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程娇第一次见温铮抽烟。
他靠着沙发,左手夹着烟,双颊微凹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白雾,斯文的人抽烟的样子也很斯文,只是多了几分败类的意味,大概是听到旁边的人说了什么,他突然唇角勾起,露出温和的笑容,笑意浮于表面,充满了商务化。
他对这种场合应对得游刃有余。
那位给他点烟的人与他说道,“这是我新定制的一款烟,怎么样?”
温铮:“嗯,不错,气味细腻温和,没有酸感,也不刺喉。”
对方立刻露出殷勤的笑容,“先生要喜欢,我明天给您办公室送几盒去。”
温铮没说好还是不好,像是感受到程娇的注视,目光朝这瞥来,藏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他不是一直在看她,但她每回看他时,他的目光总能恰好碰上。
“老刘,看着你和程小姐很熟啊。”
“那可不是,我和程小姐可是有缘的,我去鹭岛那天,是她给我冲得咖啡。”
听到他们在谈论程娇,温铮笑着接了话,“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程娇没有回答他。
刘总拿不准温铮的态度,试探地说道:“温先生不知道吗?那程小姐不来一杯?”
温铮眯着眼,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没有说话。
程娇知道他的意思,很平静地开口,“好,我给哥哥泡一杯。”
温铮盯着她的眼睛,回以微笑,“既然有人这么夸,那就给所有人都泡一杯,一起尝尝怎么样?”
所有人三个字他重重咬了下。
包括那些总,也包括了他们的女伴。
程娇紧抿着唇不说话。
刘总大喜,其他人起哄了起来。
本以为他这样儒雅又洁癖的男人会嫌恶这种乌烟瘴气的场合,倒没想到他自己也会开玩笑,也会戏弄女人,融入得毫无违和感,他到底还有多少不为她所知的一面?
温铮给她选得这件裙子是个低领款,而且很衬胸型,特别在她弯腰时,视觉上能造出大一个size的效果。
那些男人在几次越界之后,发现温铮没有反应,目光越来越放肆,甚至赤-裸到盯着她的胸。
程娇难堪到无法维持脸上的笑。
一位不知道姓什么的总接过她递来的咖啡抿上一口后,目光滑过她脖子下方,暧昧地开了黄腔。
下流而露骨的语言,如刺锥戳碎了她最后的颜面。
程娇的呼吸全乱了,极力克制冲动,避免把另一杯咖啡泼到这张猥琐的脸上。
只是她的手抖得太厉害了,咖啡不慎洒了点在他西裤上。
对方身边的女伴哎哟了一声,“也不给擦擦呀。”
程娇已经难堪到极点,在无数看热闹的目光里,身背那灼热的注视始终存在。
是啊,他带她来的目的,不正是为了看她笑话,看她难堪吗?
尊严,她早就没有这种东西了,又为什么在此时逞能?
如果今天不顺了他的心意,明天他又会想出什么更恶劣的招?
思想斗争不过片刻,她便识趣地俯下身。
因为屈膝,裙摆被撑开,露出了白到发亮的长腿,对方的表情更亢奋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腕突然被人握住。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拉了起来。
温铮一手不着痕迹地抚平她的裙摆,一手摸着她精致的盘发,语调温柔又无奈地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快给陈总道个歉。”
在温铮出现的一刻,陈总眼里的贪婪、垂涎、兴奋全都退得干干净净,立马摇头说没事,并不客气地训斥自己女伴,“你是没长手,怎么能让尊贵的程小姐做这种事?”
女伴立马撒娇道歉,并亲自蹲身去擦,几句黏腻暧昧的话很快就把男人哄得不知南北,化解了尴尬的场面。
而温铮将她直接拽了出来。
走出房门的刹那,他脸上的笑意消失。
他少有得走这么急,仗着身高腿长,将步子迈得极大,让程娇跟得费劲,差点摔倒,但她没有挣扎。
沙漠夜里流动的风是干冷的,将他身上的烟味吹进她的鼻腔。
她打了个喷嚏。
温铮止住脚步,松开了她,也退开了一步。
程娇的心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下,没来由地烦躁,“你做什么?”
水晶灯的光落在他眼里晦暗不明,他用那双黑眸注视着她,“你又在做什么?”
虽然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程娇听出他的不高兴。
她不明白他有什么可气的,“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不听你的,你不高兴,听你的,你也不高兴,你到底要我怎样?”
温铮看着她那张表情寡淡的脸,突然厌烦她这风轻云淡的态度,甚至讨厌起她这样的妥协,“你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程娇脱口而出,“卖的呀。”
“卖?”温铮对她的说法感到难以置信,他知道她在以自取其辱的方式来羞辱他,冷笑道,“你未免太抬举自己了,你有人家敬业吗?在床上伺候过我吗?除了当个死人,还会什么?好意思说自己卖的?”
程娇从来没听过他说这么粗鲁的话,震惊之余,也被羞辱得脸都红了。
直到离开酒局,二人没再交流过一句话。
两人各自坐在车的一边,行至半路,程娇突然叫停车。
原本闭着眼在休息的温铮被打搅,“做什么?”
程娇:“我要下车。”
温铮整晚心情阴霾。
全是因为这个女人,把他的情绪搅得一团糟。
“让她下车。”
温肖靠边停车,程娇头也不回地打开门,突然一件外套落她身上,“穿上再下车。”
外套的余温仿佛把她烫了似的,被狠狠丢回,“不需要。”
温铮呵了声,锁上车门。
这一整晚,心情复杂的又怎么会是温铮一人。
程娇一直处在心烦意乱中。
是她先挑起事端去质问温铮为什么帮她。
她后悔自己的冲动。
明明知道了答案,为什么还要去质问他。
而得到他亲口承认,她的心情更加不快。
即便她抱着还他人情的态度去做那些令她难堪的事,像以前一样承受他给的羞辱,她的心情却不再是单纯的痛苦和憎恨,很多事不是她不去看不去猜就能当做不知道,为此她多了很多很多她根本分不清是什么的情绪,最后全变成了烦躁。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
所以,她必须离开他,她急需一个独立的空间让自己冷静下来。
***
程娇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鹿城的夜晚漆黑又空荡,连过路车辆都很少,更别提路人。
她才发现商场早已停止营业,只有酒吧还在开门迎客。
与白日的繁华相比,夜晚就是座空城。
突然迎面而来一个醉鬼,她下意识避开,对方却举着酒瓶朝她吹口哨。
她忘了自己还穿着那过分性感的裙子,刚刚就应该把温铮那件衣服拿走才对。
不,她不该接受他的好意。
不行不行。
她为什么又在这种事上胡思乱想。
明明已经走了这么远,她的心情还是无法平静。
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被他掌控的不止是身体,还有情绪。
这很可怕。
程娇深吸一口气。
又看见阴暗小巷里站着两位穿着黑丝的性感女郎在抽烟。
这都什么人。
程娇想打车回酒店,然而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一辆计程车。
她这才感到害怕。
她不该下车。
温肖开着车,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观察着她的举止,“先生,她好像在等车,要不要过去接她了?”
温铮没说话,只是注视着路边单薄的身影。
见她低下头,像是在操作手机,他余光瞥了眼握在手里的手机。
他并不是随时拿着手机的人。
但温肖注意从程娇下车后,他的手机就没放下过。
程娇在久等无果后,又继续往前走了。
温肖只能跟上。
她又走了几百米,直到走进一家正在营业的店里。
温肖抬头看了眼亮着的招牌,“她进了一家射击俱乐部。”
***
鹿城是合法持抢的城市,像鹭岛这种有禁抢令反而是少数。
大多州的持抢证并不难获得,各种真抢实弓单的俱乐部也很多。
因为公民持有的抢支有规格限制。
但射击俱乐部的种类可以更多。
什么抢都有。
连外面不常见的高端货也有。
虽然鹭岛有禁抢令,但这对财阀来说不是事。
程娇三岁就摸抢,十八岁成人时,拥有了自己的抢支。
不过那抢支现在被温铮收走了。
他大概怕她哪天把自己崩了。
上膛前,教练核查过她的证件,又简单了解了下她水平就走开了。
程娇一开始因为注意力无法集中,准头很差,甚至脱了靶。
她把原因归结于很多年没摸过抢。
连打几靶后,状态渐渐恢复,命中率也上来了。
就在她入神时,忽然感觉到身后异动,玻璃反射出一个人影。
她毫无预兆地转身,将抢口准确无误地对着他的眉心。
动作流畅迅速到温铮未及时做反应。
直到眉心触到灼热的温度。
那一刻,他看见她眼底的杀意,但他没有避开,也没有挪开她的手,表情在半瞬镇定后,露出微笑,“怎么刚刚没这胆量把咖啡泼人脸上,或者直接扇他一巴掌?”
程娇眼底沉着暗光,双手紧紧握抢,正面迎着他的目光回答,“我不敢,万一砸了你的生意,我赔不起。”
一个举抢想要他命的人,还会和他说不敢。
温铮偏头笑了下,伸手推开她的抢,但没推动。
她是真的用了全力,不是开玩笑。
温铮声线冷了些,带了几分警告的口吻,“程娇,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对你的容忍度。”
程娇:“是谁按着你的头容忍我了?”
她有一句话说得对。
她听话时,他不喜欢。
她忤逆时,他也不喜欢。
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感到不快。
温铮沉声教训道:“任性也要有个度,不是什么人都能容忍你的臭脾气。”
程娇不明白他来这儿是为什么?为了和她吵架吗?
今天的她是吃了豹子胆,既然得罪了一次,又在意什么第二次,第三次,她回以嘲讽的口气,“那我是该对施以援手的温先生感恩戴德吗?可是给我这些屈辱的人不是你吗?”
温铮的耐心终于告罄,将她按在隔音玻璃上,单手夺过她的抢,咔咔两声,轻而易举地将子-弹卸掉,“你知道什么是羞辱吗?”
他撩开她的裙摆,掐住她的腿。
程娇瞳孔一缩,“干什么!这是公共场合!”
温铮太喜欢她这个表情了,“原来你还有羞耻心?当别的男人用色-情的目光看你,说着不堪入耳的话时,你为什么无动于衷?还是说,你只是在我这儿装什么贞洁烈妇?……”
“够了。”
“不够。”
柔顺的裙摆轻易被揉皱,他的手指毫无阻碍地进入。
程娇闷哼一声,紧紧咬住牙关,使劲推他,“畜生!你不是人!”
温铮将她乱动的手压下,“你再动,我不介意换一样。”
手心感受到西裤摩擦带来的热度与形状,程娇心里生出惧怕,她用愤怒来掩饰,“让别人看看你这禽兽随地发-情吗?”
温铮眯起眼,“你浑身上下就这张嘴最硬,都抖成这样了,还能骂人。”
蓦地,他露出一抹惊讶的笑,“好快啊今天,我发现你在外面会很兴奋,上次在墓园也是……”
程娇抖得更明显了,湿漉漉的眼角泛着红,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害怕。
可惜她面对的并非一个良善,他搅弄着湿润的她,“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先前不管如何,他绝不会在这种场合做荒唐事。
她被他的风度骗了,就像她曾以为他是多温柔的人。
她从来不了解这个人。
底线一次次被突破,他到底还能多冷酷?
程娇在可怕的浪潮中,眼神逐渐失焦,“不要……”
因为气息不稳,她的声音发着颤,落在对方耳里别有滋味。
温铮俯身贴近她,滚烫的气息缠绕在彼此间,“如果一次、两次还不够你长记性,可以三次、四次,我有足够耐心让你牢牢记得。”
程娇痛苦地抽着气,把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
温铮胸膛微微震动,低沉地笑出声,“是,他们都该死。”
程娇适才反应过来。
她骂得是亲手将他送入监狱的亲人,也是将她捧为掌上明珠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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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