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黄河 第2章 第 2 章

小金惊讶的扇动着胸鳍，连声问：“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吗？还是说别的地方也有小金？”

怪家伙点点头又摇摇头。

小金绕着他的脑袋游了个圈，又问：“你从哪里来，是鄂陵湖的吗？你是什么，我怎么没见过。有名字吗，能说给我听听吗？”

怪家伙还没有说话，小金就有更多的疑问冒了上来：“你为什么没有鱼鳍啊，会游泳吗？爪爪是用来做什么的呢，能动吗，我能看一看吗？”

背后看没有危险游回来的两只高原鳅：“……”

“那个，”尖二九竖起硬刺，小心提醒道，“你让他说话。”

“哦哦，”小金这才反应过来，按下自己又冒出来的“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反应比较慢吗，就像蚌大婶一样”之类的问题，朝面前的怪家伙道，“你说你说。”

怪家伙眼睛动了动，吐出一串气泡，像是很高兴的样子。他张开口，说了五个字：“星宿海，容容。”

小金眨眨眼：“星宿海我知道，容容是什么？”

怪家伙微微晃动着尾巴，朝小金道：“容容是我，小金是你。”

淡金色的小鲤鱼一听这话就高兴起来，这还是第一个一见面就承认了他的名字的小伙伴呢！他甩甩尾巴，凑近怪家伙黑色珍珠一样的眼睛，看着倒影中的自己，又问：“那你是什么呢？”

“对啊对啊，你为什么有爪子啊。”背斑高原鳅也躲在硬刺高原鳅背后问。

怪家伙歪歪脑袋，似乎有点迟疑，不过最后还是吐出几个字：“大鲵。”

大鲵？

小金无意识的吐出一串泡泡，回想着上午遇到容容的场景。湖水打了个旋，卷着到嘴边的四节蜉蝣的稚虫们飘远了。

“好好吃饭，小十九。”对面的鲤鱼爸爸摆了下胸鳍，将稚虫又推回来。

小金吐了个泡泡将稚虫裹起来，又一口吞进去，含含糊糊问：“爸爸，大鲵是什么？”

鲤青看了他一眼，道：“大鲵是危险的鱼类。”

鲤鱼爸爸赞同的抖了抖背鳍，又道：“不过他不是鱼，起码不完全是鱼。”

“他还有爪爪，”小金拍打拍打胸鳍和腹鳍，朝爸爸和大哥说，“他叫容容。”

鲤鱼爸爸和大哥异口同声道：“离他远一点。”

小金吓了一跳，包裹着稚虫的泡泡碎了，四节蜉蝣再一次飞快的跑远了。

鲤青：“他会捕食鱼类。”

鲤鱼爸爸：“他很狡猾，会用尾巴伪装捕食。”

“哦。”小金不悦的抖了抖背鳍，像宣布自己的名字一样大声宣布，“他是一条好鱼……好大鲵！”

鲤鱼一家各自交换眼神，纷纷道：“他不是，小十九。”

就像大家从来不叫他小金一样，大家也不觉得容容会是一条好大鲵。小金有点不服气，拍打着鱼鳍把晚餐们送走了，自己游到角落里嚼绿藻去了。

“你觉得什么是好大鲵。”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游过来，在他旁边说。

小金打嗝似的吐出一个泡泡，道：“就是容容不会吃掉我的。”

“只是这样吗，”鲤青将周边的藻类推过去，又问，“如果要吃掉我呢。”

小金一愣，马上大声道：“容容不会的！”

“容容是谁我不知道，但是大鲵会的。”鲤青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小金，道，“这是捕食者的天性，不是你这一只鱼，也会是其他的鱼。他是我们众多天敌之间的一种。”

小金张着嘴巴，连胸鳍都忘了摆动，鱼鳃微微张开又合上，无声的漾出水纹。

鲤青像小时候带他出去玩一样，朝他吹了个泡泡，道：“小十九，你要格外谨慎，因为你是金色的。”

小金看着晃晃悠悠荡过来的泡泡，知道这是大哥递过来的谈判条件。如果他接住重新把泡泡推回去，就是同意了大哥的话。可是他又想起在浅滩上沉睡的怪家伙，容容真的……是他的天敌吗？

水泡顺着水波无声无息的飘过来，小金忽的张开嘴，啊呜一口将泡泡吞了，而后道：“大哥，也许大鲵是我们的天敌，但是容容不会。”

还不待鲤青说话，小金就像宣布自己名字一样大声道：“我就是知道！”

鲤青也像又一次听到“小金宣告”一样，回答道：“你要小心，小十九。”说完，鲤青一荡尾翼，青色的半大鱼儿转了个弯游走了。

一旁鲤十八悄悄凑过来，小声问：“大鲵是不是真有四个爪爪？”

小金点点头，道：“是呀是呀。”

“那……”鲤十八拍拍胸鳍和腹鳍，又问，“那他是不是可以走上岸，就像青麻鸭一样。”

小金：“……”

小金：“为什么都要像青麻鸭……”

“是不是啊？”鲤十八蹭了蹭小金，问。

小金摆摆尾巴，看着自己的哥哥，道：“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去问一下……”

“那算啦。”鲤十八也同样摆摆尾巴，朝小金道，“我可不想去招惹大鲵。”

小金愣愣的“哦”了一声。很快，晚餐聚集地的兄弟姐妹们都散了，小金停留在茂密的水草中，透过水面去看黑下来的天空。可是太阳已经下山了，什么也看不到。

回家吧。小金甩甩尾巴，推开水波往家里游，路过熟悉的石块和水草，看见邻居家的裸鲤先生，小金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容容是从星宿海来的，他会去别的地方吗？会像十八哥哥说的那样用爪子走上岸，然后离开这里？

小金原地吐了个泡泡，远远看了眼自己的家门。在水泡破裂之前，小金一甩尾巴，调转方向，朝岸边的浅滩游去。

黑暗中，黑色的大鲵依旧沉睡着，就连姿势也不曾改变。小金一靠近，他就敏锐的看过来，青豆一样的小眼睛动了动，尾巴微微摆动。

小金想起了大哥说的话，停在容容面前，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一时间只有水波流动，并没有说话。

容容也看着他，只有微微晃动的尾巴显示出他的好心情。

小金忽的吹出一个大泡泡，看着它晃晃悠悠的飘到大鲵面前，而后容容又吹出一个小一点的泡泡。两只泡泡一碰，晃晃悠悠的又游回来。

“你心情很好？”小金问。

大鲵点点头，过了会儿又低低的应了一声。那声音脆的像是毛良茛新生的细叶。

“你从哪里来。”小金又问。

容容也像早上一样，重复道：“星宿海。”

“星宿海，”小金摆了摆尾巴，又靠近了一点，道。“我知道星宿海在扎陵的另一边。”小鲤鱼淡金色的身体在暗沉的黑暗中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黑色的大鲵点了点头，道：“有很多片水，很多漂亮的花，紫云英、点地梅……不过现在变小了。”

“变小了？”小金在黑暗中抖了抖背鳍，疑惑地荡了半个圈，而后明白过来，“大雁也说鄂陵变小了，可我还是觉得好——大，怎么都游不完。”

“所以你就游……走过来了吗，还会去别的地方吗？”小金想了想，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虽然他心中还藏着更多“那你的爸爸妈妈呢”、“星宿海变大了你会回去吗”、“点地梅和紫云英是什么”之类的问题。

大鲵摆动的尾尖停了下，他在黑暗中看着小金的方向，晃了晃脑袋，最后道：“我来找你。”

“找我？”小金心中又冒出一连串疑问，他一摆尾巴，停在大鲵眼睛面前，问：“你认识我吗，为什么找我，找到了之后呢？”

容容停下的尾尖又重新摆动起来，他正要说话，却忽的朝前一扑。小金吓了一跳，满脑子都是大哥之前跟他说的“你要小心，小十九”，还没来及后悔，就已经被容容按在爪子下。

大鲵俯下身，像一开始那样趴在鹅卵石上一动不动。小金试着动了动，发现自己被容容用爪子困在身体下，正要说话，容容一低头吹了个泡泡过来。

小金：“？？？”

难道这是什么进餐礼仪吗？小金条件反射的吹了个泡泡推过去，就听见岸边传来震动和声音。他摆动的尾鳍停了下，仔细辨认那是来喝水的雪豹还是半夜不睡觉的野牦牛。很快他就发现，都不是。

轻手轻脚的震动从远处一路延伸过来，最后在容容的右侧不远处的地方停下，继而响起哗啦的水声，有什么被扔在水里了。

小金和容容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小小的自己。

“轻点！”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水面上亮起光芒，照得水下透亮。水底沉睡的鱼儿惊得四散开来。小金心中惊讶，吐出个小小的泡泡，道：“太阳。”

容容的爪子碰了碰他的鳞片，小金明白了他的意思，容容说那不是太阳。可旋即小金就有了更多的疑问，不是太阳那是什么呢，还有为什么容容没有说话也能明白他想说什么哇！好奇怪！

那片光亮四下照了照，水草在水波中悠悠飘荡。容容一只爪子按着小金，用黑色的身体挡住他的金色鳞片。

“瞎照什么，就怕没人看见吗！”还是那个声音在说，继而响起啪的一声。亮起的光芒转了个弯蓦的消失了。

“哎哟，”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大哥，我就看看……那边好像有个黑家伙。”

“石头吧……”第一个声音低声说着什么，而后被响起的水声淹没了。细碎的声音不断远去，像是往湖心延伸。

小金眼神追着声音远去，专注到容容的爪子放开了他都不知道。“啪”的一声轻响，一只泡泡在额前破开了，小金倏地回神，看进容容黑色的眼睛，忽道：“对不起。”

大鲵悠悠摆了摆尾巴，像是听明白了又像是没有，又吹了个大大的泡泡出来。

圆圆的泡泡晃晃悠悠荡到小鲤鱼面前，他用头一顶推回来，高兴地朝容容道：“我就知道你是一只好……大鲵！”

小金开心的凑近容容叽叽咕咕说了一大堆话，这才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家。

“容容再见！”小金大声喊着，周围沉睡的的鱼儿又被他惊醒了，传来一阵阵抱怨声。

容容朝他摆摆尾巴，低声道：“明天见。”

容容的声音真好听。小金这样想着，游过茂密的水草区，然后与等待着的大哥打了个照面。

小金愉悦的竖起背鳍：“好巧啊，大哥。”

鲤青一摆尾鳍挡住去路：“不巧，我跟着你出来的。”

小金：“……”

“为什么啊！”小金惊讶。

鲤青不答反问：“你为什么偷偷跑出去。”

“去找容容啊。”小金下意识说，而后胸鳍猛震，解释道，“不是啊，大哥你听我说……”

鲤青好整以暇的浮在水中，等着小金解释。小金说了一大堆诸如“容容真的是一只好大鲵啊”、“我只是去跟他说说话”、“我会小心保护自己的”、“刚刚我看到太阳啦”之类乱七八糟的话，吐出一个又一个泡泡。

鲤青耐心的听完，看着终于没音了的小金，这才道：“还有吗？”

小金瞄瞄大哥，忽的吐出一个大泡泡推过去，小声道：“对不起。”

鲤青终于等到了他想听的话，微微一动将泡泡推了回去，而后荡开水波朝前游去，道：“走吧，回家。”

暗沉沉的水中，金色的小鲤鱼跟着青色的半大鱼儿，一路穿过层层叠叠的水草，路过裸鲤先生的地盘，朝家中游去。

小金还在不停地问：“大哥，刚刚那个‘太阳’是什么？”

鲤青：“是人类的光。”

小金：“什么是人类？”

鲤青：“不会游泳，没有鱼鳍，生活在岸上。”

小金：“那他们怎么到水里啦？”

鲤青：“有船。”

小金：“船是什么哇！”

……

荡漾的水波将两只鱼儿的话语揉碎，一荡一荡得飘向远方。水中暗沉沉的，水面上却映出漫天繁星，细碎的光芒落在水中如同亮晶晶的钻石一般。一弯细长的月牙坠在天边，像是陷入了沉睡。

风起了，带来此起彼伏的虫鸣声。

容容换了个姿势，听着从湖心又回到岸边的水声与震动，重新陷入了睡梦之中。

星宿海-位于黄河源流玛曲和扎陵湖之间，因为沼泽湖泊星罗棋布，高空俯瞰就像星海一样，所以称星宿海。

大鲵-两栖类隐鳃鲵科物种，中国大概有5-8个种。就是娃娃鱼啦。

鄂陵湖-去年年中封湖了，所以小金只是很小很小的时候见过人类（游客）。

鱼儿们听不懂人话，人也听不懂鱼语，语言不通的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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