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定位只是援助律师 第5章 chapter5

“你这案子，案情有点玄乎，没想到当事人也这么玄乎。”何意举起叉子，往嘴里塞了口牛肉，听着宋枭给他讲得故事，啧啧称奇。

写字楼最下面两层是商场，午餐时间，餐饮那一层络绎不绝的都是穿着正装的上班族。宋枭和何意一起慢慢悠悠的吃饭，权当摸鱼。

慢慢悠悠讲起昨天和梁轻云母亲的通话，宋枭挪揄道：“要是让董大磊那老光头知道了这个妈，肯定得狠狠捞一笔。”

何意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头一低，轻声说：“你觉得这男孩儿他爸会是个什么情况？”

“嗯？什么什么情况。”

何意一手用叉子卷着面条，一手敲了敲桌子，继续：“你没发现梁轻云这一长串经历里面，他爸完美隐身了吗？怎么突然小时候他们家到处躲债，怎么又是他妈妈一个人奋斗拉扯孩子？”

没等宋枭回答，何意直接说了下去：“摆明了他爸是个混蛋，把他们家底败光，剩梁轻云他妈一怒之下狠心自己带着他过日子。”

宋枭听着这个猜测，觉得有点过度联想，但又隐隐约约有种说不上来的可信，若有所思但又难以置信地向何意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吃饭，不做评价。

何意倒是越来越认为自己的猜想有几分合理，自顾自说：“应该就是这样，这两母子真不容易。我都开始有点同情这个梁轻云了，你觉得他是不是真的正当防卫？”

“我觉得没用啊，看面相看不出来，但是说话的口气听着不像个好人，而且大专能有几个好学生。”

“大专怎么你了，还搞歧视这一套。”何意白了宋枭一眼。

“开玩笑，开玩笑。是不是正当防卫，我说了可不算，我昨天打电话给公安和检察院那边说了这个情况，今早上也把要求取证聊天记录和吴可昕证言的意见书给检察院寄过去了，等反馈吧。万一公安补充侦查出什么新情况，这案子就好办了。”

“王平那边呢？受害人情况你要不要了解一下。”

“算了，照梁轻云那意思，去了王平那边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让他知道我这个代理律师的存在，就更麻烦了。而且王平是不是受害人都不一定，我先别搞多此一举的那套。”

“嗯。”何意点点头，没多说话，显然是肯定宋枭的做法。何意内心有点惊讶，现在来看，宋枭还真有点独当一面的律师那个样子了。

“不过，和你八卦一下，那个梁轻云还挺帅的，是你肯定喜欢的类型。”

“哦？展开讲讲。”何意果然来了兴趣。

“就是高瘦，皮肤很白，单眼皮，鼻梁高不高忘了，反正我觉得好看，有点像你看上的二十层的那个男律师。”

“得了，你喜欢给你，谁会喜欢一个打架斗殴的男的。”

“给我？嗯，他确实已经被交给我了。”

两个人哈哈大笑，对于何意，对于宋枭，每天午饭坐一起八卦两句开开玩笑，应该是他们一天工作里最轻松的时刻。

“所以，你怎么还不找对象？”宋枭脑子一抽，不知道怎么随口找了这么个话题。

“怎么？我没男人就活不了了。”何意马上呛了一句。

“对象这种东西，只能是我为事业路锦上添花，而非必需品。你不要像那些事精一样，见到一个年龄稍微大点的女生就问婚恋情况。婚姻不是一个女性生命的必经之路。”

宋枭连忙认错，然后又佩服的点点头，没错，这就是他认识的那个何意，独立而清醒，有着强烈的女性主义意识。

他也知道这话问出来很冒昧，但不自觉的就是会说出口。不过转念一想，之所以这个问题会在他们生活中如此稀松平常，反而印证了社会意识还停留在一个浅的层次，大部分人都没有意识到这种提问背后的性别刻板认知和隐性歧视。

“那最近董大磊有给你找什么茬吗？”

“有个大的融资项目，老董希望能拿下来，现在在整方案，说是过几天要和客户碰一下，争取谈成。”

“哦哦。”

商场里来午餐的人越来越多了，何意和宋枭不得不赶紧吃完给排队的人腾位置，再回到工位的时候，吃完饭的同事们都已进入工作状态。办公室的董大磊大声谈着什么案子，油腻的腔调从门缝里溜出来钻进宋枭的耳朵。宋枭连忙戴上眼罩耳塞，管他的，先睡个午觉再说。

后来叫醒宋枭的，是窗外的一声闷雷。

天气预报显示，松南这段阴雨天气一直要持续两周，前两天下过大雨又阴了两天，宋枭抬头看看窗外的阴云密布和时而响起的雷鸣，心想又是这未来两三天又是大雨了。不过他没有不高兴，反而想着这段雨能不能再下久点。

他伸了伸脑袋，用笔敲敲何意的凳子，神神秘秘地问：“何姐，你说要是下大暴雨，我们能不能都居家办公。”何意看看董大磊办公室还留了个缝的门，回过头来对着宋枭翻了个白眼：“你想得美。”

宋枭不管那么多，他决定今天一到六点就自行下班，如果明天真的下起了大雨，他一定要在床上拖到中午雨小的时候再过来。当然这一切建立在一个基础上——董大磊没有来烦他。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下一秒，他真就被董大磊喊进了办公室。

董大磊还是笑眯眯的那副模样，不同的是，这次的笑不像装的，透露着心情上的愉悦，让刚进门的宋枭立刻警戒起来。

宋枭整顿了下衣摆，也回迎出假模假样的笑容，心态上已经高度绷紧，他要看看，这老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那个刑事援助的案子，进展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董大磊一屁股坐在办公椅上，顺便招呼宋枭也坐，宋枭还在纳闷今天他也有坐下的机会了，屁股才刚挨上会客沙发，董大磊就先问出口。

“这个案子还行，我在按照争取检察院不起诉的路径准备，前两天刚和当事人沟通完，也和法院公安那边联络推进过了。”

“嗯。看起来还算顺利。当事人的家长和你联系了吗？”

宋枭立刻明白了，原来是梁轻云的妈妈和这个老贼联系上了，不妙。宋枭搓了搓手，没有立刻回答。他也不知道在替谁不妙，自己？还是梁轻云？还是梁轻云的妈妈？

董大磊也没看出什么，宋枭没有回话，他也没等，马上接着说：“律协那边给我打电话了。梁轻云的妈妈现在已经和检方、警方都取得了联系，律协也转告了我们的联系方式。我刚才和监护人简单电话沟通了一下，她说已经和你了解过案子。这样也好，这个案子本来就是你在推，你多和那边接触，及时转达一下进展。”

“我叫你来，就是想简单提醒你，毕竟这是你第一个刑事案，以前也没有独立和客户面对面地接触过。”董大磊的笑容说着说着就消失了，脸色开始变得客气，眼神也透出精明的光，和窗外乌云闪电挺相衬。

“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案子，这种小孩儿的家长最难缠。你做得再好，他们都不满意。你呢，就全心全意的做，不要受这些外面因素的干扰。但是，律师总归都是要吃饭的，既然掏多掏少都要说你，那你该收的地方，大胆收。我们的工作也是付出实实在在的劳动，对不对，小宋？”

果然和宋枭想的一样，这老狐狸，一抬屁股，宋枭都知道他要拉什么屎。即便如此，宋枭还是感到一阵恶心。

他能骂回去吗？当然不能。只能笑着应承着说自己肯定会好好做这个案件，尽到援助律师的义务。这个援助二字，他刻意加强了语气。当然，宋枭最后还补充说，如果案件需要，他该收费的会照收。

滴水不漏。

董大磊听不出来宋枭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对方好像知道了这场对话的核心要义是“钱”。董大磊自然不能宣之于口让宋枭去找梁轻云的妈妈要钱，他只得点点头说嗯，看着宋枭自行离开。

董大磊看着窗外想，这个宋枭是真傻呢还是假傻，宋枭则已经退到工位上，生气地打算提前下班。

梁轻云的妈妈给全世界打电话他可以理解，自己的儿子在看守所一个月了她才知道，当然会急切地了解全方面的信息。仅仅偏听一个小律师的话，不会是这种商场老角色的做法。

宋枭气的不是梁轻云的妈妈没有信任自己，而是满满信心的以为这个案子正在自己的手下全盘操纵，可董大磊嗅到钱的味道，立马就来插一刀。他更气自己没能力大胆的说不，指出法援律师不能做索取报酬这种没有职业操守的事。他还生气，有的外观理想化的制度，实际上处处都是可以塞上钱填补的漏洞。

雨终于下起来了。

何意看向宋枭，问他有没有带伞。宋枭点点头，耷拉着脸没说话。早从宋枭自董大磊办公室出来，何意就看出宋枭情绪上的变化，她没有急忙着去八卦那个油老头又怎么烦他了，先让宋枭一个人自己消化消化情绪。

何意看着眼前这个白润皮肤的少年，虽说已经被职场折磨了两年，平时看着不着调，但身上还是有一股意气风发的张扬劲。眼神散漫，但是有自信，整个人那层宝贵的少年气还在。

可惜是个小朋友，何意心想。

“一起吃晚饭吧，我没带伞，劳您开车顺我一程，今天我也不加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