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塔镇河妖 第7章 第 7 章

自从闹出那件事儿，游余安安分分在学校当了一段时间的乖学生。按时上课下课，没事参加参加社团活动，偶尔和秦楼出去K歌喝顿酒，当然，他不敢再喝醉了。

一切都很普通，唯一的不普通在于，他过得不那么舒心了。

首先是吃饭问题。游余学校食堂很难吃，是秦楼试过一次就发誓再也不踏入的程度。

游余对吃的比秦楼更挑，当然也把食堂拉入了黑名单。

相反，A大食堂在A市享有盛名，颇受学生喜欢。而游余学校离A大近，于是每到吃饭的点，司严都会来找他一起吃饭，偶尔不想吃了，司严又会开着车带他去外面吃，他总是找得到一些好吃的东西，加上他很了解游余的口味，于是游余这个重度选择困难症患者每天都吃得很舒心。

有时候时间充足，游余还会溜溜达达去看望看望苏城。

如今司严被游余严令要求保持距离，游余也失去了“吃饭无忧VIP尊享卡”，每天要么纠结吃什么，要么觉得好远不想去。

另一个重要问题就是，游余觉得找他表白的人变多了，一度让他觉得很困扰。

他不知道那是因为以前有司严在暗地帮他挡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司严不敢伸手了，那些爱慕者自然多了很多。

此外还有些误以为他和司严是一对儿的同学，连着好几天都只看见游余一个人，猜着是不是分手了，给自己壮壮胆也想争取争取了。

此时此刻，游余微笑着听着同系学长的告白，内心是麻木的。

“……所以，你能做我男朋友吗？”学长是个阳光好青年，热爱篮球，平时也是追求者众。游余和他有着打球的交情，对他印象还挺好。

但印象好也挡不住游余想拒绝的心：“学长不好意思，我……”

“学弟有男朋友吗？”学长打断他的拒绝，目光灼灼，“还是学弟有喜欢的人？”

“如果都没有，能不能给我个追求的机会？”

游余想说都不是，是我不喜欢男人，所以我和你压根没可能。

可是话到嘴边，他又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司严的脸，就迟疑了那么一瞬间。

学长却当他默认了，高兴地握拳叫了一声，随后看着游余大声道：“那我正式追求你了！”

两人这边发生的事被很多人看在眼里，学长大声的宣告也有点告知他人的意味。

总之，游余接受一位同系学长的追求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司严被拒后，秦楼代替他成了解决游余吃饭难问题的人，也是最先知道这事的。

他啃着一个酱大骨含糊道：“你真接受他告白了？

游余懒得跟他讲他不是接受告白而是允许学长追求，不，他没允许，是学长误解了。

反正当天晚上他就微信跟学长讲清楚了，谣言过几天就散了。

于是游余也啃着骨头不搭理他。

秦楼嚼着肉犹犹豫豫的，目光瞥一眼游余又收回来，欲言又止。

游余吮着骨头没好气道：“有屁快放！”

“唉，我这不是在纠结吗？”秦楼又挑了一块，看着自家兄弟嬉笑，“我就是好奇，你真喜欢男的啊？”

“怎么，不行？”游余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指，给自己倒了杯水。

“行，都合法了，你兄弟又不是封建顽固。”秦楼嘟囔着，“我就是劝劝你，要真喜欢男的，也得好好看看，别被骗了，让兄弟掌掌眼。”

游余一手撑着下巴看他，一手捏着杯子把玩，感叹：“秦少爷，你渣归渣，但对兄弟还是没话说的。”

秦楼像被踩了一脚，跳起来叫嚣：“滚！老子才不渣！我都是好聚好散，没当海王也没出轨，只是谈得快了点！”

他最近喜欢的一个漂亮姐姐嫌弃他花心，骂他渣男，他的一颗真心都被刺痛了！

看游余还是笑得很开心地看着他，秦楼一下就泄气了，算了算了，小鱼儿开心一点不容易。秦楼在内心安慰自己。

他重新坐下，然后像突然想起来一样道：“对了，我听我爸说，司严好像要去从军了。”

游余摸着杯子的手一顿，看着秦楼示意他继续说。

秦楼不在意道：“具体怎么了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被他爷爷要求的吧。”

“他同意了？”游余皱眉。

“不清楚，消息传出来了应该是同意了。”秦楼开玩笑，“他家老爷子可是见过血的，司严不同意说不定打一顿就同意了。”

不会。

游余很清楚司严不会同意。司严对从军没有丝毫热情，最重要的，司严母亲难产去世，司爸爸很疼这个儿子，说一句从小护到大也不为过。

以前司老将军也想让孙子去从军，但司爸爸以前能护，没道理现在护不了。

和秦楼分开后，游余回到家里，他没住宿，是自己在学校附近买了个小公寓。

等他搞完躺在床上，也没想出个什么原因来。

游余拿着手机看着司严的号码，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机丢一边蒙着头睡了。

但他不找事情，事情找上了他。

三天后，司老将军约他见面。

游余摸着脑袋拿不准这是个什么意思，但还是收拾收拾如约而至。

结果老爷子上来就是道歉。

“……司家没教好，司严这个混账玩意儿，我替他父亲跟你道个歉。”

司老将军屏退了所有人，捏着拐杖在手，司家祖传的一双严厉带凶的眼深深注视着沉默的游余。

这个年轻人很聪明，已经猜到些事情了。

司老将军缓缓道：“四天前，我那不成器的孙子找上我，跟我说他喜欢男人。我很震惊，也很生气。我找人安排女孩子跟他相亲，想把他掰过来，虽然心底知道这是无用功，但人就是不信邪。结果果然是无用功。”

“我知道我这样做在别人看来就是个老糊涂，如今我们国家都同性恋合法化了，我却还在干着糊涂事。别人怎么想我不管，但我想向你解释解释。”

“小严母亲生他时难产去世了，这事很多人知道。小严父亲很难过，我……”司老将军轻轻锤了锤胸口，悲伤道，“我也很难过。小严母亲是我收养的孩子，但同时也是我战友的遗孤。”

他温和地看着惊讶的游余，慢慢道：“战友为救我而死，临终托孤于我，那孩子却在生小严的时候难产，没救回来。我没能照顾好那个孩子，只能好好培养小严，他的名字也是我取的，希望他能严于律己，好好成人，然后找个喜欢的女孩子，再生个孩子延续我战友的血脉。”

“所以我明知道结果，却还想挣扎一下，为我战友最后的血脉挣扎一下。但小严，跪在地上，对我磕头，认真地说爷爷对不起，他就是喜欢男人，改不了了，因为他喜欢的人是个很好的男孩子。”

游余无意识地捏紧手指，心脏微微一抽，有股酸酸的陌生情绪。

司老爷子凝视着他，声线微抖：“可是他又说，他做了一件错事，他伤害了他喜欢的人。现在他喜欢的人要被别人追走了，他不管有没有希望，都想再试试，而第一件事，就是先说通家里，万一他喜欢的人答应了他，他能给他一个毫无后顾之忧的未来。所以他找上我，希望能争取我的同意，不论结果，他都希望他喜欢的人不用面对他家庭的阻挠，他可以先把家人这边走通。”

司老爷子微红着眼，诚恳道：“老爷子也不是来求情的，也不是求原谅的，我知道他犯了什么错，错了就是错了，我不会包庇，他爸也不会，我们已经教训他了，他现在躺在家养伤，他爸看着他，不会来给你添麻烦。我是来道歉的，孩子，如果给你造成伤害，真的很抱歉。”

游余的满腔忐忑到现在全成了心酸。他为背后为了一丝希望仍然争取的司严心酸，为溺爱儿子却硬下心打儿子的司爸爸心酸，也为一大把年纪来给他道歉的老爷子心酸。

其实他到现在也差不多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最简单的思路：如果那晚不是司严而是另外的随便一个男人，他真的能那么快就心平气和吗？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自己心里深处的接受，所以那晚的事也变得不那么痛苦了。

或许他就是心软，就是弯到深处不自知，他认了。

“司爷爷，我接受道歉，我原谅他了。”游余捂着眼睛闷闷道，发出请求，“我能和司严见一面吗？”

司老先生轻舒一口气，笑道：“当然。”

“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小严毕业后我和他爸打算送他去从军，不管你们谈得如何，都会给你留下时间和空间，你可以放心地好好生活，也可以好好想想要不要继续留下他。主动权交给你，小严接受所有结果。”

游余知道这个睿智的老人已经知道了他想干什么，也把选择权交给了他。

他拒绝司严，那就是好聚好散，以后司家会保证司严不出现在他眼前。如果他接受司严，也可以在司严从军的日子好好想想两人要不要继续走下去。简单点说，就是他想拒绝就拒绝，接受了想分手就分手，司家保证他不受任何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