什么，那只鱼被……”

“啊对！”小余一拍脑袋想起来了，道，“任处说小鲤鱼游过来了，快去决口那儿拉张网，别给冲下去了。”

文辰十分诚恳的看着她，道：“晚了，已经冲跑了，连带那只幼龄大鲵。”

“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老任一声大叫，震得地上的沙袋都抖了三抖。

“真冲到水库了……？”老任怀抱着一丝丝希望反问。

“是，”班长从旁边过来，身上还穿着橙色的救生衣，朝老任讲了十分钟之前的神奇的一幕。

老任：“……”

听完全程的老任只觉得高原的空气如此稀薄，命运如此多舛，人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么离谱的事也能接二连三的赶上……

远处水底，小金心有余悸的忽闪着胸鳍，连声道：“容容容容，人类好可怕，差点就抓到你和十八哥哥了！”

容容晃晃尾巴，伏在水下的河岸上，警惕的望着四周。

“还好我把你撞下来了！十八哥哥也被大哥接住了！”小金十分庆幸的说着，终于看了眼周围。周围是他认识的孤尾藻，却不是他熟悉的水草区和浅滩，水底沉积着泥沙和有棱角的石块，水的味道也不太一样。片刻后他茫然道，“……这里，是哪里？”

容容轻轻吐了个泡泡过来，轻声道：“黄河。”

“黄河？”小金疑惑的看着晃晃悠悠荡过来的泡泡，还来不及去顶，就被水浪一推散掉了。原来这里就是黄河啊，他看着湖水汹涌而来的地方和周围黑洞洞的湖……河水，有点说不出的失落，又忍不住有点好奇。

“这里就是黄河吗。”小金说着，朝水面上张望，想看看容容说的草甸峡谷和平原。可是外面黑漆漆的，除了光亮中的人类，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

小金只好重新伏下来，容容安慰的点点他的肩鳞，道：“天亮了可以看。”

小金“嗯”了一声，听着人类那边传出的巨大响动，又往水底缩了缩，小小声的念叨着：“也不知道十八哥哥怎么样，大哥在哪里。花花和尖二九呢，回家又要关禁闭了……”说着，他看了眼旁边的大鲵，心道还好我也到这边来了，不然就只有容容自己了。

远处人类的“太阳”依旧亮着，大鲵注视着，朝小金张了张爪子，道：“等人类走了。”

小金转眼看过来，容容晃晃尾尖，道：“我们再回去。”

小金“嗯嗯”点头，伏在水中等待着人类的离开，可是他等啊等，等啊等，旁边孤尾藻的叶子都快被他啃完了，人类还是没有走。

“人类到底什么时候走啊！”小金受不了的在水中翻滚了下，他还想去看看十八哥哥呢，之前都没有看到到底哪里受伤了，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呢！

小金不满的动了动胸鳍，大声道：“人类好烦啊！”

忽的面前一块石头动了下，幽幽附和道：“对啊。”

小金吓了一跳，惊得鳞片险些炸开，连声道：“石、石头说话啦！”容容敏锐的看过来，尾尖绷紧，警惕的打量他。

那块石头上的尖角挪动两步，探出柔软的身体，嘲道：“什么石头，我只是在睡觉。”

小金好奇的看着他从石头里伸出来的小小触角，惊讶道：“容容，他的眼睛好小！”

耳萝卜螺：“……”

耳萝卜螺顿时有点心累，新找到的水草被一只奇怪的鱼啃光了不说，还有一只更奇怪的家伙在一旁虎视眈眈。虽然自己有壳壳，但是架不住饿昏了的家伙一口吞呀！

容容扫了他一眼，发现说话的不是那一大块石头，而是石头尖尖上的一只小小螺，于是迅速解除警戒，尾尖随着水波荡了荡。

小金友好的吐出一个泡泡，问：“你是什么呀，你也见过人类吗，你好小哦，不会被水冲走吗？我们就是被水冲过来的，为什么趴在石头上呀，是吃石头的吗，石头那么硬……”

滔滔不绝的问题比奔流不息的河水还要延绵不绝，萝卜螺有点后悔出声了，最后忍不住背着壳壳爬到石头背面去了。

小金：“？？？”

小金：“他怎么跑啦？”

容容道：“睡觉了。”

小金“哦”了一声，忽然感觉有点累。游水的兴奋感被长距离活动的疲累感淹没，小金晃了晃尾鳍，朝容容靠近过去，道：“有点困。”

容容“嗯”了一声。

“十八哥哥哪里受伤了呢，刚刚好像没有看到血。还好我们是小鲤鱼……”小金继续念叨着，说着说着忽的没了声音，容容转头看过去，却发现他浮在水中睡着了，淡金色的背鳍在水中微微摆动，如同岸上迎风而立的金露梅花瓣。

容容轻轻吐出一个泡泡，尾巴小心围过来，圈住水中的小鲤鱼，一同睡着了。

当晚，防汛工作只是出现稍微的停顿，而后又恢复了紧张有序的进程。只有老任蹲在湖边，叹了口气，仿佛奔波了一天的疲惫一瞬间显现了出来。

文辰与小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小梁手中还捏着望远镜和夜视仪，十分犹豫。陈主任想了想，拿过望远镜走了过去。

水文站的秦队长瞅了瞅湖边失落的人影，好奇问：“什么金色的小鲤鱼啊？”

文辰和小余对视一眼，看了眼周围聚集过来的人群，而后道：“就是金鳞赤尾的黄河鲤鱼呗。”

“鲤鱼？”众人都是一愣，再一次看向湖边玩自闭的老任，十分疑惑。一只黄河鲤值得这么大张旗鼓，还要关了放水洞？

“野生的？”一人问，而后又道，“不对啊，这里不都是高原冷水鱼吗？”

文辰耸耸肩，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定是谁偷偷放生的。”

“也是。”另一人说着，想到了之前的事情，道，“前几天你们这儿不还抓了几个偷猎的嘛，说不定是那时候偷跑的。”

“对对对，我也觉得。”小余说着，将话题引了过去，道，“我们的防护网那~么坚固，也不知道怎么就给剪开了，修好了总觉得没有新的结实。”

“哎，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又一个人接了话题，开始讲述和偷猎者斗智斗勇的事件。

眼看话题越跑越远，小余不动声色的朝文辰眨眨眼，文辰无声笑了下，扛着沙袋走了。

背后小梁一边填沙袋，一边看看小余，又看看文辰，不知道俩人搞什么名堂。那巴掌大的小鱼，一看就是金色传说嘛！

夜半时分，决口封堵已全面完成。秦队长带着队员再次放下遥控小船，入库流量已经从220方每秒减少到120方每秒了，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各自收拾东西整理现场。

秦队长带着水文站的人员前往下游大坝，进行出库流量的监测。就此防汛工作告一段落，围堰旁留了几个人监控，其余人暂时撤离岸边，回去休息吃饭。

围堰边上留了两盏照明灯，于夜幕中散发着光芒。雨水仿佛感知到人们众志成城的决心般，由雨点转为吹面湿润的雨丝，静悄悄的在灯光下划下闪亮的银丝。

一天的奔波下来，老任的衣服早就湿了大半，和雨衣一起贴在身上，实在难受的很。可是他心里更是上上下下拿捏不准，这突然进入库区的大鲵和小鲤鱼，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

陈主任想了想，握着望远镜啪一下杵在老任脑袋上，道：“刚刚我也听说了，说是还有别的鲤鱼……说不定是变种，就像孟加拉白虎和非洲白狮。”

老任“嗯”了一声，望着近岸被沾染光芒的湖面，忽道：“你说是不是因为我……追着跑，他们才朝这边游呢。”

陈主任：“……”

陈主任拎着望远镜给了他一下，道：“你以为你是玉带海雕呢，还被你撵着游了半个湖？”

背后小余走过来，道：“对呀，班长刚刚也说啦，是有只小鲤鱼受伤了，它们好像是专门来救援的……主任，忽然有点感动怎么办！”

陈主任无语的看着她，千里追凶他相信，大鲵千里救鲤鱼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文辰倒是问小梁要了手电筒，朝围堰走过去，道：“要是受伤的话，说不定还在附近。”

小余眼睛一亮，跟了上去。

老任也转过头，去看横亘在湖口的临时堤坝。陈主任问：“去看看？”

-

堤岸旁传来震动，鲤青警惕的看过去，一边将鲤十八朝岸边水草中推了推。花花躲在早熟禾的叶子下，有点担忧：“也不知道小金怎么样。”

尖二九“嗯”了一声，想了想，道：“有容容。”

花花点点头，放下心来。身旁耸起的围堰如同绝壁一般蔓延过整个河道，他望着小金和容容被冲走的地方，有点疑惑：“这是什么，是下一个湖的入口吗？”

尖二九晃晃尾鳍，道：“不知道。”

头顶上来自人类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靠近又远离，滴答的雨声中，鲤十八靠着河岸艰难的竖起身体，道：“大哥。”

鲤青“嗯”了一声。

“我……”鲤十八张了张口，想说自己错了，又十分感谢大哥，还担心小金，顺便小小的忧虑一下今后是不是都要跟大鲵称兄道弟了。复杂的感情交错在一起，让他不自觉沉默下来，考虑到底是要先说哪一个。

“回去以后禁闭一个月。”鲤青背对着他道。

鲤十八：“……”

鲤□□哥！”

莫名的尴尬氛围过去，鲤十八终于从漂流的状态回神，朝前游过去蹭蹭大哥的肩鳞，疼得自己“哎哟”一声，道：“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呀？”

鲤青看他一眼，道：“扁咽齿鱼。”

鲤十八：“……”

鲤十八一听，只觉得伤口又痛了起来，一边庆幸自己还好有鳞可以挡一下，一边暗戳戳想以后千万不要让他遇到那只鱼，不然见一次扁一次。

“我们去找小金吧。”鲤十八换了个话题，道。

鲤青一摆尾巴扫到他的伤口，鲤十八顿时张大嘴吸了口冷水，尾巴不自觉的卷了起来。

“是我，没有你。”鲤青淡淡道。

“嗯嗯，”鲤十八摆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道，“放心吧，我绝对不乱跑，绝对藏得好好的，不会被鸟和人类……”

蓦的头顶水草一空，老任的脸露了出来：“不就在这儿嘛，受伤了怎么会在河中间。”

“……发现的。”鲤十八说完这句话，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鲤青推着潜进了水中。

“来个网！”老任终于恢复了活力，他直起身，朝围堰上的年轻人中气十足的喊道。

萝卜螺-萝卜螺属，其下有耳萝卜螺、长萝卜螺、胖萝卜螺、尖萝卜螺……等等种，它的壳所记录下的水文和气候信息，对研究古水文/气候环境以及进行环境重建很有意义。

（虽然名字起的比较随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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