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陵湖中心,有一块山石耸起之地。那里因鱼类聚集引来众多水鸟,又因鸟儿多在此栖息,故被称为鸟岛。
鸟岛被湖水环绕,是水鸟绝佳的落脚点,也成为诸多候鸟的繁殖与栖息地。只是这几天,他们也不太好过。
先是在此盘桓的玉带海雕,鸟儿们每天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就成为食物或者宝宝成为食物。好不容易下了雨,玉带海雕走了,水面却又上涨了,湖心岛外沿被水漫过,看起来整整小了一圈。
又恰逢筑巢繁殖期,鸟岛上下一片忙乱。底下的忙着搬家,高处的又遭雨打。你占了我的窝,我不小心拿了你的蛋,吵吵嚷嚷过了几天,终于稍稍安定下来。
还在修补巢穴的青麻鸭们围在一起开始了八卦。
“早知道我们就在上面筑巢啦,现在还要搬家。”一只青麻鸭呸呸呸吐出已经被雨水浸湿的绒毛,纠结的考虑着要不要把它放进同样**的鸟巢内。
“放了放了,”另一只青麻鸭捡起绒羽铺进鸟巢中,道,“太阳一晒就干啦。”
又一只青麻鸭赞同的点点头,挪动着脚掌踩了踩已经变成湿草的“干草叶子”,道:“上面也不好,玉带海雕飞过来一抓就走了,连落地都不用。”
“对呀对呀,还有好大风,离湖边也远。”青麻鸭们纷纷表示同意。
“说起来,玉带海雕这两天怎么不来啦?”最开始的那只青麻鸭问。
“下雨啦,”其他青麻鸭回答,“他不会游水呀。”
“可是他会飞呀,翅膀那么大~”又一只青麻鸭说着,张开双翼。背后一只幼年青麻鸭学着妈妈的样子扑闪两下,而后一展翅飞到下面湖水中。
“早点回来!”青麻鸭妈妈在高处喊,“天马上就黑了。”
“知道啦~”幼年青麻鸭在水面上拍打两下翅膀,周围全是像他一样还未成年的鸟类,比如捕鱼技巧还不算熟练的鱼鸥,带着弟弟妹妹游水的斑头雁,以及一到下雨天就精神百倍的鸬鹚们。
“你们在做什么呀~”幼年青麻鸭转身游了过去。
“看鱼。”一只幼年斑头雁回答。
水中一条半大鲤鱼侧躺着,他的侧腹现出一道伤口,正在水中渗着血丝。他无力的拍拍胸鳍,却只能被水波一推一推的带走。就在他的旁边,有一条更小一点的高原鳅,他正努力的推着,想要把鲤鱼推回去,然而刚前进一点,就被下一趟波浪荡了回去。
前进一点,被推回来。
又前进一点,又被推回来。
再前进一点,一个水波漾过来,被推的更远了。
幼鸟们来来回回看了好一会儿,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青麻鸭好奇问:“你在干什么呀?”
尖二九吓了一跳,脊背尖刺瞬间竖起,努力的摆动尾鳍,却推不动比他大好多的鲤十八。鲤十八看了眼围着他的幼鸟,用力一甩尾巴支起身体,沉声道:“尖二九,走。”
尖二九却依旧用力推着,道:“花花马上就来了。”
鲤十八忍着疼痛,带着尖二九潜进水下。周身的血色蔓延开,鲤十八心中哀叹一声,怕不是还没被鸟吃掉,就要先血流而亡了。
硬刺高原鳅拍打着胸鳍跟了上来,还没来得及高兴,鲤十八尾鳍一顿,又被水波冲翻了。
“是在玩什么游戏吗?”幼年鱼鸥凑过来问。
鸟啄鲤鱼的游戏啊……鲤十八心里回了句,再次甩动尾鳍,想要潜到湖面以下。
一旁斑头雁小小的叫了一声,道:“哥哥,他受伤了。”
大一点的斑头雁“嗯”了一声,问:“饿了吗?”
鲤十八&尖二九:“………”
小小的斑头雁抖抖翅膀,道:“有鳞。”
鱼鸥踩了踩水:“太硬。”
青麻鸭十分嫌弃:“不好吃。”
鲤十八&尖二九:“……………………”
刹那间鲤十八就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尖二九!!”
尖二九于水中灵巧转身,直直往下游,可是再快也赶不上行动敏捷又比他大许多的鸟儿。眼看就要被追上,鲤十八撑着一口气,从一旁斜斜穿过,带着小小的高原鳅躲过这一击。可是下一次攻击即将袭来,他们能躲到哪里去呢。
鲤十八一摆尾巴,带着尖二九转了个方向。风起浪涌,接连几个水浪打来,受伤的鲤鱼和没有鳞的高原鳅不见了。
“跑了哥哥。”小小的斑头雁扑闪着翅膀游回来。
大一点的斑头雁看他一眼,纠正道:“不是跑了哥哥,是鱼跑了,哥哥。”
“是鱼跑了,哥哥。”小小的斑头雁重复着。
哥哥也懒得纠正了,索性张开翅膀拍拍他,道:“下次要快一点,抓鱼的时候把翅膀收起来。”
片刻后幼年青麻鸭八卦的问:“你们家的小宝贝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一众幼鸟:“……”
当晚,再次遇到高原鳅的小小斑头雁十分迅速扑了过去,顺便记得收好了自己的翅膀,可是旁边忽的冒出一只大鲵,幼鸟吓了一跳,扑腾着翅膀飞起来,惊讶道:“有爪子哥哥!”
大鲵朝幼鸟们亮了亮牙齿,鸟儿们却更加好奇的看过来。大一点的斑头雁回应道:“是大鲵,你见过的。”
“对哦。”小小的斑头雁想了起来,又落进水中,想了想,朝容容打了个招呼,道,“你好呀~”
小金从水下窜上来,虽然想知道在哪里见过有多少是容容的爸爸妈妈兄弟姐妹吗等等一系列问题,但还是先问了最重要最紧迫的那一个——“你们有没有看到一只受伤的鱼和一只高原鳅?!”
“有啊。”鸟儿们纷纷点头。
几只鱼不约而同沉默了一瞬,而后鲤青问道:“在哪里?”
“金色的。”青麻鸭看着湖水中的小金。
“幼鱼。”鱼鸥脚掌划了下水。
“他们是你的食物吗?”大一点斑头雁挥了挥翅膀,问。
小金咕噜噜冒出一串泡泡,又问:“他们到哪里去了?!”
容容歪歪头,看向一边的小斑头雁。他抖抖尾巴,回道:“不见了,游得很快。”
鲤青瞬间放下心来,没有被鸟抓到就好。他重新竖起背鳍,在水中摇晃片刻,便再次朝前方游去。
小金眼睛一亮,道:“大哥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鲤青淡淡应了一声。
容容晃动着尾巴,护送小金和花花游过幼鸟群,才道了一句:“他们是我的朋友。”继而尾巴一甩,踩着水游远了。
鸟儿们面面相觑,片刻后小小斑头雁问:“可以和食物做朋友吗?”
岸上。
湖面早就被黑暗笼罩,老任却坚信大鲵和小鲤鱼还在。小梁只好按照指示,一路开车一路停,往返于道路与岸边之间,架起照明,为任医点燃寻找大鲵之旅。
老任看了眼望远镜里黑黢黢的鸟岛,又手动切换到夜视仪,只能看见有限范围之外模糊的影子。别说金色的小鲤鱼了,就是金色的大鲵也看不见。
小梁试探道:“那咱就……回去?”
老任却在雨中停下脚步,问:“你说这大晚上的,他们去鸟岛干什么?”
小梁:“……”
小梁一脸我要是知道我会是这样子的表情,道:“我又不是鱼……”
老任回忆了一下他记录下来的地点,按照大鲵出现时间在脑海中划出行动曲线,疑惑却更上了一层。毕竟这只大鲵一天的运动量要赶上正常野生大鲵几个月的运动总量了。
可是如果换成小鲤鱼呢?
老任望着雨中沉默的鄂陵湖,深深的思索着。
上一次偷猎事件过去还不到一个星期,有什么值得鱼儿冒着生命危险连夜赶往鸟岛呢,难道是又有了什么新型诱鱼剂了吗?
“有船吗!”老任十分期待的看着小梁。
小梁:“……”
小梁指了指远方鄂陵出水口,道:“陈主任那边有。”
鄂陵湖的出口位于“葫芦”形状的顶端,此刻湖水滔滔,一股脑奔向东北方向。老任抖了抖雨衣上的雨水,终于记起了老陈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问:“那边怎么样,大坝还好吗?”
“大坝没事,之前加固过。就是临时大坝冲毁了,”小梁两手比划了下,道,“大概三十来米的缺口,溢洪道已经开始泄洪了。”
“那还是挺严重的……”老任说着,再次看向灯光笼罩的近岸,雨点噼里啪啦敲打着湖面,响起接连不断的落水声。他想了想,道:“走吧,去陈主任那儿。”
“您不回去了?”小梁问。
老任拎起杵在岸边的LED大灯,提议道:“下次可以换个探照灯试试……”
小梁:“……”
老任笑了几声,拍拍小梁肩膀朝路边走,道:“没事,反正都出来了,去老陈那边看看,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湖水中。
“大哥大哥,”小金拍打着胸鳍追上来,问,“十八哥哥在哪里啊!”
半大的青色鱼儿如同利剑一样破开水面,他望着浸润了黑夜的湖水,道:“受了伤没有力气,又被鸟追过来,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顺着水游下去。”容容在一旁补充道。
鲤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而背斑高原鳅已经累得拍不动背鳍了,他跟在容容身后,借着破开的水面和背后推来的水浪,才勉强跟得上。
“顺着水游下去……”小金重复着,看向面前宽阔而汹涌流淌的湖水,它的前方是什么呢,是容容说过的草甸峡谷平原吗。
小金“啊”一声跳起来,道:“十八哥哥会被水冲到草甸上吗!”
鲤青却道:“不,它的前方是……”
汹涌湖水奔腾的前方是拦截水流用的临时围堰,此刻已经被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白浪翻涌着冲向库区,撞在临时堤岸上发出一阵阵咆哮。
灯光下,激荡的水流溅起近米高的水花,而后被激流一冲,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里写写鄂陵湖,上大下小的形状,在地图上像一颗微微倾倒的葫芦。河水从左下汇入湖中,再从右上游出,而后绕行阿尼玛卿山,折向东南。一般都说,黄河从鄂陵流出,才真正开启了作为一条河流的旅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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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