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闻歌轻扣小手炉的手微顿,不以为意:“怎么?”
“韩护法未说明理由,只让属下原话不动捎给楼主,说楼主听了便知是何意思。”檀瑜说。
洛闻歌初听还真没想出什么,待再想隐约有些眉目。
韩执是在提醒他,萧毓岚在削藩及征伐北疆上有别的计划,让他多加小心。
他因保命答应和萧毓岚合作的事,没对任何人提及过,在韩执等人眼里,他依然是野心勃勃想造反之人。韩执这话是最好的提醒。
洛闻歌握紧小手炉,同时做了个决定。
“我知道了。谢温轩让你过来协同我部署藩王入京安危事宜,没说点其他的?”洛闻歌问。
檀瑜沉思,抬头不太确定道:“还说务必保护好大人。”
他和谢温轩无缘无故,对方哪来好心交代檀瑜保护他,该不会是萧毓岚特意叮嘱?
想到今早养心殿的事儿,他理智回笼止住情感的自作多情,还是别想太多,就当做是谢温轩的交代吧,怎么说他也是大理寺少卿,又是接待使,让御林军多保护些是应该的。
“那你随我走吧,正好我要去礼部和几位大人商讨下两日后的安排。”洛闻歌说。
“是。”檀瑜开门,让他先行。
洛闻歌领着檀瑜及几位御林军,浩浩荡荡往礼部去了。
事关藩王入京庆祝帝后大婚,不仅有礼部主事人在等着,负责掏钱的户部也派了人过来,听礼部人说这位户部官员不参加任何讨论,只会在谈及银钱时张张嘴,可将其看做个安静旁观者。
洛闻歌多瞧那人几眼,并没说话。
他虽奉命成为接待使,实际没有多大的发言权,与户部那位官员作用差不多。两人坐在旁边,听礼部的人商讨,从头到尾说的最多的就是挺好,像个好看又精致的吉祥物。
等流程确定下来,户部那位官员正式登场,只一眼就将礼部商讨半下午的流程否决小半边,从阵仗到花销,数落的一无是处。
洛闻歌听了几句,算是弄明白,对方话里话外只有一个宗旨:一切从简。
他听明白了,礼部的人还在犹豫。
这些年国库是否充盈,也只有掌管的户部才知晓。
礼部主事人不太确定问道:“苗大人这是不是节约了些?若是太过寒酸,恐会被几位藩王看轻,暗地嘲笑咱们陛下穷。”
“陛下大婚亦是从简,他们若想嘲笑,想必早就那么做了,没必要为了不存在的面子,打肿脸充胖子。”被喊作苗大人老神在在道,他看着年纪也不大,却很精打细算。
洛闻歌觉得这小官能说出这话,想必是萧毓岚授意在前,若不是,那应该是像诸多电视剧里说的那般,能进户部之人,都是守财奴出生,恨不得银钱有进无出。
礼部的人对上这位如此克扣的官员,也是没法子:“那容我们再算算?”
“诸位大人请自便。”苗大人说,“天色不早,下官先走了,明日再来。”
受他提醒,其他人看向半掩的窗户,许是遍地皆雪色,明明天暗下来,却比往日要亮上许多,才让人忘了真正时辰。
“如此便不留诸位,明日来早些,确定下来好再做调整。”礼部主事人道,又看向洛闻歌,“洛大人以为如何?”
“全凭大人安排。”洛闻歌温润笑道。
他没唱反调就是最好的支持,礼部主事人这便让各位散了。
洛闻歌出了礼部大门,瞧见那位苗大人在冰天雪地里,既不乘马车也不坐轿子,衣着单薄,双手揣在袖子里,缩着脖子快步走着,当得起节俭两字。
檀瑜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人,好奇道:“大人认识他?”
“不认识。”洛闻歌说,“你认识?”
檀瑜的表情说不上来是讥笑还是不耻:“他叫苗江海,是户部员外郎,出了名的铁公鸡,陛下让他过来监管藩王入京的开销,想必是另有安排。”
要说没安排,那才是真正奇怪。
洛闻歌见怪不怪:“我回府,你也回去吧。”
“让属下将大人送到府门口吧。”檀瑜恭敬道。
洛闻歌知道这是职责所在,也没为难檀瑜,同意对方随自己往朱雀大街而去。
到洛府门口,洛闻歌掀开车帘,垂眸看檀瑜:“檀长史能放心回去复命了?”
“是,属下告退。”檀瑜握拳行礼,在他注视下驾马离开。
洛闻歌就势下了马车回府,进院子见到洛荣的第一句话便是:“洛安回来了吗?”
洛荣快步跟上来:“还未。公子有事找他?”
“等他回来,让他去书房找我。”洛闻歌说。
“是。”洛荣应了,见他往后院走,扬声道,“公子,用晚膳吧。”
洛闻歌身影消失在雪地里,声音遥遥传过来:“等会。”
洛荣停下脚步,招来小厮:“去厨房说声,就说晚膳暖在炉上,等我信儿。”
小厮点头快步往厨房走去。
洛荣见洛闻歌进了书房,不好进去打扰,转身回前厅守着等洛安。
洛闻歌在书房里写了封信,打开窗户,取过短哨吹了两下,天地间远远飞过来一只白色信鸽,几乎与雪地融成一片,待落在窗棂上,漆黑豆大的眼珠子滴溜溜望着洛闻歌,咕咕叫点头,像在认主人。
洛闻歌抓过鸽子,将信笺绑上,摸摸鸽子头:“去吧,成败在你身上了。”
说完,将鸽子往灰暗天空一抛,视线不由自主追逐那自由翱翔的身影。
“公子?”门外传来洛安的声音。
洛闻歌及时回神:“进来。”
“公子,这是你让我查的东西。”洛安额头上有些薄汗,呼吸微急,嘴唇发干。
洛闻歌看一眼信:“喝杯茶润润喉咙。”
“多谢公子。”洛安放下信,转身去倒茶。
洛闻歌看完信看着洛安:“消息属实?”
“属下多番查证,绝无作假。”洛安擦着嘴上的茶水道。
洛闻歌敛眸,视线落在信上第一个名字,眉眼皆有些冷意,若是真的,那萧毓岚这手安排还真有点别的意思。
“公子,徐姑娘想见你。”洛安说,又递上来一封信,“这是徐姑娘写给公子的信。”
他接过,越看越是头疼,徐锦媛这封信归根结底写的就是少女怀春,对情郎的思念之情。
洛闻歌记得原书里反派没沾花捻草到这份上,不仅和沈如卿私定终身,还让徐锦媛甘心沦为傀儡,痴心绝对的。
如今他一心想着离开,自然不会搭理这些儿女私情,将信丢进炭火里,冷然道:“往后不用再往我面前递这种信,把她好好养着便是。”
洛安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是。”
“用晚膳吧。”洛闻歌收拾好东西,往外走。
待会吃过饭他还得去宫里,昨夜没守信用,今夜不能再蹬鼻子上脸,即便两人今早不欢而散,他也还是得遵守诺言回去对着萧毓岚那张冷脸,对方没好脸色,他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谁还不是个有脾气的人了。
当他从衣柜里出来,看见坐在满桌珍馐美味边的萧毓岚时,心里有片刻诡异,这是唱哪出?
他留下的那个问题困扰萧毓岚一整天,到此时都没个结果。可萧毓岚不想跟他冷脸相待,又想到谢温轩说的,这件事是自己理亏,尝试低个头也未尝不可。
于是鲜少有这方面经验的萧毓岚绞尽脑汁半天后,采用谢温轩当时说的,准备酒菜好好跟人谈谈。
当酒菜上桌,殿内炭火烧起来,萧毓岚也坐在桌子边时,不自在也后知后觉跟过来,让人格外放不开。
这种不自在在看见洛闻歌微诧异的表情达到巅峰。萧毓岚想:我是脑子挨驴踢了么?怎么就轻易低头,还信了谢温轩的鬼话。
这会儿再想翻脸不认,有点儿难为情,萧毓岚从未让自己身处如此尴尬境地,一时间唯有转动手串,方能静心。
洛闻歌不敢说特别了解萧毓岚,起码知道对方重生后必定心狠无情。他本抱着一人独守清冷室内来的,谁知道意外碰上满屋热切,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也有些不太自在。
两个都不太自在的人碰上了,氛围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洛闻歌站在衣柜处好一会儿,被暖烘烘的屋内烤得身体发热,想起来脱去狐裘,动作间察觉到萧毓岚视线没离开过,他蹙眉挂好衣衫,转身看过去,又见萧毓岚着急忙慌转开视线,不到片刻又偷偷转回来,眼神透着些小心。
这般神态,让洛闻歌有些生不起气来。
萧毓岚看他站着不动,到嘴的话在心里来回默念几遍,就是没法说出口,手串拨得越发快了。
安静屋内顿时只听得见珠子颗颗相撞声,声声好似锣鼓撞在两人心口。
“你去哪?”萧毓岚见他手落在珠帘上,以为他要走,急声问。
洛闻歌收回手,转而走到桌边坐下,拿过酒壶为自己斟了杯酒:“陛下,喝一杯?”
萧毓岚神色不自然:“等会,朕有话想说。”
洛闻歌:说说说你爱我?
萧毓岚:你给人钱了吗?就用人家歌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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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