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黄河 第13章 第 13 章

第三天，保护区的陈主任终于坐不住了。他喊来隔壁科室的年轻人，叫上司机小梁，冒着大雨就出门了。

“等等我啊！”老任抓着帽子跑了出来，道，“是不是要去鄂陵湖，我也去！”

年轻女孩从办公室冒出来，举手：“陈主任，我也去！”

陈主任一阵无语：“我们保护区的事，老任你凑什么热闹……还有你小余，一个女孩野外跑那么勤快，给我回去。”

“我不！”年轻女孩手脚利索的套上雨衣雨鞋，背包里是早就装好的简易检测装备，最后扣上帽子道，“我准备好了。”

老任几下折好打印出的大鲵图片，越过陈主任往外走：“哎呀快走吧，真是越老越啰嗦，还不如人小姑娘呢……”

陈主任：“……”

科研科的年轻人姓文名辰，名字的斯文度与外表粗犷度呈显著正相关。他扛着装备出来，朝小余招了招手，一转眼瞥见陈主任的脸色，下意识道：“主任？”

“走走走……都走！”陈主任烦躁的一摆手，带着人出来了。

老任抢先坐了副驾，陈主任跟俩跟班挤在后排，车轮转动，朝鄂陵湖的方向驶去。窗外大雨弥漫，车窗上蔓延着雨的痕迹。陈主任一边估计着鄂陵湖的水量，一边没话找话道：“大下雨天的怎么可能有大鲵，老任你就不能等两天吗？”

“不能。”老任字正腔圆的拒绝，他朝后座扬扬那张已经看了两天的纸，道，“瞧瞧这是什么？大鲵？不，是从未有人发现过的黄河源头高原特有种，大鲵。”

“我一定要找到他。”老任看着纸上的图片，道。

陈主任懒得跟这个越老越麻烦的老家伙说话，转头问小余：“你呢，又是为什么要来凑热闹？”

小余杏眼一瞪，道：“我的目标就是天天去巡湖，哪知道来了这边天天坐办公室啊。”

文辰一听，乐了：“那感情好啊，调来我们科室呗，天天找你下湖。游山逛水，拈花惹草，招鸟逗鹿，四处寻宝，说吧，你想过哪种生活？”

听到这话，小余眼睛里都冒光了。陈主任抢答道：“想都不要想，办公室那些文书都是你的。”

小余：“……”

“或者文辰你替一下？”陈主任大方提议。

“别，”文辰一秒拒绝，摆出一副正经模样，道，“我们科室最近好像不缺人……嗯，不缺人。”

小余：“…………”

小余：“文哥你太不坚定了！亏你长得这么壮啊！”

文辰默默放下扶着车顶部把手的右臂，扯过雨衣企图掩盖自己壮硕的肌肉。

很快，汽车靠近鄂陵湖。几人下了车，老任顶着雨就要往外跑，被陈主任一把揪回来，塞了满怀的雨衣。

雨势又大了一点，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要不是脚下坚实的触感，还以为人走在天上一样。虽然这触感也不是很坚实——大雨带来的不只是泥泞，还有积了水的草甸。几人一脚深一脚浅的迈向湖边，时不时踩进深坑，走得甚是艰难。

两日不见，鄂陵湖水量肉眼可见的增长了。平日里嬉戏的水鸟不见了，野生动物也没了痕迹，接连不断的雨幕中，就连鸟岛也变得模糊。只有白茫茫湖面映着白茫茫的天空，看起来苍茫又壮美。

文辰在岸边放下检测工具，目测道：“涨了三十公分左右。”

小余意外道：“就看了一眼？”

陈主任指着涨到脚边的湖水，道：“早熟禾，扁穗茅，草甸植被。”

小余受教的点点头，蹲下去看被湖水淹没的岸边植物。早熟禾扁平的草叶浸在水中，就连抽出的花穗也没有幸免，在湖水下随着水波微微摆动。

再往深处，就是原来的岸边，孤尾藻在更深一点的地方生长着。

“原来是这样。”小余说着，摘下背包。一旁的文辰早就摆开检测仪器，开始工作。老任倒是在湖边走来走去，寻找他心心念念的大鲵。

“我就说吧，不可能找到的。”陈主任朝他道。

“万一呢，远远看一眼也行啊。”老任这话说的，简直像个毛头小子。

由于湖水的上涨，浅滩已经有了一定深度。老任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忍不住卷裤腿下水了。然而他朝岸边一蹲，一脸今天找不到就不回去的倔强。

陈主任看了他一眼，道：“医疗站不要了？”

老任摆摆手，道：“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啊……比我们厉害。”

陈主任笑了一声，指指一旁在雨水中摆弄设备的年轻女孩，道：“这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吗。”

“反正我现在的唯一心愿，就是看到它。”老任隔着雨衣指指衣兜里折好的A4纸，再次看向万顷雨点的湖面。

而此刻的容容，正在前往禁闭区的路上。至于为什么是禁闭期，当然是小金因为偷偷带七五二八去看大鲵，又又一次被关了禁闭。

小金：“……”

小金：“容容是我的好朋友，而且我还教了宝宝，除了容容以外的大鲵都要躲得远远的！”

鲤青听完，道：“我记得禁闭还有一天，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小金：“………………”

小金看着空无一鱼的禁闭区，以及周围狂舞的水草们，无声的吐了个泡泡，道：“这里也太可怕了吧……”

鲤青看着他，道：“对宝宝们来说，大鲵也可怕。”

小金扁了扁嘴巴，道：“我知道了，我只是想带宝宝去看他……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面前的小鲤鱼垂着尾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鲤青想了想，道：“小十九，宝宝们还小。他们分不清哪一只大鲵是你的朋友，哪一只不是。他们只会记得哪一条路是安全的，哪个地方的水草是可以吃的，哪个区域会有鸟哪个地方又没有……你明白吗？”

小金想到七五二八小小的身体，知道他这次是真的错了，乖乖面对着水草开始了禁闭：“大哥，我错了。”

鲤青“嗯”了一声，和小金一起，面对着飘忽的水草，不说话了。

小金：“？？？”

小金等了半天，大哥的训话还没有开始。他小心翼翼的往旁边看一眼，发现大哥一脸严肃，盯着一颗水草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哥？”小金问。

鲤青转眼看他，等他说话。

“还有……吗？”小金暗示道。

鲤青转过去，继续面对水草：“没有了。”

禁闭区又恢复了安静，一时间只听见头顶雨水掉落的声音。水波来来去去，推着水草也跟着来回摇摆。小金“哦”了一声，开始专心数水毛茛的叶子。一连数了五颗之后，大哥还是没有走。

难道又要亲自看着我吗，大哥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呀！小金心中又翻起了小鱼，扑腾来扑通去，最后终于忍不住问：“大哥，你不走吗？”

鲤青淡淡道：“我跟你一起关禁闭。”

小金惊讶的睁大眼睛：“为什么呀！”

“因为我也有错。”鲤青看着他，低声道。

小金忽闪两下胸鳍，道：“没有呀，大哥没有错呀，是我不对，我不该自己把宝宝带出去……大哥？”

鲤青安慰的拍拍小金，小金懂了，但是更加不安了。

片刻后鲤青道：“你知道为什么，只有第一只破卵的鱼儿会拥有特殊的名字吗？”

因为宝宝们太多啦，因为爸爸妈妈懒得起名字……小金脑中闪过诸如此类的回答，最后问：“为什么呀。”

“因为责任。”鲤青拂开飘过来的水草，道，“我有责任照顾好你们，小十九。”

小金微微张开嘴巴，愣愣的看向大哥。

路过的鲤鱼爸爸顿了下，收起准备打招呼的尾鳍，看了眼鲤鱼妈妈，是这样吗，那我有何存在的意义？

鲤鱼妈妈惊讶的冒出一个泡泡，不是因为宝宝太多了，起名困难又记不住吗？

两鱼对视一眼，决定不戳穿这个美丽的误会，静悄悄的穿过水草丛回家了。

鲤青的语气很认真，半大的青色鱼儿在水草中微微显露出成年鱼类的气势。小金张大嘴巴看着，忽道：“我也有特殊的名字呢。”

鲤青还来不及说话，小金就弹弹尾巴凑过来，道：“我是小金，大哥照顾小十九，小金也有责任照顾大哥呀！”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发言让鲤青微微笑了下，他摆了摆胸鳍，吹了个泡泡过去。小金“哇哦”一声将泡泡顶回来。

雨点一刻不停的敲打着湖面，演绎着水之圆舞曲。而水面之下，水草的深处，湖水依旧和缓的流淌着。小金不再对着水草自闭数叶子，开始小金式的提问，间或响起鲤青的回答。

小金：“大哥，雨下了好久哦。”

鲤青：“嗯。”

小金：“鄂陵的水又变多了呢。”

鲤青：“嗯。”

小金：“那鄂陵是不是变得好大好大，哇，真好呀！我好想看看那边的山……”

鲤青：“水会流出去。”

小金：“流出去？！去哪里哇！”

鲤青：“草甸。”

小金：“啊！是不是还有峡谷和平原，峡谷是什么，平原又是什么？”

……

水草深处。

一抹黑色一闪而过，小金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望着水草中冒出的尖尖尾巴，他有点兴奋的拍了拍胸鳍，而后又看了眼身旁的大哥。

“怎么？”鲤青问。

小金想了想，问：“大哥你饿不饿呀？”

鲤青：“不饿。”

“那渴不渴呀？”小金又问。

鲤青：“不渴。”

“那想不想来点新鲜的轮虫或者钩虾呢！”小金忽闪着鱼鳍问。

鲤青看了他一眼，道：“到底想说什么？”

水草丛中尖尖的尾巴晃了晃，而后换成容容的爪爪。小金顿了下，认真的看着大哥，道：“容容说他也错了。”

鲤青：“……”

小金：“所以，让他一起来关禁闭吧！”

鲤青：“………………”

岸边。

简单的监测工作已经完成，文辰草草计算了下，道：“还行，距离警戒值还有12公分左右。这次雨不算大，就是下的久了点。”

“雨水，冰雪融水，地下水以及溪流汇聚，鄂陵湖水量才会猛增。”小余接过话题，继续道，“当然还有湖水截流和大坝，不知道那边怎么样。”

“今天停雨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文辰看了小余一眼，作了个结论。

陈主任点了点头，起身往东边走。老任依旧蹲着，聚精会神的盯着水面。陈主任朝两人摆摆手，两个年轻人先行离开了。

“不走吗？”陈主任问。

老任抖了抖雨衣上的水，道：“我再等等。”

陈主任索性道：“一只也改变不了什么，娃娃鱼的濒危光靠保护是不行的。等到了又有什么用，观察它还是抓住它？可能我这个位置说这些话不太对，但是我一直觉得生态是一个整体，孤立的研究、保护不是长久之计。不是所有动物会成为大熊猫，也没有什么组织有资源支持所有的珍稀动物保护。”

“大熊猫很可贵的一点在于它是一把保护伞，在它的庇佑之下，无数珍稀生物得以在保护区生存。而这一点，我觉得大鲵做不到。与其去干预，不如让它自由生长。”

“所以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建好这片保护区吗？”老任看着白茫茫的湖水，低声笑了下。片刻后他朝陈主任道，“放心吧，我就是看看。”

“就看看？”陈主任怀疑的看着他。

老任在冰凉的雨水中搓了搓手，道：“装个追踪定位不过分吧？”

陈主任：“…………”

一个多小时后手机响了起来，文辰在电话里说：“主任，这边好像不太妙……”

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不同地方侧重方向不同。办公室下设各科室，一般有行政科，科研部门和综合部们等。再下设各保护站/科研站，由站长和成员组成。总之是有山巡山，有草护草，保护生态，防火防盗……这里就简单写主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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