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黄河 第1章 第 1 章

青海省玛多县西部，沉睡着两湾姊妹湖泊，鄂陵和她的姐姐扎陵。在鄂陵湖中，有一处水草丰沛之地，那里聚集着大大小小的鱼虾和蟹贝。

此刻阳光刚刚升起，海拔的高度让阳光也变得干净起来。六百平米的湖面在微风的吹拂下，漾起贝壳花纹般的细小纹路。

正是盛夏时节，天空是一整片的蔚蓝色，新的一天开始了。

“妈妈妈妈，我要出门啦！！！”小金一甩尾鳍急匆匆的冲出家门，又被洞口的大哥堵住赶回来，只好悻悻游回去。

鲤鱼妈妈摆了摆鱼鳍，将漂浮在水中的球藻推过来，道：“小十九，你也该长大了。”

小金不情不愿一口吞了球藻，含糊道：“我叫小金，不叫十九……”

“你是第十九个破卵的呀。”鲤十八优哉游哉游过来，收起背鳍蹭了蹭小他几秒钟的弟弟。

“可是我是金色的啊！金色！”小金忽闪忽闪胸鳍，朝兄弟姐妹们展示自己与众不同的身体。即使是在光线稀少的石块下，也能看见他透出淡淡金色的背部鳞片。

“这是阳光的馈赠，妈妈你忘了吗？”小金灵活的摆动了下淡金色尾鳍，将剩下球藻推过来，再一次朝大家宣布道，“所以我的名字是小金哦！”

“你还要每天这么游荡下去吗，十九。”鲤鱼爸爸拖着青色背鳍的身体游过来，带起一阵透明的涟漪，身后跟着二二和二三妹妹。

“我们都能帮爸爸寻找食物了呢！”妹妹们一同说着。

小金晃晃脑袋，回答爸爸：“我每天也很努力的！”

鲤鱼一家大大小小瞪着黑眼珠看向他。

“努力的保护大家哦！”小金摆动尾鳍转了半个圈，大声的宣布着。

小金进行完每日正名宣言和保护宣言，像往常一样游出洞外，并朝大哥礼貌的竖了竖背鳍：“大哥，晚上见！”

鲤青无奈的叹了口气，吐出个圆圆的泡泡，朝洞内道：“爸，妈，你们当初为什么要给他讲那个故事……”

故事的开始还要从一年前的春末夏初讲起。那时候天蓝草碧，湖水清澈，鲤鱼妈妈还是个年轻的新晋妈妈，鲤鱼爸爸也是个经验全无的新手。

在浅滩的水草中，两鱼对着一大堆半透明的鱼卵发呆。

“要要要怎么办？”鲤鱼爸爸像个毛头小伙子一样推来各种藻类和水生幼虫。

“不不不知道啊。”鲤鱼妈妈紧张的吞了一口水，鱼鳃急速的开合了两下。

两鱼紧张兮兮的守着水草过了两天，发现鱼卵中的宝宝们不仅很健康，还十分活跃。鲤鱼爸爸这才不再疯狂囤积水草，回忆道：“我们出卵的时候都是自己破开的。”

鲤鱼妈妈附和着点了点头：“是呀是呀。”

于是终于安下心来的鲤鱼夫妇循着湖水传来的消息，前往新鲜的水生幼虫区开始觅食。毕竟他们已经连续两天都在吞食水草了。

又过了两天，鱼宝宝们出生了。成千上万的小鱼苗破卵而出，鲤鱼妈妈一边计数一边给他们取名字。按照鲤鱼一族的规则，只有第一只成功钻出卵膜的幼鱼能获得特殊的命名，余下的就像拥有队长的小兵，按照出生顺序依次往后延伸。

于是鲤鱼妈妈依次拍拍孩子们的额头，口中念道：“咦，青色的，那就叫鲤青好了。鲤小二，鲤小三，鲤小四……鲤十八，鲤十……”

鲤鱼妈妈惊讶的看着众多青色幼鱼中那抹淡淡的金色，他就像落进水中的水毛茛花瓣，细长的身体游动起来如同水底晃动的阳光。他张着小小的嘴巴，朝鲤鱼妈妈道：“妈妈，我叫什么。”

鲤鱼爸爸与鲤鱼妈妈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疑惑，转头去看第十九颗鱼卵。已经空了的卵膜依旧粘在水毛茛的叶片上，却因为水波的翻滚，在阳光下透出半透明的光晕。

“鲤十九。”鲤鱼爸爸和鲤鱼妈妈异口同声道。

但是很快，小十九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同。无论是和兄弟姐妹们一起捉迷藏，还是去恶作剧敲钩虾的软壳，他总是第一个被发现的那只。

“为什么啊！”小十九郁闷的沉在水底。

“因为你是金色的啊。”邻居家的花斑裸鲤抖抖背鳍，朝他游了过来。

小十九吓了一跳，急速扇动鱼鳍钻进水草中不见了。花斑裸鲤并不紧追，转了个弯，又游走了。

许久之后，小十九才在叶片背后冒头。他看着成年裸鲤修长的背影，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金色是什么颜色？

“金色就是荇菜花瓣的颜色。”三六妹妹与其说顶着一朵大大的荇菜花朵，不如说是被大花朵罩了起来。

“金色就是林鸲腹羽的颜色。”鲤青说了个小十九并不明白的名词，而后补充道，“是大雁告诉我的。”

“金色就是阳光的颜色。”鲤鱼爸爸吐出一个圆滚滚的泡泡。水泡晃晃悠悠，在照彻浅滩的光柱中变得亮晶晶的。

“为什么呢，”小十九游遍了他所知道的地方，问了认识的大小伙伴，得到的答案却完全不一样。他有点不开心的朝妈妈道，“为什么我不一样啊。”

鲤鱼妈妈正在水草间忙碌，一边指挥小十九看好轮虫，一边随口道：“因为你出生在阳光下，那是阳光的馈赠。”

“哦……”小十九兴致不高的甩甩尾巴，将轮虫群赶过来赶过去。

鲤鱼妈妈看了他一眼，停下摆动的尾鳍，想了想，道：“金色是太阳的颜色。你知道太阳吗，小十九？”

小十九吐出一个小小水泡，道：“知道哦，今天爸爸指给我看了。”

“那你知道太阳的故事吗？”鲤鱼妈妈停下收集硅藻的动作，成年鲤鱼悬停在小小的金色幼鱼面前，她黑色的眼睛看着连背鳍也是金色的小十九，开口道，“很久很久以前，太阳曾经坠落过。巨大的火球一下子融化了湖面厚厚的冰层……”

“妈妈，冰层是什么？”小小的十九问。

“冰是冬天水的外衣。”鲤鱼妈妈解释着，而后又道，“到冬天你就知道了。”

小十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继续听妈妈讲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太阳也像现在这样悬挂着，热烈的温暖大地和湖水。鱼儿们挨挨挤挤凑在一起，在水草中来来回回。可是有一天，太阳忽然坠落了。它拖着巨大的火球砸向湖面，惊醒了本来正在冬眠的鱼儿们。

水面上厚实的冰层眨眼间被烈火吞噬。太阳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球，将光热一股脑塞进湖里，照亮了深邃的湖底，也灼热了冰凉的湖水。

醒过来的鱼儿们惊慌失措的乱窜着，到处都是滚烫滚烫的水。就算他们跃出水面，也只能无力的跌落下来。

要完了，大家都想。

湖底遗落的大石块被火球压得粉碎，荡起一阵阵滚烫的细沙。巨大的太阳就那样沉沉的落在湖底，火焰熊熊燃烧着，水沸腾起来。

鱼儿们的鳞片开始脱落，蚌贝无力的摊开外壳。要和太阳一起死去了，大家这样想。

就在这时候……

“这时候！”小十九听得一阵紧张，僵直着鱼鳍差点被水波推走。

鲤鱼妈妈温柔的将金色小鱼托回来，道：“这时候，有一只勇敢的鱼儿冲了出去。他撞进燃烧着的火球中心，拼命的划动胸鳍和尾鳍，希望能带着太阳浮起来。可是……”

可是太阳太大了，小小的鱼儿无论如何也无法拖动。就在他绝望的快要化成灰烬的时候，周围的鱼儿们越过滚烫的湖水，他们用尾巴撬起巨大的火球，一起将太阳托出水面。

“就这样，那只鱼儿带着太阳游回了天上，成为了今天新的太阳。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太阳中有时会有鱼儿游过。”鲤鱼妈妈吐出一串泡泡，这样做了个结尾。

周围浮动着的水一阵一阵漾过来，水草层层叠叠舒展。在那些叶片的间隙里，透亮的阳光带来温暖的颜色。小十九安静的看着，而后他仰起身体，试图透过水面去看远在天上的太阳，可是却只能看到被水波荡出的金色碎片。

“这是真的吗？”许久之后，小十九轻声问。

鲤鱼妈妈将收集好的硅藻推到石缝中，转向水草中继续忙碌，一边道：“当然是真的，鲤鱼一族还留着推动太阳的印记呢。”

“印记呢。”鲤十八从一旁游过来，重复着鲤鱼妈妈的尾音，一边朝小十九甩甩尾巴，半透明的尾鳍尖端透出淡淡的赤红。

小十九扭头去看自己的尾巴尖，却只能看到一片淡金色泽。

“所以，我们的小十九是阳光的化身。”鲤鱼爸爸带着学习探险的孩子们回来了，朝金色的幼鱼道，“金色的太阳悬在天上，保护山川大地，也为大家带来温暖和光亮，而金色的你呢……”

“也会像太阳一样保护大家哦！”小十九突然兴奋起来，快速拍打胸鳍和腹鳍，大声宣布，“以后，我的名字就是小金啦！”

鲤鱼爸爸与鲤鱼妈妈异口同声道：“知道了，小十九。”

于是小十九就在每天强调自己的名字和外出巡游保护大家中渡过了一年，成为一条健康的一年生金色小鲤鱼。

在巡视完新一年用于产卵的水草丛后，小金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身旁的水毛茛叶片，仿佛对他选中的这片细长叶子格外满意。

“小金！！”

一只幼年背斑高原鳅从水草中冲了出来，惊醒了巡游中的小鲤鱼。他大声叫道：“我们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家伙！”

背着尖尖硬刺的硬刺高原鳅也一摆尾巴荡了过来，道：“一个怪家伙。”

小金淡金色的背鳍竖起又放下，有点犹豫。

上次这只背斑说发现了个怪家伙，他跑过去看差点被尖尖的鸟嘴叼起来，后来才知道那是鱼鸥。上上次是来湖边喝水的顶着树杈的大马鹿，大舌头一卷几乎要把他吞下去。上上上次是隔着稀薄冰面抓捕水鸟的玉带海雕，锋利的喙如同雷达一样对准了淡金色的幼鱼……啊是的，他终于知道了冰是什么，也知道了什么叫猎食者的眼睛。

“你可以游到上面来了？”小金换了个话题。

背斑一撇嘴，学着老爸的语气，怪声怪气道：“花花啊，我们是底层鱼，不要动不动就游到上层……谁要叫花花啊，我要叫，叫……”

“叫什么？”小金好奇的凑过去。

“叫豹点点。”硬刺高原鳅游了过来，尾巴轻轻碰了碰背斑，道，“身上这么多黑色斑块，不像来湖边喝水的雪豹吗？”

“那你就叫刺刺吗？”背斑不太高兴，看硬刺高原鳅脊背上竖起的硬刺背鳍。

“我可没有对尖二九不满意。”硬刺高原鳅是根据背鳍硬刺拱起的弧度和形状来起名的，尖二九抖了抖背上的尖刺十分淡定的吐了个泡泡，道，“事实上，我还挺喜欢的。”

小金&花花：“……”

“还是很像落在水里的花瓣的，”小金绕着花花游了一圈，看到他脊背上大团大团的深色阴影，道，“虽然说是黑黑的……要叫小黑吗？”

花花抖了抖脊背，似乎是想要将那些深色斑块抖下来，而后他忽的想到了什么，道：“要说小黑，那个怪家伙肯定叫这个名字。”

“为什么？”小金不解的问，他像往常一样浮到水面上，躲在荇菜叶子下面看天上耀眼的太阳。

“因为他全身都黑黑的。”花花这样说着，学着小金的样子，顶着圆圆的绿叶，朝天上张望。尖二九也凑过来，张着嘴巴看了半天，问：“你看到了鱼儿吗？”

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蔚蓝色一望无际的铺展开，就像怎么也游不到头的鄂陵湖一样。

三只小鱼儿躲在圆形的荇菜叶子下，一边警惕来来去去的各色水鸟，一边聚精会神的望着天空吐泡泡。半晌，小金沉到水里润了润眼睛，这才说：“没有。”

两只高原鳅对视一眼，十分理解小金的心情，但是对于太阳中是否有鱼儿表示存疑。毕竟小金看到荇菜花朵落了又开，也没有看到太阳中有鱼儿游过。

风轻轻吹着，在湖面上泛起波纹，远处传来鱼鸥嘈杂的叫声。三只鱼儿又往水中沉了沉，片刻后小金问：“你们说的怪家伙，是什么呀？”

两只高原鳅对突然跳回来的话题有点疑惑，不过很快就兴奋起来。他们拍着胸鳍围过来，朝小金说出自己的形容。

“像鱼一样。”尖二九扇动着胸鳍，稍后又补充道，“但是没有鳍。”

花花也忽闪着背鳍，脊背黑色的斑块在水中晃动起来。他大声说着：“他有爪子！像青麻鸭！”

小金困惑的吐出一个泡泡，思绪彻底从太阳上转移过来。这又像鱼又像鸭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难道是长有羽毛扁扁脚掌的鱼吗？

小金带着这样的疑问，跟着两只高原鳅游出水草群，朝更浅一点的岸边游去。

近岸的浅滩底铺满了各色圆石头，水草夹杂其中，在水波的起伏下来回摆动着。在大蓬孤尾藻的深处，趴着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

当然，这个“大”是相对于一年生的小金和体型更小一点的高原鳅来说的。

就像花花说的那样，怪家伙全身黑漆漆的，正一动不动趴在水底。三角形的脑袋，细长的身体和尾巴。背部十分光滑，没有鳞片也没有竖起的背鳍。体侧孤零零伸出四只黑色的爪子，看起来既像水鸟的尖爪，又没有那么像。

小金游动的动作停住了，他朝花花吹了个泡泡，问：“说好的像青麻鸭呢，既没有漂亮羽毛，爪子也没有扁扁的。”

不过确实很像鱼就是了。

“都有爪子啊！”花花用力忽闪着胸鳍，就好像他那里长着爪子一样。

小金&尖二九：“……”

浅滩碧绿的水草擦过怪家伙的脊背，顺着水波荡来荡去。小金好奇的看着他大大的脑袋和尾巴，忽的冒出一个问题，长了爪爪的鱼还是鱼吗？

“你好~”小金看到他小小的眼睛动了下。

怪家伙黑黝黝的眼睛嵌在黑黝黝的头上，滴溜溜转了两下，他忽的动了下脑袋，直直看着小金，却并不说话。

背后两只高原鳅大叫着“危险”躲进水草中去了，小金略有点迟疑。虽然这家伙有点奇怪，但意外的，他却感觉不到猎食者的意图。

“你是鱼吗，有名字吗，会说话吗？”小金甩甩尾巴，靠近过去。半大的金色小鱼停在幼年黑色怪家伙面前，吐出一串细碎的泡泡。

怪家伙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黑色的眼睛始终盯着面前的鱼儿。

“小金——”尖二九在水草中叫着，水波一荡一荡将他的声音送了过来，“快跑，他要捕食！”

小金摆动的胸鳍停了下，而后缓缓移动到怪家伙的左侧，发现怪家伙的视线也追着他移向左侧。被紧盯着，却依旧没有危险紧迫的感觉。小金困惑不已。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玉带海雕的眼睛就像尖锐的碎冰，而面前的大家伙，他的目光就像落在水中的水毛茛花瓣。

柔软又温暖。

就像阳光一样。

小金在他眼中看到金色的自己，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金色吗，这就是我的颜色吗。他拍打着尾鳍划了个圈，身侧淡金色的鳞片在水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友好道：“你是在看我吗，这是金色哦！”

这回怪家伙终于动了，他的喉部收缩又松开，大大的嘴巴微微张开。远处躲着的花花大叫一声扯过水草叶子挡住自己的眼睛。

“我知道。”那只怪家伙开口了。

他的声音意外的清脆，就像春天破冰时流水的敲击。

“你是小金。”他这样说道。

花斑裸鲤-高原鱼类，全身无鳞，杂食性鱼类。

林鸲qu-小型鸟，多见于树丛和灌木，夏季活跃于海拔3000m左右的山地。这里特指金色林鸲，羽毛很漂亮。

高原鳅-高原鱼类，有很多种，比如硬刺/东方/黄河……高原鳅。

开个新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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