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蹙眉,只是眼睛还望着窦安然。
“姑姑说笑呢,”窦安然垂眸,笑着转向太后,“我只在宫里跟王爷说过一回话,这么久了,王爷定然记不得了。”
记得?
越王为何要记得窦安然?
窦施然跪在越王身后,并不知越王的眼神落在窦安然身上,只是听着太后和窦安然的一唱一和,察觉出异样的滋味来了。
姑姑话里话外,为何要把窦安然跟越王扯在一处说。
她想让窦安然做越王妃吗?
越王恨姑姑入骨,怎么可能同意纳窦安然为妃?
姑姑明明知道越王有心上人,连娶妻都不肯的。
“本王与安国公府甚少往来,的确记不清了。”越王语声淡淡,他终的目光终于从窦安然身上挪开了,转向窦太后,“母后一路舟车劳顿,还是不要站在门外说话,进去再说吧。”
“也好。进去再叙。”
窦安然扶着窦太后往前走,几步便走到窦施然跟前。
窦太后驻足,扫了一眼她身上的妆扮,笑道:“这是?”
“妾身岳萦心,拜见太后娘娘。”
“萦心啊?哀家听说皇帝把你送到了越王府,没想到这里能遇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这一身衣饰可比哀家还华丽。”
云鹤妆花缎,珍贵稀有,每年送进宫不过十匹,御用监的人问都不问全部送去乾元殿。
窦施然还算懂事,会叫人往景阳宫送几匹。
太后虽得了喜欢的料子,但其中的差别她不会品不到。
眼下窦施然做了越王的侍妾,衣饰上没有龙凤章纹,用料却不比在做皇后的时候差。
“请太后娘娘恕罪,”窦施然叩首,做出慌乱的样子解释,“妾身知道逾矩,只是迎接凤驾,不敢怠慢。”
窦太后正要说话,旁边越王开了口:“母后请息怒,是本王让她这样穿的,她不过是听命行事。”
听命行事?
她都没训斥呢,他倒急着跳出来维护。
阿施这丫头,的确有些手段。
这才到闻人璟身边一个月,闻人璟就已经开始回护了。
闻人璟未必说得是假话,区区侍妾能穿得这样招摇,自是少不了闻人璟的纵容。
“哀家没什么怒气可息的。”窦太后眸色微紧,依旧是谈笑之态,话语中带着威仪,“萦心是皇帝赐给你的人,你喜欢她,这样很好。不过璟儿,你要记住,她始终只是个侍妾,侍妾要有侍妾的本分,这些正妻才能穿戴的东西,不能落到她的身上。你以为是宠她,其实是害了她。”
越王语声低沉,语气平缓却坚定。
“母后此言差矣,侍妾也是本王的女人,本王的宠爱不会害她,害她的只会嫉恨她的卑鄙小人。”
这话说得意有所指。
越王的母妃秦贵妃,算起来也是皇帝的妾。
窦太后哪里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然而分毫没有动容,笑意愈发浓了几分:“看到你后宅和睦,哀家为你高兴,哀家只是多嘴提醒你,将来有了正妻,还是要敬重爱护,方是持家之道。”
“母后提点的是。”
“好了好了,都别跪着了,平身吧。”窦太后发了话,温泉宫外跪了一地的内侍悉数站起来。
窦施然这才看清窦安然的长相。
窦安然虽是她的妹妹,但她们统共见过两回。
第一回是五岁的时候,娘亲过世,严氏带着窦安然前来吊唁,也是那一天,严氏跟爹爹在灵堂外勾勾搭搭。
第二回是六年前,她随外公回京,本来是住在外公家的宅子,只是因着太后接见,她回到公府跟着窦家人一起乘马车进宫。
等到她册封为后的时候,她已经不是认爹摆布的小姑娘了,不必再跟严氏虚与委蛇,也不想见她所出的恶心子女。
窦安然不期而至,着实令她意外。
与她想象的不一样,窦安然长得并不像严氏,脸上没有太多生母的痕迹,而是完全的肖似窦家的人。
她跟窦太后并肩站在一起,说是母女都说得过去。
“安然姑娘。”窦施然朝她福了一福。
“姑姑,这位是……”看到眼前衣饰华美的窦施然,窦安然竭力抑制心中的情绪,朝窦太后投去征询的眸光。
“她是璟儿后宅里的人,叫萦心。”
“萦心姐姐。”
“走吧,外头晒得很。”窦太后径直往里走去。
窦安低眉顺眼地跟上去,只在转身的刹那朝窦施然投去一抹锐利的眼色。
越王看向窦施然,窦施然亦低了头,重新走到他身旁,一块往里走。
进了温泉宫大门,已经有步撵停在那里等候。
窦太后坐上步撵,行了没几步,蹙眉问:“怎么不是去琅华殿?”
越王面沉若水,没有说话,窦施然自然不言。
温泉宫总管太监忙上前道:“琅华殿正在打扫,里头家具都还不齐全,所以皇上让太后娘娘在重华殿歇息。”
“让哀家住重华殿?怎么,现在温泉宫的规矩改了?”
重华殿跟怡和殿一样,在温泉宫属于较小较偏的地方,这么多年,窦太后从未踏足过。
“娘娘误会了,不是奴才们对娘娘不敬,实在是……”
越王终于开了口,语气分外轻松:“都怪儿臣染了时疫,所以琅华殿里里外外都洒上了生石灰,里头的家具摆设都要不得了。皇兄也是想着重华殿离琅华殿远些,特意让母后住得远些,免得过了病气给母后。”
听到时疫两个字,窦太后的心立即便凉了半截。
好在她见惯风浪,没有太过失态。
越王染了时疫,那阿施……
目光落在越王身上,又落在窦施然身上。
“好端端的,怎么会染上时疫?”
“此事的确蹊跷,皇兄亦担心有人陷害,正派人彻查此事。”
“若真有人敢谋害你,五马分尸也不为过。”
窦太后见越王和窦施然气色极好,显然已经痊愈,稍稍松了口气,重新恢复了太后威仪。
“这么大的事,哀家全然不知,真是愧为你的母后。”
“皇兄也是担心母后忧虑操劳,影响了凤体,这才瞒下消息。”
“你们如今长大了,能自己拿主意,这样也好。哀家一个老太婆,哪里都住得,走吧,去重华殿。”
越王和窦施然跟着步撵一起护送着窦太后到重华殿,等着她安置下来了,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告退。
他们一离开重华殿,窦太后的笑意顷刻间便收敛了。
女官见状,忙扶着她坐下,劝道:“如今琅华殿封住了,也是别无他法,只是委屈娘娘了。”
“哼,别无他法?如果越王不住琅华殿,你猜琅华殿会不会被封起来?”
女官道:“皇上不知道娘娘会来温泉宫,才想着让越王住在那边吧。”
“他叫了哀家二十年的母后,岂会不知道琅华殿从不让别人住的。他就是故意的。”
“毕竟,皇上如今看重越王。”
窦太后摇了摇头,心中暗恨。
要是她那两个早夭的儿子还活着就好了,皇位上坐的是自己的亲儿子,她何苦会受这样的闲气?
“姑姑息怒,我刚瞧见重华殿外还有一架水车,别的宫殿怕是跟宫里没多大差别,倒是这边更有情趣。”窦安然说着,捧上刚沏好的香茗。
“这是什么茶?”
“听殿里宫女说,这是内侍们自己在后山种的茶,闻着很清香,也很别致。”
窦太后想起来了,先帝来温泉宫的时候是喜欢尝尝这茶的,但她偏喜欢龙井,绝不想尝试这些个粗茶凡品。
“放下吧。”
窦安然见她脸色不佳,只好放下茶杯。
窦太后开门见山道:“你觉得越王的心上人,是你吗?”
“我……我不知道。但王爷应该认出我了吧?”
越王看到窦安然的刹那间,窦太后的确捕捉到了他眼神的变化。
“哀家如你的愿带你来温泉宫,往后该怎么做,你自己机灵点。”
“多谢姑姑恩典。”窦安然说着,垂眸道,“我想确认一下王爷的心意,若是他无意,那便罢了。”
“糊涂!”窦太后脸色一沉,语气严厉起来。
窦安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跪下,“安儿不知做错了什么,请姑姑恕罪,姑姑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你什么都没错,错在太蠢,”窦太后久居后宫主位,开口训斥起人来尽显威仪,“他喜欢你如何,不喜欢你又如何?这京城里多少贵女想嫁给他,如今你得了机会,能跟他一起在温泉宫住着,你说,该不该做些什么?”
窦安然本这么想的,没想到太后会如此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话说到这份上,窦安然也不再遮掩。
“姑姑教训的是,我、我本来……也想争取的。”
“起来说话吧。”窦太后打量着她,十八岁的姑娘,明眸善睐,娉婷秀雅,“你生得很美,是男人会喜欢的模样,但一个女子,光有美貌是不够的,如果在美貌之外,还有一副玲珑心窍,如此,便能敌过千军万马。”
窦安然是活过一世的人。
窦太后口中这些道理,上辈子无人告诉她,她是吃了一辈子的苦才懂得。
想起从前那些事,窦安然郑重地点头:“安儿明白。”
“你只管放手去做,闹得再大这里也是温泉宫而已。别想什么体面不体面的,只是赢家才有资格说体面。”
“是。”
喝了口茶,又道:“不过,越王身边那个侍妾,是皇帝赐的,你别去招惹她。”
“安儿记下了。”窦安然揪紧了衣袖,乖巧点头。
窦太后见她的反应,还算可造之材,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不喜欢严氏是一回事,窦安然又是另一回事。
若是窦安然能立起来,对她而言好处多多。
阿施……她够聪明,够漂亮,可就是太聪明、太漂亮了,如果她怀上了越王的孩子,往后拿在手中的筹码就多了,未必会把她这个姑姑放在眼里。
最要紧的是,眼下皇帝大权在握,掌控一切。
但他是个短命鬼,就算他有九成把握算计越王,越王也有一成的胜算。
如果窦安然能拢住越王的心,做了越王妃,对她而言多一份保障。
平衡,不仅是朝政之道,也是后宫之道,更是生存之道。
她绝不能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称的一端。
*
离开重华殿,越王和窦施然回到怡和殿。
路上,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窦施然明白,虽然在温泉宫门前越王出言回护了她,但他只是借题发挥,给姑姑找不痛快而已,并非是心疼她。
一进怡和殿,越王径直进了书房,翻起了桌上的书。
“爷回来了!”
王青跟雅歌一样,都回到怡和殿伺候。见越王进了书房,他立即沏好了茶。
正想送去书房,见窦施然在门外驻足,素日清丽顾盼的眸子里尽是忧虑,便捧着托盘走到她身边,“要不,夫人给王爷送茶进去吧?”
窦施然的确想进去跟他搭几句话,试探一下他的态度,但现在没想好说什么……她摇了摇头。
“王爷不想见我,王公公快送茶进去,以免被他责骂。”
“好。”王青刚回越王身边伺候,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听到窦施然这么说,便捧着茶进去了。
越王正在翻书,听着斟茶的声音,头也不抬的说:“沏壶茶而已,怎么这么久?”
王青转了转眼珠子,联想起岳夫人的话,猜到王爷听到了什么,忙道:“奴才在书房外跟岳夫人说了两句话。”
越王将手中的书往桌上一扔,拧眉道:“你是忘了自己的本分吗?”
果然如岳夫人所说,王爷在生气呢。
“王爷恕罪,奴才是看岳夫人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书房里边,以为她有事才问的。”
越王的眸光动了动,语声清冷:“她一直看着书房里边?”
“是。”
“那她说什么了?”
“她说……”
见王青吞吞吐吐,越王眉峰一动,现出几分杀气。
王青只觉得后背一凉,立马老老实实道:“夫人说,王爷不想见她,叫我快点送茶进来,以免被王爷责骂。”
算她有自知之明!不过在她眼里,他是个苛责下人的主子吗?
“本王几时责骂过你?”
“没有没有,王爷最是宽厚,奴才们都是命好才有福气伺候王爷。”王青赶忙道。
越王吸了口气,竭力让自己不要那么心烦。
温泉宫历来都是清心养性的地方,为什么这回过来会如此心烦呢?
一个岳萦心就已经足够了,现在窦太后又带过来一个窦安然。
岳萦心像画中人,窦安然也像画中人?
而且,她今日还穿了银红洒金的披风……是巧合吗?
不大可能,又长得像,又穿一样的衣裳。
他当年在御花园里遇到的人必然是京中高门的贵女,他后来在宫中宴饮上也偷偷观察过,并没有再遇到过她。
岳萦心自然没可能,但是窦安然?
仔细想想,他确实没见过安国公府的两位姑娘。
佳禾姑姑告诉他,是窦太后害她了秦贵妃的命,他那时年纪小,对窦太后的恨意怎么都抑制不住,绝不去景阳宫宴饮。
后来父皇驾崩,皇兄继位,尊窦氏为太后,又议定窦氏女为妻,他离开京城,不再理会京城的一切,连皇兄大婚时他亦未曾回京。
听闻这位皇嫂自幼长在巴陵,那么他六年前唯一有可能在御花园里遇到的,只有窦安然。
她是窦太后的亲侄女,进了宫敢到处乱跑,也说得过去。
真是她?
穿着银红洒金披风的窦安然浮现在他眼前,但他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找了那么久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他应该是狂喜的。
但他并不欢喜。
是因为他心心念念的人是窦太后的亲侄女吗?
约莫是吧。
窦施然站在书房外,见王青出来了,动了动唇,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王青先开口,小声道:“爷还在生气。”
生气?
他不是在生气,而是刻意疏远她。
“奴才先下去了。”
等着王青退出去,窦施然悄悄往房门口挪了两步,发现越王并未看书,而是蹙眉深思。
他在想什么呢?
在想窦安然?
窦施然忽然有些气恼,转身便走了。
越王坐在书桌前,看着书房门前倩影一晃,又很快消失。
她在偷看自己吗?
越王烦躁的心情,终于舒畅了些,眉头徐徐舒展开来。
“爷,”片刻后,王青去而复返,恭敬道,“龙栖殿那边来人传话,说万岁爷让爷过去说话。”
“知道了。”
越王神情微动,起身往外走去。
窦太后突然摆驾温泉宫,料想皇兄亦意外。
正值午后,迎面便是暑热的风。
越王和窦施然养病这十日,外头已经由春入夏,大约有温泉的缘故,这里的初夏比京城热些。
因此,龙栖殿并不像乾元宫那样门户紧闭,而是开着窗户,放下纱帘。
进殿仍有药味扑面而来,但闻起来清爽多了。
皇帝穿着一袭红色常服,斜倚着枕头坐在窗边的榻上,望着窗外的花树。
听到常平的通传,他并未立即转过头。
越王走上前,唤了声:“皇兄。”
等常平退了出去,皇帝方转过脸来。
眼前的越王身姿岿然,如载华岳,没有半分病弱之气。
皇帝拿手指轻轻一指,示意他坐下。
“秦院首说你痊愈,朕还担心你会落下什么病根子,现在看来,你好得很。”
“臣是个武夫,过得本来粗糙,且扛得住。”
皇帝注视着他英气逼人的脸庞,淡笑着点了点头:“萦心如何?”
越王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些亲昵。
“她身子娇弱,病来如山倒,刚发作的时候很厉害,昏睡了一天一夜,后头醒了,身上也动弹不得。”
皇帝眸色稍变:“你们这次吃了亏,朕会给你们出口恶气。”
“皇兄已经查清楚了?”
“朕查什么?谁出的岔子谁查去。越王府交出来的那三个人,都扔给李相了,他若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就得自己认罪。”
越王自无异议。
然皇帝又道:“你觉得是李相做的吗?”
“臣与李相并不熟悉,李相或许厌恶臣,不至于要杀死臣。”
“是啊,他是老臣了,应该不会这么糊涂,”皇帝说得轻描淡写,“但既然是他的人出事了,只能由他来交代。不必担心,想来过几日就有消息了。”
“有皇兄做主,臣并不担心。”
皇帝说了这么多话,喉咙稍稍有些干涩,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越王闻着,有一股淡淡的木樨花香气。
他望向皇帝手中的茶杯,若是从前,那杯木樨茶该是岳萦心沏的吧。
“五弟,你说母后怎么突然跑到温泉宫来?”皇帝话锋一转,态度添了几分温和。
越王回过神,沉吟着说:“不知。”
“朕封锁了你染疫的消息,不过母后根基深厚,或许是打探到了。”
“她应当不知,不然,她绝不会来。”
皇帝闻言,大笑起来。
“也是,母后惜命得很,若是知道你染了时疫,便是朕请她来,她也绝不会来。”
越王冷笑,他回忆了一下温泉宫门前的情景,缓缓道:“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带了谁?”
越王抬眼看向皇帝:“皇兄见过窦安然吗?”
“见过,朕没当皇帝的时候。”皇帝笑意更深,不轻不重地说,“你定然也见过,逢年过节的,宫中宴饮哪里少得了他们安国公府的人。也就是朕登基之后,那一家子才消停了。”
他身子弱,喜静不喜闹,除了年节之外,宫中宴饮一律不办了。
“那一家子?”
“你还不知吧?阿施,朕是说皇后,她是安国公的元配正妻所生,现在的安国公夫人是个继室。”
“所以她们并不亲厚。”
“阿施很讨厌她们,朕不喜欢看她不高兴,便不许她们再进宫来。”皇帝漫不经心地说着,轻描淡写道,“她们两姐妹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若不是都姓窦,谁都看不出来是亲姐妹。”
皇帝一口一个阿施,叫得十分亲昵。
听上去,皇兄对皇嫂,的确是有几分真心在。
“如今宫里只剩下皇嫂了。”
“是啊,说起这个,”皇帝轻笑,“朕的确思念她。都在想要不要派人接她过来,省得她一人在宫中无趣。”
“皇兄在温泉宫多住些日子也好,瞧着皇兄的气色,比在京城时好得多。”
皇帝颔首,话锋一转道:“别说朕这点老夫老妻的事了,你呢?”
“臣怎么了?”
“窦安然很明显是冲着你来的。”
“为何?或许她想给皇兄做贵妃。”
“且等着,母后肯定会安排她跟你单独相处的。”
“哼。”越王冷笑一声。
“如此说来,你对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我对她有没有兴趣,皇兄应该很清楚。”
“朕?”皇帝眸光一动,似在认真思索,他的眸光重新望向窗外。
窗外的那株花树异常繁盛。
这株树原本不是长在这里的。温泉宫的首领太监为了迎接圣驾,特意让内侍们去山上寻了开得最好的花树,移植到了龙栖殿的院子里。
皇帝的声音有些无奈:“朕怎么会清楚?朕甚至猜不透母后的用意,别说你了,就算是朕也不会让你娶窦安然。”
“窦安然,她……”越王低声道,“她长得也很像……”
“像什么?”
“像臣要找的人。”
“哦?”皇帝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向越王,手指敲了敲窗户上的纱帘,“这么说,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可能是。”
皇帝道:“朕许久没见过她,还不知她是什么模样。五弟,如果真的是她,你怎么做?”
“不知道。”越王眸光幽深,“等确定了是她,臣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看来,当初相遇过后,印象深刻的,不止是你,她也记得。”
“她记得?”
皇帝颔首,“不然,母后怎么会把她带到这里来呢?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她起码也得有七八成的把握才会这么做。”
经皇帝这么一说,越王的确想起了窦太后在温泉宫外时的异样。
那会儿他震惊于窦安然,未曾在意窦太后。
他没注意窦太后的眼神和表情,但她确实有点不同。
她是个极傲慢的人,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顶撞她,她竟然没有丝毫不悦。
越王想到这里,望向皇帝的眼神愈发幽深。
“皇兄心细如尘,足不出户,却依旧运筹帷幄。”
“运什么筹?朕不能像你那样骑马打猎,整日整日地坐在这里,除了琢磨还能做什么?”
“现在天气不错,不算太热,臣可以陪皇兄去猎场。”
“好啊。”皇帝点头,“正好现在温泉宫的人多,除了朕和你,还可以带上窦安然,和你的侍妾。”
“她们恐怕对骑马打猎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才好啊,正好有人能陪着朕说说话,喝喝茶,生得朕看着你,大眼瞪小眼的。”
越王点了点头,“好,改日去。”
“不必改日,就明日吧。”皇帝道。
谈笑间,他的语气已经变得笃定,显然不是同越王商议。
“明日就去,不为办个洗尘宴?”
“母后不是常说吗?都是自家人,不必那么生分,她来就来了,何必接风洗尘。”
越王看着皇帝,自无异议,“便依皇兄所言,臣这就下去安排。”
他跟窦太后势成水火,不做这表面功夫最好。
“去吧。”
越王站起身,走了几步,又听到皇帝说,“窦安然的事,你不必在意,但凡母后开口,朕会替你回绝了。”
“多谢皇兄。”
出了龙栖殿,越王面沉如水。
来京城之前,他就预料到这里会是一滩浑水,各方势力搅和在其中,却没想到,桩桩件件都牵连到他心中的那抹光。
越王在心中冷笑。
从前的他可真是没用啊,所以,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可以拿捏他。
暖风夹杂着一阵香味吹来,越王顿住脚步,余光瞥见了一抹海棠缠枝纹的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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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