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雨雾弥漫。
为首的人弓着腰,和另一宫人一左一右提着宫灯为身后着玄色披风的男子引路。
朦胧光影下,只瞧见那骨骼分明的脸庞以及沉沉的眉眼,几日不见,他似乎阴沉了不少。
朱慎淮闻声望去,待触及趴在窗子上歪着脑袋笑的小女郎时,他眸光一缓,周身气势柔和不少。
萧蘅芜扎了两个发包,一身鹅黄色襦裙娇俏可爱,是在家时她最喜欢的衣裳,今儿正好翻出来了。她半趴在窗槛上,勾着身子望着朱慎淮,被细碎雨水打湿了额发,些许发丝贴在雪颊,摇头晃脑,纤纤素手轻抬,冲着朱慎淮招手,语气轻快:“陛下!”
朱慎淮走进才瞧见她今儿的装扮,不禁哂笑,这当是她在闺阁时的装束,果然是娇俏可人。他的手没有犹豫,快步走到窗下,平视萧蘅芜:“下着雨,还开窗户,不冷吗?”
或许是开着窗,外头的寒意透过窗子渗了进来,萧蘅芜忍不住微微抖了一下身子,但那双水灵灵仿佛蕴含无数星光的水眸却紧盯着朱慎淮不放。
但萧蘅芜是谁啊,她嘴硬:“不冷,只是风大而已。”
朱慎淮轻笑:“真的不冷?”
“不冷不冷!”萧蘅芜振振有词,“陛下这几日都在忙什么?”
“忙着处理宫务。”朱慎淮认真回答,“边疆有异,怕是又要打仗了。”
“咱们大邺人丁兴旺,兵强马壮,就算打仗也会赢的。”萧蘅芜想了想,继续道,“陛下是有为之君,不曾重文轻武,大邺只会愈发繁荣昌盛,再现汉唐雄风。”
朱慎淮轻笑一声,待触及她真诚的目光后,煞有其事点点头:“昭仪娘娘说的很在理,咱们大邺定会再现汉唐雄风的。”
萧蘅芜头上的珠钗随风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叮叮当当的怪好听,她抬手摸了摸珠钗,喃喃自语:“起风了!”
杏黄色襦裙上的蝴蝶结随风摇曳,映衬她似雪般白皙的脸颊愈发清丽绝尘。
“是啊,起风了。”朱慎淮定定望着她,目光紧锁她的脸庞,一寸一寸扫过后,皱了皱眉头,久久没有作声。
萧蘅芜被他这样盯着,脸颊飞红,眼神不自觉垂下:“陛下做什么这样看我。”
朱慎淮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几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就能触及骨骼,她的脸颊又小了一圈,带着点憔悴。
“这几日,可是没有好好用膳?”朱慎淮皱着眉心,语气带着点严肃,“你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些才是。可不要为了追求什么弱柳扶风,故意饿瘦,我不好所谓的瘦马。”
这话虽是因为关切,可他说得太直接太露骨,叫萧蘅芜颇有些难为情。
她唰的一下抬起头,心里憋着气,便撇起嘴巴:“在陛下眼里,我就该跟扬州瘦马比吗?”
她哼了一声,抱着胳膊看向另一侧。
娇气的小模样倒是朱慎淮头一回看见,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道:“生气了?”
“没有。”萧蘅芜眼睛冒火,嘴上却不承认,阴阳怪气道,“您是万民之主,是陛下,我一个小小民女,哪敢和您生气啊。”
朱慎淮轻笑一声,大掌紧紧握住她的手:“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不!”萧蘅芜是什么人,在家里也是娇养长大的,倔强头子一个,她咬了咬唇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睁大了眼睛又补救了一句,“我说了我没生气,是陛下会错意了。”
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朱慎淮紧紧抓着手掌,抬头望去。
只见朱慎淮篡着她的手,漆黑的眼眸中带着点温情:“是我不好,不该那样类比。”
萧蘅芜刚刚还有些不高兴,但听到这,有些诧异抬头:“原来陛下也会道歉啊。”
“我也是人。”朱慎淮温言道,“你不晓得,遇见你,我有多欢喜。”
他目光灼灼盯着萧蘅芜,于他而言,萧蘅芜不仅仅是承国公的孙女、他的后妃,而是一个不因身份不因地位喜欢他的人,抚平他心中的那点自卑。少年时,他总是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毕竟他可是唯二的嫡皇子,父皇母后最疼爱的幼子。后来皇兄登基,安排他去戍守边疆,本以为是信任是锻炼,后来才知道是提防。他吃了不少苦,也受了不少罪,更是不惜犯下些错处才让皇兄容下他。自此以后,在众人眼中他从少年亲王成了心狠手辣的秦王,没有多少人会真心待他。
大监是从幼时就服侍他,一起走过多少风风雨雨,再其次便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几个,若非他们自己起势也不会这般轻松,不费一刀一枪轻松当上皇帝,能有几个人能做到?只是名声这东西,一朝一夕是回不来了。朝中那些个狗东西暗地里做的事儿他门清,有时候能忍,有时候忍不住,这才奠定了这所谓的“暴君”之名。也只有萧蘅芜这傻姑娘不在乎这些,不会因为那点子事儿用异样的目光看他,甚至信任他、爱戴他。
萧蘅芜怔了一下,望着他俊郎的面庞,心脏不争气跳的愈发快,几乎要蹦出来。
她不禁露出一抹笑意:“陛下,我也是。”若不是陛下,说不得没几日她就成了黄枯白骨,是陛下救了她,给了她生的机会。
晚风轻拂,仿佛吹到他们的心尖上。
痒痒的、甜甜的。
朱慎淮蓦然抬手,在萧蘅芜惊呼中把她从窗户上提了出来,打横抱在怀里。
朱慎淮低笑一声,只觉得怀里那人软乎乎的又甜甜的,他紧紧搂着她不放手。
萧蘅芜睁大了眼睛,双手下意识攀住了他的脖颈,气急败坏:“陛下,你做什么?”
“你不是冷吗?”朱慎淮垂眸,意有所指道,“现在还冷吗?”
萧蘅芜懵了一下,睫毛一颤一颤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朱慎淮反手把披风拽到萧蘅芜身上。
萧蘅芜迟疑了一下,便裹着披风乖乖贴在他胸口,轻轻蹭了蹭:“这么久不见面了,陛下也不想我啊。”
“自然是想的。”
萧蘅芜听着他从胸腔发出的声音,
进了殿,萧蘅芜这才顺着光影瞅清他的面庞,往日光洁的下巴生了点胡茬,显得有些憔悴。
萧蘅芜抬手摸了摸,扎扎的:“怎么连胡子都没刮啊?”
“太忙了。”朱慎淮把她轻轻放在榻上。
美人眉眼弯弯,眼角眉梢都带着绵绵情意,脖颈处露出点雪白肌肤,叫人见了忍不住心中一动。
朱慎淮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庞,回想起这几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边疆挨着胡人部落,往年都不大成气候,唯独今年挺成气候,竟是几个部落联合起来。也是奇怪,冬天不进攻反而选在开春来挑衅,因为那胡人,竟打着为先帝报仇雪恨的名头挑衅大邺。
当今天子朱慎淮乃先帝同母幼弟,先帝无子方得大统,当然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因此被朝中人所攻讦。
甚至有几个大人跟着攻讦朱慎淮。
尤以御史大夫几人为甚。
打头阵的是一白发老大人,不过一个四品文官,竟也说得出陛下得位不正,方引此祸事,当下自省书才是。
朱慎淮漆黑的眼神直勾勾望着那白发老大人,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你就随大军戍守边关吧。”
顿时,朝堂大乱,甚至有人公然辱骂朱慎淮,仿佛在试探什么。
攘外必先安内,是自古以来的至理名言,朱慎淮亦深谙此道。于是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血溅朝堂成了常有的事儿。
“陛下,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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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