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傍了大款就可以像那些娇娇姨娘一样过上好日子,但芙蓉没能想到水焉择是个大忙人。在府上的这段时间她树敌无数,口无遮拦让所有人见了她就避开。
原本她还能洗热水澡暖身,但自从有了偷被子的事后,看守们也学会了轮班,保证自己的住所不会有其他人大摇大摆的拿东西。
以前觉得那些和下人私相授受的姨娘们贪得无厌,但现在她却羡慕那些人,没有主人家的怜惜,就算下人长得难看又无耻,但至少不会让她冻着。
早知道,那次洗澡的时候就放开一些了,至少可以趁着那个机会攀附到别的男人,让她不至于在这冬日还穿着单衣。
笼子空了一个,让芙蓉有点恍惚,她看到看守们搓着手在屋子里烤火,忍不住的走进去。“你们怎么不在外面站着?”
看守们对视一眼,脾气好的告诉她:“主人家又不在,那么认真做什么?”
芙蓉搓着手,表现出一副很冷的样子。那些人明明在烤火,却迟迟不开口让芙蓉进屋。
她抬头几度给眼前人眼神,但那看守十分不明所以:“你挤眼睛干什么?”
“笨蛋,人家在冲你抛媚眼呢!”男人们哄堂大笑。
与芙蓉搭话的看守很尴尬,他也不想知道芙蓉过来干什么,扭头往屋里走。不过芙蓉太冷了,如今已经顾不得太多,她直接抓住那个看守,后面一群人发出怪叫声。
“那个……我很冷,可以让我进去吗?”
“额,可以。”这个男人也是之前带着芙蓉去洗澡的男人,看起来比其他人长的要顺眼些。
兄弟们高呼:“哟哟哟!”
金俊臣一路尴尬到结尾,他很不想和芙蓉扯上关系,但奈何无论他走到哪边都是离芙蓉最近的那个,叫他十分的无奈。
作为被偷了被子与兄弟打架还挨了一拳的唐六七十分不爽芙蓉被推到兄弟们中间,等芙蓉坐下没多久,唐六七就冷眼质问:“我的被子什么时候还我?”
好事者凑过去,推搡道:“哎呀,你就让人家姑娘睡一睡嘛,再说了,有这么好的姑娘给你暖被窝,你怎的还不乐意了?”
“我不乐意!”唐六七怒声,“招呼不打一声就拿我的被子,害的我晚上回去找了半天还挨了一拳,现在我就想要回去怎么滴了?”
他怒视芙蓉,后者立刻瑟缩,发抖的抱着胳膊小脸通红。她看了唐六七好几眼,才哭唧唧的抱歉道:“对不起哥哥,可是……我真的很冷。”
“你冷关我什么事”
唐六七不以为然的话引起了其他已婚人士的注意,趁着他还在胡说八道的时候,看守中已婚的男人赶紧出来打圆场。“小唐啊,别那么蛮横,稍微软一些语气,才好娶媳妇。”
唐六七不屑的说:“你昨天还跟兄弟们说你媳妇被你揍得服服帖帖的,怎么今天我训斥这个女的几句你就不乐意了?难道你看上她了?”
“你!”面子上挂不住的已婚男突然将矛头对准旁边的芙蓉。“谁会看上这个猪头妹?”
芙蓉拿过两次雪柔的洗澡水,每次都是不问自取,被雪柔知道后,两次都去找了芙蓉的麻烦。第一次扇了七个巴掌,第二次扇了六个巴掌,把芙蓉的脸打的像落在天尽头的太阳,红的十分耀眼。
大家哈哈大笑,六个看守中,有五个都在看另一个当事人。
芙蓉的身体还没烤暖,将这些嘲笑抛之脑后。而金俊臣是个不喜欢当场嘲笑别人的人,赶紧对那个人说:“这么说不好,而且……小七你不是跟我睡的挺好的吗,就把被子给她吧。”
唐六七横了金俊臣一眼,“你愿意慷他人之慨,我可不愿意!”要是早知道他叠被子的习惯会让芙蓉一眼就相中自己的被子,他宁愿从小就没学过这个技能。
芙蓉还是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被子还我!”唐六七怒吼着。
他盯着芙蓉,没多久就发现她哭了。小姑娘年纪不是很大,大概在十一二岁左右,长的就是普普通通的邻家妹妹模样,看起来也不怎么机灵。
作为六个看守中唯一的光棍,唐六七并不想生出什么对芙蓉的怜悯心,但她又确实很可怜。他撇了撇嘴别过头去,不想被她的眼泪欺骗。
其他已婚男倒是有那么一点哄小姑娘的经验,他们有的人主动给芙蓉递了手帕,芙蓉正处在伤心的阶段,对他十分的感激。
但是没过多久,其他人又开始将这个已婚男和芙蓉拉郎配,叫那男的十分惊慌:“她可是老大带回来的,你们别把我往火坑里推!”
金俊臣看芙蓉依旧发着抖,道:“要不要喝点热水?”
没了乐子,其他人将目光移动回芙蓉的身上。他们发现金俊臣有做浪子的潜质,而且看芙蓉的神色,好像确实是对他有意思。其他人趁着芙蓉向金俊臣道谢的时候,赶紧大叫起来:“亲一个,亲一个!”
“你们胡说什么呢!”金俊臣别过头去,但已经阻止不了兄弟们沸腾起来的热情,他们趁着金俊臣还没走远,赶紧伸手过去推了他一把。
金俊臣刚站起来就被一道猛力推到了芙蓉的身边,因为椅子没有椅背,他被推倒后失去平衡,朝着芙蓉栽过去。
凳子翻倒,金俊臣为了避免受伤压着芙蓉,等到他意识到翻倒结束后,金俊臣才抬起头。芙蓉重重的摔在地上后,首先感知到的不是后脑勺的剧痛,而是嘴唇被撞出的宛如被刀割成两半的撕裂感。
“呀,真亲了?”好事者完全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问题,见金俊臣起身了,反倒不满起来。“继续呀,你这辈子可没什么几回碰到几个免费的姐儿,这现成的你怎么不收下?”
金俊臣抹了一把嘴,“我可不像你,喜欢把钱花在那种地方。”
芙蓉也捂着剧痛的嘴,她的胳膊因为被金俊臣抓过也特别的疼,浑身难受加上刚刚经历过了羞辱,让她无法再抬起头直视这一屋子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嘴是不是流血了,只是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她看着金俊臣没事人一样将椅子扶正后坐在了她刚刚坐的位置上,一瞬间就有点不甘心起来了。
其他人道:“这也不算是免费的姐儿吧,要是老大回来了,八成得掉脑袋。”
“老大要是真喜欢,会把她丢在家里不闻不问吗?你还是太笨了,没我聪明。”
“就你聪明!”
男人们吵吵闹闹,无人在意芙蓉是不是还在原地。他们像一个整齐的团体排除着所有人,让芙蓉根本无法在其中找到任何一个最优秀的男人。
她走出去,比之前更加剧烈的发着抖。
屋外狂风大作。
有一扇带锁的门进入了她的眼帘,让芙蓉十分疑惑,她伸手碰了碰锁,发现那锁没有拴紧,轻轻一拉就开了。
外面冷风持续不断,芙蓉脑袋昏昏沉沉,她走进去没多久,就看到内部温馨的陈设,以及看上去根本没人躺过的床榻。
冷的要命,芙蓉赶紧钻进去。虽然屋里没有炉子,但是这被子却隔绝了冷气,让芙蓉不再感觉到寒风。
随着她在被子里发抖暖身,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温度正在慢慢回归正常。芳香的室内,安静的居室,温暖的被褥,加上无所事事的人生,让芙蓉很快进入了梦乡。
大概睡了不知道多久后,发现水焉择本该锁上的房门被打开的唐六七推开了房间。他本是因为好奇才进入其中,可是很快的,他就发现了本该空无一人的床榻上鼓起来一大坨,像是躺了一个生物。
他走过去,拉开被子,此时天色已经很黑了,基本上看不清。芙蓉感觉到冷,抱着胳膊睁开眼睛。
“你怎么在这里!”唐六七没听过水焉择允许她在这里睡觉的话!
芙蓉不想听,只想盖住被子睡觉。
唐六七见状,将她赶紧从被子里拖出来,芙蓉非常讨厌他,还没完全醒就对他撕扯打骂,两个人口角引来了更多的人。
连才回来的雪柔都提着灯笼过来了,“吵吵啥?”
光源一来,在场人都看清了芙蓉下半身的一片深色。那深色不像是裙子的故意设计,倒像是某种奇怪的染料。
金俊臣率先反应过来,赶紧抢过雪柔手里的灯笼来到水焉择的床铺前。
此时本该叠的整整齐齐的床铺一团乱,但是该看到的还是全部看到了。
雪白的不知道多贵的床单上沾染了一大片深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在上面翻云覆雨了。
雪柔见了也发愁,她望着还在抽噎的芙蓉,道:“你来葵水了你不知道?就这么往上面躺?”
芙蓉虽然又被骂哭了,但语气还是很横:“洗洗不就好了吗,干嘛那么大声?”
“洗?”雪柔脑袋要气炸了,“你洗!”她把所有被褥丢在地上。
芙蓉道:“我不会。”
“不会就学!”雪柔拿回自己的灯笼,“一个丫鬟什么都不会干,真不知道你这几年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丫鬟,我是姨娘,我是你们老大放在心尖上的人。”芙蓉还在信誓旦旦的做着美梦。
唐六七一听就笑了:“我们老大连宫里的美人都见过,还不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是你能做姨娘,那我就是天下第一刺客!丑女一个,妄想一步登天,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格。”
丑?芙蓉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被人叫做丑。她虽然长得不算惊为天人,但至少应该不难看。有鼻子有眼的,而且还不眼歪嘴斜,应该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好看了才对。
“你才丑。”
雪柔伸手阻止试图继续和芙蓉争辩的唐六七,反正就算她不洗也没人为她收拾烂摊子,血渍一天不除,水焉择回来就会立刻知道。
“走吧,剩下的让她自己去收拾。”
唐六七愣了一愣,还以为她至少会帮着芙蓉处理一下身上的血迹,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冷酷。“你们怡红院……小偷是不是特别多?”
雪柔看着他,露齿一笑:“是啊,天天都有人被偷东西。报官报的官府都烦了。”
芙蓉看着她,雪柔只给小姑娘一个侧脸,说出来的话却满是沧桑。“总有人觉得怡红院挣得都是昧良心的钱,想着提起裤子就变脸。他们倒是享受了,却让我们在后面帮忙收拾烂摊子。”
怀孕问题,产后修复,梳妆打扮,房屋修缮……怡红院不是牛棚。男人们不愿意与牛羊为伍,却要不花钱享受堪比皇帝的生活,实在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他们走后,芙蓉盯着被弄脏的被褥发愣。她把水焉择的被子带到自己的暂住地,并且拆了唐六七的被子。
她的女工还行,虽然不能绣花,但缝个衣服不成问题。被子里面的棉花没有以次充好,十分保暖。虽然布料不够,但芙蓉聪明,把大部分的棉花都拿来做了厚厚的棉衣,剩下的则留下来做月事带。
她还是没有洗衣服。
水焉择的床单很白净,拿来做月事带放心又美观。她把没沾染上血渍的床单用剪刀全部修剪成自己满意的大小,然后做兜帽和棉鞋。
穿上去之后,非常的暖和。
厨子的饭按时发放,过期不候,芙蓉准时到场,顶着血污和看上去来路不明的棉衣认认真真的吃饭。
厨子瞥了她一眼,想问什么却没开口。他看到芙蓉吃完了就撇下筷子也不洗也不收拾,深深的叹息一口帮她收拾起残局。
毕竟,他只有八根手指头了,再也惹不起任何人了。
芙蓉吃饱了,一抹嘴回去午睡,睡到中午差不多快过去了,才爬起来盯着那块染红的布发呆。
她去找金俊臣,直白的告诉他她想拿着脏衣服去公共澡堂洗澡。金俊臣一听便皱眉,低头仔细看芙蓉,一度怀疑这个女娃是个智障。“你要带脏衣服去澡堂洗?”
芙蓉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点了点头:“是啊。”
“妹子,这事哥不能答应你。”金俊臣摇头拒绝,“澡堂是澡堂,不能洗衣服。”
芙蓉不解,“可是澡堂里的水很暖和啊,我带衣服过去,顺便洗个澡,多方便,为什么不行?”
“……”公共澡堂的水又不是每天都在换,她在那边洗脏衣服,让其他泡澡的人怎么想?而且他当初带芙蓉去洗澡已经有点担心她在那边染了病后怪在自己头上,怎么现在还得寸进尺了?“不行就是不行,你要么用冷水洗,要么用热水自己烧水洗。”
厨子已经比之前好说话了许多,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只要打一声招呼就能随便拿柴火。
芙蓉乘了前人的光才会不至于在这里活活饿死,她要是再不尝试自己动手,到时候没准只有被雪柔打死的下场。
但是芙蓉之前一直因为年纪小而被其他丫鬟多次放过一马,如今她还是不明白很多之前理应会成功的事现在却次次不成。
月事带即将用尽,没有人给她洗衣服也没有人为她烧水。芙蓉提了一桶冰凉的水看着,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烧火太麻烦了,便把冰水带到屋子里,将自己想要洗干净的东西丢到里面洗干净,晾起来。
一天又一天过去,洗掉的衣服还是不见干。芙蓉觉得有点难受,她站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保持身体温暖,无所事事的人生虽然惬意,可也让时间被无限拉长,就算去看多少遍,天上的云依旧是纹丝不动。
她去给厨子帮忙,厨子那边只有体力活,她能做的只有劈柴和加柴。芙蓉觉得她实在是不能干这么粗鲁的事,又偷偷溜走了。
她再度找到金俊臣:“你有衣服破了吗,我可以给你缝一缝。”
“嗯?”金俊臣的笑容和煦得很,听到她要帮忙还挺高兴的。“可我没什么衣服要缝啊。”
“……”他有媳妇的。芙蓉突然想起来这回事,很是伤心的低下头去。
不过她还是不死心,又道:“我的缝补手艺也不差,你要不要看看?”
金俊臣想到自己的兄弟的衣服上面有几个破洞,便道:“你等等。”
他回去,屋子里睡着值夜班的唐六七和生病的胖子。金俊臣看胖子醒着,先问他:“胖子,你有没有破洞的衣服?”
“有啊,你要干啥?”
金俊臣没有隐瞒,“芙蓉她要我给她几件破洞的衣服,我寻思着你们身上都有好几个地方破了,想着给她修一修。”
听到他说话,胖子坐了起来,他的脸通红,咳嗽不见停。金俊臣给他递水,胖子却摇头,不接受他的好意。
“老金啊,这事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她要你的衣服,是在对你示好,你要是把我们的衣服带过去给她缝,算怎么回事啊?”
金俊臣不太理解胖子的话,他的模样在六个人中也不算出众,顶多是因为懦弱习惯了低垂眉眼,眼角泪痣或许能增添几分美色,但也不够多。“示好?我有什么值得她对我示好的?唉,你要是不愿意给我就算了,我找别人也一样。”
他走到唐六七的身边,俯下身拍了拍唐六七,唐六七在睡梦中被打扰,惊动着发出一声猪哼,他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用手挡住多余的光线,只用一瞬的目光瞥清谁叫醒的他,之后又将胳膊收回被子里,懒懒的伸着腰,声音含糊不清的说道:“……咋了?”
“你有没有衣服破了,我给你缝缝?”
“不用。”唐六七答的很快,让人一度以为他根本就没听金俊臣在说什么。
金俊臣愣了片刻,又趁着唐六七继续熟睡的时候追问:“真的没有?”
胖子说:“何必呢?你和那个猪头妹聊天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后续么?”
金俊臣说:“我只是想让她忙起来,至少这样的话心里会好受些。”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找你?”
“……”金俊臣不再说话了。
他离开房间,找到有些无所事事的芙蓉。芙蓉远远的看到他,就站了起来。
她的翘首以盼,让金俊臣开始回忆起两人这段时间相处的点滴。虽然他自认只是好心没有别的想法,但不知为何芙蓉就是执意与自己接触,让他不知不觉间陷入了其中。
“衣服呢?”芙蓉见他两手空空,表示奇怪。
金俊臣说:“我娘子的手艺也不差。”
芙蓉顿时失望,她收回自己期待的目光,搓了搓小手,对着金俊臣又问:“你刚刚回去了吗?和其他人聊了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金俊臣站的地方距离芙蓉不远不近,明摆着划清着两人的界限。
芙蓉立刻变了脸色,“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你的习惯,我只是……很感谢你照顾我,我想帮帮你。”
“你能有这份心就很好了。”金俊臣觉得这孩子还有救,缓和了语气。
芙蓉又露出笑容,她看外面的风雨越来越大,转身道:“要不,我们进屋聊聊?”
金俊臣没有多想,跟着进去了。
屋里没什么好玩的,只能聊天。芙蓉觉得老是盯着他不好,便主动打开话匣子,说自己的爹娘也是下人,在叶府打了几年的工,存了不少余钱,只等到芙蓉遇到一个可心人就把她嫁过去。
金俊臣很诧异,他问芙蓉知不知道自己家存了多少钱。芙蓉点头,然后自然的说了一个数字。
金俊臣家的孩子今年三岁左右,已经到了读书的年纪。他的娘子在织造局里做工,每个月的钱仅够日常生活开销,娃的生活还是没什么大保障。
金俊臣瞬间起了歪心思,不过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了,他哭笑不得,告诉芙蓉这个事可不能随便告诉外人,让芙蓉惊讶不已,她捂住自己的小嘴,又战战兢兢的望向金俊臣,仿佛害怕他说出去似的。
金俊臣表示,自己绝对没有那么卑鄙。
之后,他们又聊到了金俊臣的家庭情况,他的娘子也是织造局那边的人介绍的,毕竟未婚女工潜力无限,如果不能牢牢抓住,那带给织造局的损失将是无可估量的。
芙蓉觉得自己也可以去那里做工,毕竟做衣服听上去就比砍柴容易。不过金俊臣没有渠道推荐她去那里做工,毕竟那些人都是达官贵人的手里人才会被推荐去,多余的位置根本落不到普通人的头上。
聊着聊着,天色也黑了。金俊臣和芙蓉前后脚进入厨房吃饭,席间看起来非常融洽,有说有笑的,叫厨子盯着他们看了好几眼。
晚上金俊臣回到住所,被兄弟们逮住。见他们一个二个都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金俊臣缓缓闭上眼眸,将情绪收敛起来。“放心,我心里有数,那不过是一个猪头妹而已。”
胖子说:“你可别说一套做一套。虽然猪头妹好骗,可她毕竟是老大带回来的,要是真有什么老大怪罪下来,我们可就少了一个兄弟。”
陈默在屋里待了几天后,就听到韩延之在外面敲门,说有人要见他。
他的心情很郁闷,但也不得不出门见客。
来者是阿奔,看起来非常焦急。陈默一见到他就想起了朱黎产业的事,先过去坐下。
阿奔可见不得他这么呆呆傻傻的模样,把陈默从刚坐下去的椅子上拽起来。“你可别喝了,火烧眉毛了都!他没跟你讲清楚吗,要是再不准备好信物,那些钱可就全打水漂了!”
“什么钱?”韩延之完全不认识阿奔,疑惑的插嘴。但阿奔没怎么理他,而是继续对陈默说道:“你身上有东西没?拿了我们赶紧走,要是再晚一点,估计就没机会了。”
他抓着陈默的手腕,让后者几度想要掰开两人。阿奔的力气虽然不大,但因为很着急完全没顾及到周围人的脸色。
小山对这个新来的妖兽十分好奇,靠在柱子旁边没有出声。直到陈默被拉到门口了,他才听见陈默说了一声:“我没有信物。”
“没有?”阿奔短时间内思索后道,“没有那你跟我来!”
两个人拉拉扯扯的离开,叫韩延之根本没办法考虑他来干什么,是什么人,又要去何处。他小跑着追上去,出了门又返回去,叫上小山:“那个谁,你倒是跟着啊!”
“我?”小山莫名其妙,“我去干嘛?”
韩延之说:“陈默就这么被拉走了你不担心?”
好像确实是应该担心,但小山觉得陈默就算是死了他也没什么好帮上忙的,摆了摆手。“担心有用的话,世上就没有意外了,随他去。”
啧,真潇洒!
……
陈默被阿奔带到目的地的时候还有点忐忑,一来他确实没有带朱黎相关的东西,二来他怕麻烦。入世的生活虽然丰富又有趣,但闲杂事太多,如果太多的钱堆砌在手里,只会引来更多为了钱财不择手段,丧尽天良之徒,到时候陈默会更无力招架。
在半路上,阿奔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你真的没有?”
按理说朱黎和陈默一起度过了至少三千年的时间,没道理两人之间没有相互交换过信物。阿奔觉得如果他是陈默的话,必然会保存好朱黎给自己的每一件东西,但奇怪的是陈默居然说没有。
面对阿奔的质问,陈默只能不断的摇头。朱黎给他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修炼用的道具,如果陈默不及时吸收,那些道具里的灵力就会很快消失。
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钱,朱黎不是喜欢购物的人,他对凡间的喜爱程度没有那么高。但陈默初入世,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朱黎就卖了自己一部分尾羽,换了钱给他买了一些零嘴,都被陈默吃到肚子里去了。
阿奔一听,摇头止不住的叹气,他甚至都能看到那些人失望的表情了。
客栈里,各式各样的人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虽然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的,但真当阿奔出现时,他们还是不免正襟危坐起来,开始低头整理衣衫,亦或是梳梳头发。
没有信物,让陈默的心里也不免多了些愧疚。他和朱黎也没到亲密无间的程度,让这些人白白浪费了时间真的挺抱歉的。
进入客栈后,他们一起走上前来,陈默被团团包围,四面八方的人静默的围着他打量,让很久没被这么关注过的陈默有点不知所措。
他们没说话,只是伸手上去摸陈默。看看眼睛,掏掏鼻孔,捏捏耳朵,观察他有没有蛀牙,扁桃体长啥样……
有的商人撸起陈默的袖子,把他的手臂拿在眼前仔细观察,妄图看清上面的纹路。
阿奔说:“这位是,朱黎的弟弟……”话音未落,就有人把他推开了,搞得阿奔有些困惑。
陈默才神游没一会,就感觉有人啃了自己一口。咬人者对自己在其他人胳膊上留下牙印的行为没感觉到任何不妥,他仔细看陈默手臂上自己的牙印,又不信邪的在自己胳膊上也啃了一口。
其他人见状,纷纷凑过去和那个咬人的男人嘀咕。“逼真吗?”
陈默无语。
“逼真,特别逼真!”咬人的男人狂点头,“尝起来和真人没什么两样。”
陈默默默的把自己手臂上留下的口水印擦了擦。
但是还是有人不满意,问:“你没摸里面有没有骨头之类的?”
“那还叫没骨头啊,那都没多少肉了!”
又有人疑惑着开口道:“喉结看起来也很真,不像假的。”
莫名兴奋起来的小伙子提议,“没准和其他人比起来少了什么东西呢?我们要不要再看看?”
众人顿悟,齐刷刷的往一个方向看去,同时目光慢慢往下。
陈默觉得有点不妙,赶紧躲到阿奔的身后。他们一转过身,陈默就觉得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别来了!”
真的好像,和普通人看上去也没什么区别。
商人们又围了过来,他们伸手摸了摸陈默的头发,让他有点头皮发麻。
阿奔见状,趁势出面解围。“各位老板有什么疑惑可以当面讲出来,何必这么拐弯抹角?”
商人们完全不理他,只是继续将目光投放到陈默的身上,妄图从他身上找到一点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眼尖的商人在陈默的身上发现了腰牌,非常惊讶的拿起来放到眼前端详,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真的吗?”
有人一问,拿腰牌的人立刻就把腰牌塞到了嘴里,妄图用自己的一口铁齿铜牙去证明什么匪夷所思的理论。“哎呦,疼!和咱们的腰牌没区别。”
陈默实在是绷不住了,把自己的腰牌取了回来。“这是真的。”复了又补充一句,“我也是真的。”
此时阿奔面对着一众外人,陈默就缩在他的身后,看上去无端娇小了起来。
“那个,各位……”阿奔开口着,思考着尽量用不那么伤人的词句来让他们能够更坦诚些。“有什么想法和疑问可以大胆的讲出来!我,我和他都会给各位解惑。”
这时,那些商人们才看他。
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稳重的抬头盯着阿奔看了好几眼,之后才垂下眸子。“执清你带过来的人,我们肯定是不会有异议的。朱黎大人救了我们的性命,还救了我们的产业,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害你?”
“那你们……”
其他人围在一起旁若无人的讨论着:“他看起来好像没朱黎厉害呀……”
陈默一听,脸拉的老长。
感觉到抓着自己肩膀的手收紧了一些,阿奔只能无奈的先咳嗽一声,打断了那些人的窃窃私语。“这么说,你们是同意了之前的提议?”
腰缠万贯的凡人对谁当他们的老大没什么意见,反正也不影响他们挣钱。不过阿奔随即告诉陈默朱黎之前还救了一万人的自卫队,叫那些人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又有钱又有人,咋的,他要建国啊?
陈默之前没问过朱黎的产业,听到还有兵,迷惑了:“那些人不都是跟着迟禾的公主走了吗?”
“太匆忙了,都没顾上。”阿奔摇头,“反正你也带过,为首的几个小将都认识,相处起来不会那么麻烦。”
哦,是他们啊。陈默恍然大悟,“我要兵干啥?”
这个时候,旁边的几个商人全站了起来。
他们的目光殷切,叫人忽视不得。陈默原先以为那些吃饭的人没大用,但看这些贪婪商人的模样,似乎是已经想到了怎么把那些人派上用场,又在后面加了一句,“那些人呢?”
阿奔诧异,他侧头去,观察着那只手。陈默的爪子上没什么茧子,就算是常年写字也很干净,骨节分明,一看就是之前被养的很好。
话说回来,单从外表去判断他俩的过去,实在是有点太武断了。他想了想,“你要现在见他们?”
陈默看向阿奔,坚定的说:“要。”
阿奔收回目光,望着那些商人,“那我们现在就去。”
商人们赶紧簇拥上来,他们可不会让这个香饽饽就这么跑掉。“那个……我们能不能也跟着你们去见见?”
“是啊是啊,凑凑热闹,凑凑热闹!”他们搓着手,露出一排让人难以忽视的牙齿。比起陈默他们,这些人的衣服里都绣有金线,随着光线的变化,金线在视野中时明时暗,配上外面的回形纹鱼型纹,显得低调又有层次。
红的绿的绸缎,带着扳指的手指,繁复却又多样的花式,和这些凡间的人相比,无论是阿奔还是陈默都显得有点过于素净。他们低头看看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不免生出几分羡慕。
陈默说:“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们去做什么?”
他们说:“我们去……我们去当然是想见识见识大人的风采了。大人您既然有人的话,想必自身的本事也不会差,我们都是一些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冒,想跟着大人见见世面!”
阿奔拍拍陈默的腿,示意他别听这些人瞎忽悠。
陈默想,他们是不是应该给自己一点信物之类的东西,不然的话到了他们的后辈那一代,又怎么会承认自己?
但这些人又像听不懂一样,迟迟没有动作,加上阿奔刚刚提了去看那波兵的事,现在这些人全都望着自己,一副很期待的模样,看似不懂陈默的暗示。
阿奔问陈默:“兵符有带吧?没兵符那些人可不会服你。”
陈默吃惊的望过去,“我今天就带了个人过来,什么兵符?”
“……”阿奔无语了,“朱黎什么都没给过你?”
当然了这不是废话吗?不过话到嘴边了之后,陈默又不想这么说了,他道:“我和他,不太熟……”
“嗯?”开什么国际玩笑呢?想不到陈默居然也是一个冷笑话高手。阿奔转过身去,对那些商人说。“人太多了,我没办法保证你们每一个人的安全,所以还是希望你们能选个代表出来。”
商人们有点不太高兴,他们不想被别人代表。但转念一想,那些汉子又确实是粗人,说话做事难免粗俗不雅,上不得台面。
要是万一受了伤,可就不好了。
在几次争论后,商人终于妥协了,他们找了一个年纪大的做代表,一波人目送着他们离开。
这位老先生对陈默特别感兴趣,从上马车的一开始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陈默本来就不太能无视别人的目光,更别说是这样直白的注视,他越是移动那目光就越是能很明显的跟着自己,让陈默分外的焦虑不安,他试图抬头过去说些什么的时候,那边的老先生却又缩回去,叫陈默心里发虚不好主动询问。
大概挪了四五回后,被挤得没地方坐的阿奔用肩膀把陈默往另一边推开了点。陈默虽然被推开了,但还是非常想躲避老先生的目光,他不抬头只是虚虚的用余光注意着那边的老先生,感觉他似乎有往这边过来的架势,吓得他又往阿奔怀里钻了去。
“陈默……”阿奔被挤的两条腿只能塞下一条腿了,他看陈默还往自己这边来,实在是分外抓狂。他把陈默贴着自己的那只手往外推,但后者却像是找到了安慰一般一下子及时的反握住,叫阿奔一时愣在原地。
有了安慰,陈默就没有那么害怕了,他轻轻拉着阿奔的手,内心不断的平复着因为被人注视而带来的焦虑。随着马车慢慢从平稳渐渐走到颠簸地段,牵着的手也能避免他们出洋相,真是太好了。
不知走了多久以后,外面车夫才吁了一声,拉紧缰绳让马儿停下来。“徐先生,到了。”
“哦!”阿奔起身,掀开帘子下马车。
陈默紧随其后,入目所及是一片荒野。后面的老先生走得颤颤巍巍,他慢慢移动到马车边缘,望着看起来距离自己脚底还有一米的土地望而却步。
陈默过去扶了他一把,老先生双脚触地,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附近,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执清,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听陈默这么叫自己,阿奔很有点不习惯,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斜方肌,扭头向旁边的林子里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