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郎 第8章 第 8 章

或许，尝试着学习笑容会好一些？这几天水焉择在被当地的百姓热烈招待着，没什么功夫去见陈默。

他坐在屋子里，面前是找住在隔壁的水粉铺子买的镜子。回想起昨晚水焉择轻松自如放出来的笑容，再看看自己这张一看就苦大仇深的脸，简直不能忍。陈默仔细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尝试笑一笑，但怎么尝试，都感觉不太轻松自在。

不对，或许应该尝试谦卑一点？他低下头去，又抬眸，那眼神像要将对方大卸八块似的。

说实话，以陈默本身的外貌条件，就不适合做微笑之类的表情，但凡只要歪一歪嘴，不是嘲讽就是鄙视，实在是让人好感不起来。

出头的事没那个本事，认真做好后勤服务又实在是比不过其他人的天然一笑，现在只能庆幸陈默本人不是一个比较笨嘴拙舌的人，不然还真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下去。

当他在原来的位子苦思冥想的时候，微微掩上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陈默惊了一下，迅速将面前的镜子倒扣在桌面上，转头看去。水焉择钻进来，指着手里的叶子道：“朱黎说……你吃甜的？”

陈默起初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怒瞪回去：“你们能不能聊点正事？”

“这是正事啊！”水焉择进来说话，他看了一眼陈默手底下的镜子，然后又说：“好歹我现在也是照顾你的人，怎么着都应该和你师兄探讨一下才行吧？”

“……”陈默沉下脸，须臾便起了身。他侧头看向水焉择，能看到他的头顶。“不，用！”这两个字陈默说得及其用力，像是要吃了水焉择一样。

水焉择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转头跟着他出去。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一段时间，陈默说：“我不去睛源河了，我不会会游泳，去了也是给你添麻烦……我有自知之明的。”

水焉择撇了撇嘴。

其实朱黎有问过陈默的修炼进行得怎么样了，但他想陈默应该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他前世与今生的修炼进度无差，虽然长了一副十分健康强韧的体魄，但作为妖族的修炼之路却时常坎坷不顺，大概是心里有太多的焦虑不安，太多的事情难以放下或是走了极端。往常大家在修行的时候都会刻意辗转环境，避免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影响心情。可如果陈默的身边一直有朱黎在，就算换多少地方，他也会觉得窒息。

前世朱黎也有对他耿耿于怀的部分，两人虽然相伴多年，但始终不能以更亲近的关系继续走下去，一个太放不下，一个又割舍不掉，相互折磨，耗尽心血，最终绞成死线。

那个猴妖在这里犯了不少的事，不仅毁坏建筑，还吃小孩。陈默原以为在这里会遭遇和其他地方同样的鄙视，但有猴妖这么一个大魔头存在，哪怕是陈默这种看起来稍微有点坏蛋味的年轻人，在他们的眼里也不算什么了。

灵明石猴虽然声名赫赫，但直到今日为止，大部分人只知道这天地灵兽有什么本事而不能见到本尊，时间久了，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都打着它的旗号出来招摇撞骗。水焉择其实有点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暴露在人群之中，但看他们这么高兴，也自觉地没再说话。

因为他，陈默后知后觉自己也沾到了大英雄的光。大家对他也有很多突出的友善行为，让人在无意中感觉心里有些温暖。

水焉择摸了摸下巴：“我要不要给你买点糖糕？”

陈默：“？？不了吧。”

“唉，入乡随俗入乡随俗一点嘛，你看大家都吃，你不吃的话，肯定会被人怀疑的。”水焉择道。

陈默看了他一眼，水焉择的身形确实宽广，那猴怪管他叫胖子也确实是没什么毛病。“不能是别的吗，我看起来也不像是能安心享受这种东西的年纪吧？”

旁边的水焉择本想顺势靠在他的身上，但是努力了很久却还是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动作来，只是靠在门上，随意的摊手。“食物做出来，不就是给人吃的吗？不管是吃草还是吃肉，本身就没有区别。”

话虽是这么说……但如果直白的做自己，反而在别人眼里还是有不同的区别，太过幼稚的话，将来没准不会被人当做“可以依靠”或者“值得依靠”，而是需要被保护的存在。

对于水焉择来说，实力差距太过悬殊的队友，某种时候是个累赘。“那你去吃吧，正好吃完可以去睛源河底。”陈默认真的建议着，看到水焉择轻微的摆出了一副摆烂的表情，不可觉察的皱了眉：“你还想去找点乐子？”

“毕竟这事又不是被人催着，顺便享受一下人间的繁华也是一大乐事。”水焉择道，“不过，你居然还知道乐子？怎么，以前有玩过吗？”

陈默臭着脸：“我是几千岁，不是几岁，当然知道了。”他往前走了几步，留给水焉择一个背影。“早去早回。”

啧，感觉他身上也有了一股教导主任的气质来了。

这里的重建还在进行中，从未被摧毁的房间里走出去，能看到一大片断壁残垣，虽然解决了怪物，但是倒塌和被摧毁的房子不可能一夜之间复原。大家一面维持着正常的生活，不想让他们的大英雄觉得自己的行动是伤害到了百姓的利益，另一方面却又不断地对着这被毁坏的屋子忍不住唉声叹气。

大家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辛辛苦苦的劳作了大半辈子就希望能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中拥有自己的小房子，一夜之间全化为了乌有。不伤心难过是不可能的，会不断地想怎么只有自己这么倒霉，这么大一条街，只有自己的房子被摧毁了。

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中还有早先为了活命亲手送上孩子的人家，他们和其他人不同，不愿意再修补已经破损了的家，什么未来，什么自由？就算从此露宿街头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该失去的一个都没有留下。

水焉择以为陈默至少会去相对安全的饭馆观察观察之类的，想不到他直接参与到了后期的修缮工作中。虽然府尹已经说了他们已经是这个镇子的大英雄，但陈默觉得自己顶多是驱散了那些看热闹的人，功劳应该全属于水焉择一个。

他站在较高的位置观察着那一条街的破败情况，大部分是那猴怪用菜刀砍出来的痕迹，唯一四五栋被砸到只剩一个墙角的屋子好像是昨天猴怪被水焉择踢倒在地的附近，其他被毁坏的屋子大部分只是少了两面墙。

陈默虽然相貌不出众，但他穿着类似大户人家的修士，加上身形匀称腰窄腿细，没做多久的事就被人揪出来一顿撕扯。“你们打架就打架，关我们什么事，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家！”说话的人愤怒得整个人都变了形，他看起来或许没那么出众，也许不会有人跟他站在一起，但他就是要执着的站出来，向外人宣泄自己的不满。“因为你，我的家没了，娘子也跑了。你还我的家，你还来啊！”

陈默不动，也尽量不用睥睨的姿态盯人，免得刺激他。那个看起来不年轻但壮硕的汉子也许是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摇了两下之后，就坐在了地上。“没了，什么都没了。我还活着干什么……”他又不像那些人还有生活的希望，自从上回为了活命送了孩子之后，家里人就闹翻了。

人不过想活而已，为了自己去送出幼儿有什么不对？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但是他还有无尽的未来，怎么会变成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