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破镜重圆） 第19章 秘密录像

对宁池来说，身体的沉沦远比精神上的沉沦更加令人着迷。

身体上的沉沦永远是快乐的，精神上的沉沦却有可能是致命的毒药。

既然已经无法感到快乐，纵情声色又有什么不好？

一整个晚上，他都沉溺在与傅洲的身体纠缠中，就像他们那年在厦门的民宿，疯狂地索取彼此的身体，好像这样就能脱离被命运掌控的人生。

长夜漫漫，只有拥抱的体温能够让他感觉到温暖。

宁池和傅洲来来回回做了五六次，一直到凌晨三点才入睡。

半夜里宁池似乎听见了下雨声，许多年前那场日出的海潮蒸发成云，又在时隔多年后降落成雨，打湿他的睡梦，让他无法安眠。

他猛地睁开眼睛，与深不见底的黑暗对视，心脏跳动得厉害，脊背一片冰凉。

耳边的雨声伴着轰鸣的雷声，空气里充斥着泥土的腥气。

他微微侧过头，透过隐约的亮光，看见雨水徒劳地拍打着窗壁，比飞蛾扑火更绝望。

耳畔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扰得他心虚难平，宁池撑着手臂想要起身，抱着他熟睡的人却探过一条手臂，将他牢牢地箍在怀里。

皮肤传来的温度热得发烫，宁池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体温有多凉。

他仰起头，看见男人锋利的下颌线，忐忑不安的心竟无声无息平复了下来。

“傅洲……”

一声轻如梦呓的叹息，无人回应。

许久后，宁池重新闭上眼睛，尝试入睡。

雨淅淅沥沥地下，勾织成一场只有两个人的美梦，梦里他似乎听见傅洲对他说——

“宁池，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

第二天一早，宁池是被傅洲的说话声吵醒的。

“只有内部员工才有可能拿到这么多人的邮件。”

“联络平台删除视频了吗？”

“立刻报警，一刻都不要多等。”

宁池昨天原本就累，又和傅洲折腾到太晚，总共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如果不是傅洲声音太大，只怕到中午他都未必会起来。

傅洲的语速很快，严肃的态度和平时判若两人，宁池隐约感觉到事情不同寻常，强忍着睡衣起身，看见傅洲正拿着手机在浴室门口跟人打电话。

还没来得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就看见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闪烁着亮光，于是拿起手机，发现付云峥短短半小时竟给他打了十二通电话。

宁池瞬间清醒。

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他正想回拨电话，就看见了手机自带的新闻推送——

【某航司空少私生活曝光，与多名乘客存在不正当关系！】

心骤然间一沉。

一种电击般的麻痹感沿着脊柱攀升上后背，让他感到彻骨的冰凉。

这是什么……

他望着那张充斥着嘲笑的新闻标题，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

手指悬停在手机屏幕上，轻微地颤抖着，没有按下去。

房间内脚步声响起，的傅洲在他面前停下，手指攥紧了手机，黑白分明的眸子与他相望。

宁池对上他目光，从那双向来散漫轻浮的眸子里却找不出任何的戏谑。

傅洲背着光，整张脸都像是被覆盖了一层阴影，眼神有着从未有过的复杂。

他的声音很沉。

“宁池……出事了。”

一句话，让宁池的心跌入谷底。

-

就在今天清晨，一段有关宁池陈年录像在航司内部传开，以邮件的形式发到了航司每个人手上。之后不到三个小时，便被人公布到了网络上。

录像的内容很丰富，包含了宁池这一年里和不同男女乘客交流的视频，甚至存在许多宁池的私密照片，拍摄角度暧昧，引人无限遐想。

一时间，宁池私生活混乱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有人认为宁池被包养，在网络上冷嘲热讽。

「怪不得都说这一行乱呢。这个叫宁池的竟然还男女通吃啊？」

「呵呵，这个角度，一看就是金主在报复。除了钱出卖身体，金主也只是把你当宠物而已。让人家生气了，整你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八成是出轨被发现了，真不要脸。」

「会不会染病啊？玩这么花，也不知道平时戴不戴套。」

「这个叫宁池的怎么这么饥渴，一个还满足不了他吗？」

「说不定还是一起玩呢，啧啧，真刺激啊。」

网络上的污言秽语一句比一句低俗，航司内部紧急处理此事，决定临时将宁池停飞。

录像的每一帧宁池都看了。

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录像根本就是合成的。

他给乘客解决问题，受乘客的嘱托偶尔帮忙，还有接待一些熟悉的乘客，全都被用一种暧昧的角度偷拍下来。

至于那些私密照……

三年前在他的家里，能够做到这一切，只有一个人。

宋延，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执着？

为什么我们不能放过彼此，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有那么一瞬间，悲凉盖过了厌恶和愤怒，他的心犹如野草被烧尽的荒原，从痛苦到麻木，经历了太多遍。

“宁池，虽然我愿意相信你，但现在舆论声势浩大，航司在没有调查清楚的情况下，还是只能暂时将你停飞，希望你能够理解。”向哲宇叹道。

作为宁池的直属上级，他是一路看着宁池成长的，很清楚宁池品性如何。

手下这一帮乘务里，宁池无论人品还是能力都出类拔萃，并且一向洁身自好，和乘客保持安全距离，又怎么可能像邮件里说的那样，和多名乘客存在不正当的性关系？

这分明就是有人蓄意陷害宁池。

宁池飞了四年，在机组人缘关系一直不错，有谁会这么疯狂地想毁掉宁池的事业？

向哲宇最初想到的是贺铭。

一来，贺铭和宁池在组内有竞争，二来，想要录下这么多有关宁池工作时的视频，和宁池同组的乘务是最方便行事的。

但贺铭和宁池没有私交，又怎么可能拿到宁池的私密照？

因此在向哲宇看来，最有可能做出这些事的，就是觊觎宁池的变态偷窥狂，因为被宁池拒绝，心里怀恨，于是故意多次乘坐宁池常飞的几趟航班，甚至跟踪宁池，拍摄他的私密照……

乍一听很离谱，甚至难度很大，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抱歉，向哥……这次给你添麻烦了。”宁池很感激向哲宇在这时还愿意相信他。

“这件事你也别在担心，清者自清，航司已经报警，相信警方会调查个水落石出的。至于航司对你的处罚，就算再过一个月我要离职，也会尽量帮你。倒是你，有什么能提供的线索没有？”

“我……”宁池暗暗攥紧了拳头，最终还是决定把真相说出来，“那些私密照，是我弟弟拍的。”

“你弟弟？”向哲宇愣了一下，显然一时没法消化这个真相，“你弟弟是个变态啊？哪有弟弟拍自己哥哥私密照的？”

“不是亲弟弟。”宁池说。

他对向哲宇说了他们过去的事，向哲宇忍不住骂了一声：“真他妈丧心病狂！简直就是个畜生。”

宁池唇边多了一抹苦笑：“向哥，这件事因我而起，无论如何都已经给航司造成了名誉上的损失。不管调查结果如何，恐怕都免不了停职处罚。”

“你……”向哲宇也顿时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看着宁池就快升职，竟然出了这档子麻烦事，简直让他焦头烂额！

正当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略带几分脾气的笑声。

“哟，向哥，你也在呢？”

宁池掀起眼皮，视线越过向哲宇的肩膀，看见他身后不知何时到来的傅洲。

向哲宇扭头看见傅洲，不由诧异：“你怎么来了？”

傅洲扬了扬下巴：“我找宁池有事。”

向哲宇眯起眼睛，手指点了点他：“你小子这是在给我下逐客令了？”

“我哪敢给向哥下逐客令？只是查到一些犯罪证据，应该会对事情有帮助。”傅洲说。

“你说真的？”向哲宇愣住，下意识的信任所产生的喜悦甚至让他忘了问傅洲是怎么办到的。

连他们这些机组老人都拿这件事没辙，傅洲这个入职半个多月的怎么可能这么快拿到证据？

“是真的，”傅洲没有多说，看向宁池，“虽然已经联络了警方，不过目前的证据恐怕还不够。”

宁池隐约听出了他话里的暗示：“还需要我配合？”

傅洲：“是。”

说完给向哲宇使了个眼色。

向哲宇立刻冷下脸：“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

傅洲勾了勾唇，搂住宁池的肩膀，懒懒道：“**问题，向哥你就这么八卦么？”

向哲宇被他一句话堵得无语凝噎。

不是，他怎么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劲呢？

“向哥，改天再跟你解释。”傅洲没等向哲宇同意便把宁池给带走了。

到了航司总部外，傅洲停下身，松开了搂着宁池的手臂。

“宁池，”他的语气凝重，“你应该对陷害你的人心里有数吧。”

“你……”宁池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复杂。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傅洲根本不必去管这些事。

当初分手的原因，他们都心知肚明，宁池很清楚，傅洲只怕这辈子都不会想和宋延这个人扯上任何关系。

“从一年前开始，宋延和贺铭之间就一直保持着联络。”傅洲说道。

这一句话令宁池微微动了容，嘴唇轻颤，失声道：“你说宋延和贺铭……”

是啊。

怎么会想不到呢？

一旦这两个人保持秘密联络，许多不合理的谜题都迎刃而破。

宋延怎么可能拿到他的工作录像？

而贺铭又怎么可能拿到他的私密照片？

除非两个人联合起来陷害他……

他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罢了。

可他们又是什么时候串通在一起的？

“那些有关私密照的证据，恐怕只有你亲自去一趟才能拿到。”

宋延的目的无非是逼迫宁池回到他身边。

宋延不会停止对宁池的监视，他对宁池的控制欲让他无法容忍自己有一天对宁池失去控制。

他在赌宁池的心狠。

傅洲朝他迈进一步，声音比目光更沉。

“宁池，这件事也该有一个了断了。”

-

一星期后，宁池回了趟南京。

已经入了秋，大街两侧随处可见高大的梧桐树，金灿灿的梧桐叶铺了满地。

他再一次回到他的家，哪怕无心欣赏沿途风景，这回也逼着自己多看了两眼。

心想……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客厅没有开灯，推门进去的一刹，**的气味从那个密闭的空间里流窜出来，让他感觉全身冰凉。

黑暗中那道孤零零的影子似乎动了一下。

宋延坐在轮椅上，一点一点抬起头来，看见宁池的刹那，眼中流露出骇人的狂喜。

他喜极而泣：“哥……哥……你真的回来了……”

时隔多年再次相见，宋延更加消瘦了，像个久病不愈的废人，眼神也比当年更加癫狂且灼热，而宁池看他的眼神却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人和人之间一旦有了矛盾，关系有了裂缝，那么将来反复被记起的，总是那百分之一的不好。而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好，都会轻易随时间忘记。

就像人不会关心身上完好的皮肤，却永远会记得深入骨髓的伤疤。

负面的情绪，总是比开心的事更容易让人铭记。

偏见和恨意，足以改变一个人在心里原本的面貌，将那个人变得像狰狞的厉鬼。

正如这一刻他见到宋延，心里生出无数的复杂情愫——是恨意占了上风。

“哥……”见宁池一直不说话，宋延有些紧张，生怕他要走，推着轮椅上前，想要拉他的手，“你累了吗？你的房间……”

宁池不闪不躲，就这么让他攥住了自己的手，心底却划过深深的厌恶。

他冷漠麻木地开口：“你如愿了。”

宋延身体一震，看向他：“哥……你说什么……”

“不要喊我哥，”宁池冷声道，“我停职了，恭喜你，除了回家，我别无选择。”

“哥，”宋延喃喃道，“是真的吗……”

他的语气里藏了一丝难以言明的复杂情愫，像某种克制的喜悦。

“是真的。”

“哥……我不会离开你的，”宋延的呼吸急促起来，“这世上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你，我也会对你好，我是这世上最在意你的人……”

“在意到从几年前开始就监控我的生活，甚至让我的同事监视我的工作？”

“哥，”宋延不笑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宁池抬头，洞察着客厅的各个角落，又迈开步子朝自己的卧室走去，“是要我替你把摄像头找出来，还是……”

“哥！”宋延急了，推着轮椅进他的卧室。

宁池停下来，侧过头看他，眼底是淡淡的讽刺：“宋延，不要把人当傻子。”

“哥，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把摄像头全部撤了，好不好？”宋延已经太久没有见宁池，这次宁池因为停职而回来，他不想宁池再走，所以什么条件都一口答应。

只要……只要宁池不走，他什么都可以答应。

宁池默了片刻，道：“可以。”

宋延欣喜若狂。

“你还有什么……”

“和贺铭断了联络。”

宋延沉默下去，眼神闪烁不定，像是在做某种抉择。

“你让贺铭帮你监视我，甚至往航司内部发邮件，如今无论事实如何，航司顾虑舆论影响，都不会再让我复职。难道你想看我一辈子背负污名？还是想逼我把这一切变成真的？宋延，你想这样对我吗？”

“我，我答应你，”宋延被这三重质问逼急了，顾不上别的，立刻答应下来，却又强调了一遍，“只要你不走，什么都行。”

“宋延，你终于承认你做的一切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屋内压抑的氛围。

宋延的瞳孔剧烈地缩了一下，借着微弱的光芒辨认出傅洲的身影，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

“哥……？”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宁池，想要一个解释。

“如你所见。”宁池说。

傅洲在宁池身边停下：“我已经通知警方了，宋延，你逃不掉了。”

宋延完全听不下去傅洲的话，他此刻心里只有宁池。

“哥，你、你联合外人算计我？！”

“你能算计我，我也能算计你，”宁池一字一字道，“宋延，这是你应得的。”

“哈，哈哈哈，”宋延突然间笑了起来，不再克制自己，眼中是深深的悲凉，“哥，今天是中秋，是家人团圆的日子，你就是来送我这样的礼物吗？”

“但凡你把他当家人，都不会是这个结果，”傅洲嗤笑道，“做了这么多龌龊事，坐牢才是你应得的下场。”

“坐牢？”宋延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不，我是不会坐牢的……”

他退开一步，一步之后又是一步。

他霍然抬头，对宁池露出一个凄冽的笑，手指攀附上窗沿，皮肤瞬间被利刃割破，汩汩鲜血从指尖流了出来。

“哥……”他轻轻唤了声，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这么多年了，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可你总对我这么残忍。”

宁池无言。

残忍吗？

他这些年做的，对自己何尝不是另一种残忍？

宋延苦笑，语气里充满了浓烈的自嘲：“如果我当初不喊你这声哥……是不是一切就不会这样了……？”

这回他没有等宁池的回答。

下一秒，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下，宋延纵身跳了下去，单薄的身体如同被风撕裂的纸，绝望地在宁池生命里翻篇，也要执着地留下最决绝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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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秘密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