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与玫瑰 第15章 杀戒

晴云走近了，才发觉两人聊得不是很欢快。因为，郁达是真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对如今万德的局势是一点儿也摸不清啊。

但从他对今天情况的描述来推测，王茂应该是早就想变革万德的管理层了。之前推动的拉拢暴君的策略，其实是一个冲击高层人员的好机会，但没想到会被中央基地给截胡。

以王首领那多疑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根据姚格曾经和王茂的相处经验来看，如今的王茂恐怕只会更加极端。

就像他嘴中宣扬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旦有所疑虑，便会想方设法地确保这个人真的为自己所用。

时间久了，人总会变的。所以，他便要不定期地清理那些可能变了的手下。

曾经在他车队里的姚格是被清理的一员，如今的郁达、郁顺，就更不会意外了。

*

而实际上，此刻王茂见收服进展不顺利，便觉得先用武力压服。

“郁顺，你虽然本身武力不错，但异能着实有些不配你了。”他颇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句，然后便将[相和]收了起来，不再大范围覆盖，而是只针对这一人。

于是，那些本来迷茫着的中低阶异能者们刚回过神，就要面对地缝中崩出的残存藤蔓。这些藤蔓仿佛也回过了神，不受人控制后便肆无忌惮地疯狂扩张着自己的地盘。

而王茂能坐在首领的位子上这么些年都没变，正是因为[相和]在使用到极致时，可以影响对方的心神。

郁顺有所预料，想要躲开，却还是不可控地陷入了一种恍惚的境地。那一瞬间，思绪万千，记忆的牢笼被强制性冲开，一幕幕画面与声音在脑海中回转……

狭小的房间中，幼年的他护着弟弟，死抵着房门，生怕父母会冲进来。

“小崽子，长能耐了，滚出来！”中年男人在客厅里高声怒喊，下一刻又传来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他们还有用呢，你等会儿再喊。”旁边是女子漫不经心的敷衍，“我看了，这几个选择都不错，你挑一个吧。”

他不知道别人的童年是怎样的，只知道自己在八岁之前，一直在被父母叫着做各种奇怪的事，每次都要面对不同的大人，说着提前背好的台词，和自己的父母演着他看不懂的戏。

弟弟是早产儿，瘦弱的很，长得也没有郁顺好，所以总是被关在屋子里。

郁顺终日忙碌，一点不如父母的意便要受罚，有一段时间，他甚至羡慕总是吃不饱的弟弟，羡慕他不用和任何人打交道，羡慕他可以终日寡言。

只是后来，他终于还是见到了幸福的孩子是什么样的。是可以随意地笑或哭，是可以和小伙伴谈论动画，是可以和大人吵闹。

他不行，弟弟也不行。

而且弟弟还总是生病，病一次就好像要死掉的样子。那次，他站在小诊所的病床旁，听着大夫说“这次高烧，他可能挺不过去”时，第一次彻底意识到了死亡的概念。

这次不是父母的那些“委托”们，而是那个没说过几句话的弟弟。

但就像不在意那些人一样，父母也不在意没有价值的小儿子的死活。好在，弟弟熬过去了，只是话更少了。

临近9岁生日的郁顺想：杀人而已，他也会的。

只是弱小的他不能直接动手，他只能一直谋划着，利用着遇到的各种条件，观察着普通人面对某些事的反应，不断地在暗中推波助澜……最后，他成功地解放了自己和弟弟。

血泊中的身影似乎刺激到了那懦弱的弟弟，一直趴在他怀里尖叫。

周围的警察叔叔阿姨们有的在调查取证，有的在试图安抚小孩。

他本以为一切顺利，直到那个老女人的出现。她自称为——奶奶。

奶奶很老，但安抚住了不安的弟弟，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与郁顺对视了许久，似乎看透他的整个灵魂。

于是，他一直保护着的弟弟被带走了，而自己，则被送入了一个深山老寺里。

寺里没什么香客，只有一个老和尚。

不知长了多少年的菩提老树郁郁葱葱，为他遮了十几年的夏日。他被教导着在院内洒扫，扫了无数遍，扫得内心空荡，却扫不净孤寂与不满。

老和尚话多，絮絮叨叨，他有的听进去了，有的听不进去。

其中一句说：“阿顺啊，你知道为什么你已经剃度，老衲却没有为你取法号吗？”

他没有理会，继续低头扫叶。

“因为你到底不算个和尚，没有放下尘缘啊。”

“你依然有姓名，但却要守戒。”

“别的我都不要求，只要你能守住杀戒，我便放你下山。”

寺庙十几年生活，他学的有武艺，却被叫住不能杀生。虫鸟鱼兽，皆不可断其生念。

郁顺觉得老和尚在骗他，这杀戒要守一辈子的话，他便要在山上过一辈子吗？

后来，这里被开发成了景点，老和尚也成了高龄老头，庙要守不住了，却迟迟没有提过让他下山一事。

其实，这个时候的郁顺若是想离开，老和尚是拦不住的，但郁顺就和老和尚一样，都像是忘了这件事。

老头临终前，将手上一直盘的那串念珠传给了他，用已经昏花的眼睛透过窗子瞅了瞅天空，声音轻又缓：“你已经晓得，什么时候才能破戒了。”

没多久，异种暴乱，末世来临。

郁顺找到了弟弟，也一直没有破戒。他总是用着各种理由，将所有杀人的机会都让给了他的弟弟。

而郁达，则是愚蠢地信任着他，丝毫不知自己每一次举刀的背后，都藏着哥哥那阴暗的报复性的恨意……

画面很快闪过，那些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记忆，稍一触碰，便全然想起。

“我自然晓得，什么时候能够破戒。”郁顺本已经迷乱的眼神瞬间清明，侧身躲过了王茂的一击，笑着说了一句让王首领感到莫名其妙的话。

王茂攻速不减，他有些诧异：“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摆脱了影响，你果然特殊。”

郁顺没有再搭理他，抓住王茂的手臂，一脚踹向对方的腹部。

王茂想收回手时竟发现自己拽不动，只能另一只手挡住攻击。

接下来，郁顺的攻势越来越猛，看似瘦弱的身躯仿佛蕴藏着无限的能量，两只手不时交换着控制住王茂的手。

迟迟收不回的手阻碍了王茂的动作变化，他心头愈发地震惊。

不对劲，这小子之前从来没露出过这种力量。

电光火石间，他被一脚踹中腹部倒在了地上，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郁顺俯身遏住了咽喉。

愈发艰难的呼吸间，他突然后悔，之前不该用那么久的异能，异能的大量耗损势必会影响到原本的体能。

王茂不想认输，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时，其他高阶异能者们赶到了。

村上樱野的[守序]降下，所有在场的人包括藤蔓都不由得停下了攻击，但仅是一瞬，乱象继续上演。

而被卡着脖子的王茂则是趁这一瞬的时机逃脱了郁顺的魔爪。

有援军到场，再想杀这人就不容易了。郁顺眯了眯眼，重新站起身，没有立刻追击。

来的除了村上樱野，还有一些别的不在高层的高阶异能者。这其中的多数人，本来在参加了[美梦]一战后还在休息期中，却还是被这突兀亮起的信号弹给召来了。

王首领有些满意地看着听令到场的人，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尘，轻咳两声想说话，出了声才觉得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他轻轻地揉了揉脖子，低声道：“郁顺，是我有些小瞧你了。”

“但，也没有必要置我于死地吧。”

面前的和尚面临这种一对多的场合，竟也不慌，他轻声笑着：“风狐应该已经死了吧。”

“你果然聪明。”王茂忍不住赞叹地看了他一眼。当初，就是因为郁顺的聪慧，才会允许他与自己的弟弟合力担任一个职位。

“你果然愚蠢。”赞赏的眼神换回来的是郁顺毫不犹豫的嘲讽。

听到这话，王茂毫不在意：“其他基地都在休养，没有外忧。而万德基地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换一次血。只有胜者，才有资格担任高层职位。”

紧跟最后一句话的，是他冷下来的笑声：“谁杀了他，便可以和亚克一样担任狩猎的负责人。”

郁顺猜测，这个亚克应该是杀了风狐的那个人。

在此之前，狩猎方面是有风狐和他兄弟两个一起负责的，对外的任务调配、区域探索……或许，王茂是嫌他们的战斗能力不太强。

也是，对于王茂而言，基地里，有一个脑子转得灵活的人在首位，就够了。

“王茂，你是凭什么觉得，我会被杀死的呢？”郁顺笑着望向他，直呼其名，让王首领感受到了冒犯。上一个这么喊他的，是戴宏峰。

接二连三的挑衅点燃了怒火，王茂的理智几乎要被烧没了，他喊道：“都上啊！”

和尚依旧笑吟吟的，他无视其他人，直冲王茂而去。五花八门的异能闪烁中，王茂有些怔愣看着郁顺几乎毫不受阻地冲到他面前。

怎么可能？那么多异能，他怎么做到不受影响的……等等，王茂想到了自己的异能，郁顺似乎也能够不受影响。

这一刹那，灵光乍现，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但时间不等人，这一次的郁顺毫不犹豫地扭断了王茂的脖子。

“首领！”

“王首领！”

惊呼声层层响起，却再也进不到王茂的耳朵里了。

郁顺笑着转身看向其他人，觉得这些惊慌的面孔瞧起来好笑极了。

“各位，让我们……大开杀戒吧？”疑问的语气，带着漠视生命的挑逗。

此时此刻，其他人也终于意识到，这个一直以来都依靠弟弟在外打斗的郁顺，异能绝对不会是什么[巧手]，也不敢置信，这个人居然藏拙这么久。

“我……我们有这么多人呢，你不要嚣张！”有人声音抖了一下。

“哈哈哈……”他们眼中那个白玉面庞的和尚温柔道，“暴君能够做到的，我为什么不能？”

*

而另一边，睡了半个小时的尚言刚醒，便一把拉住将要起身的秦醉：“你要去哪儿？”

秦醉低头看了一眼那皓雪般的手臂上刚处理过的伤口，情绪不太好：“你问我？”

“呵，自然是大开杀戒去。”男人笑了笑，只是红眸中冷意非常，他轻轻将尚言的手放下，“你在车上待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尚言一旦睡去，至少半个小时才能主动醒来，秦醉便掐着这个点儿动身。她有猜测到这人为什么要去，只是微微眯眼地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没有阻拦。心里倒是突然觉得，不过几天未见，这人怎么不多跟她说会儿话，懂不懂“留恋”这个词的含金量啊。

嗯……总不能是生了她的气吧？尚言低头看了看自己几乎缠满了绷带的手臂，觉得应该不是。

车辆外面，姚格、晴云和郁达正赶杀一波儿不长眼冲上来的异能者。

心里正纳闷，为什么老大（暴君）要停在这儿，而不是直接离开万德，然后就瞧见了大踏着步子走过来的男人。

终于下车的人冷声道：“准备大开杀戒吧。”

尚言：我看起来都这么惨了，他肯定是在气那些围堵我的人。（肯定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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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