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裴府
今年下了第一场雪,裴暨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在下着小雪了,这对于正值生辰日的裴暨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过了今日,裴暨就要满八岁了。
“哎呦小少爷!你慢点跑!”管家老王在后面辛苦地追着裴暨。
裴暨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来回跑着,接着落雪,趁地上还没有太多积雪跑得老快了。
“裴暨呢?!”门口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
裴暨立刻停了下来,老王小跑到门口迎了上去。
门口站着两个男人,刚刚怒喝的自然就是裴暨的父亲裴永巍,他旁边的是裴父的弟弟,也就是裴暨的叔父裴永河。
他们穿着朝服,显然是刚刚下了早朝。
裴永巍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裴暨,颇有些无奈和气恼。
裴永河倒是一副乐呵呵看戏的样子,双手叠放在身前。
“叔父!”小裴暨见到裴永河眼睛就是一亮,连忙跑到裴永河身后,躲了起来。
“裴永河,你还护着这臭小子?!今日下了早朝我才知晓,这小子昨日和将军家的儿子打起来了!我说怎么昨天死活见 不到他,原来是怕我见了这淤青!幸亏将军没有计较什么。我现在见了他就生气!”裴永巍指着裴暨,恨铁不成钢地说着。
“今日好歹也是暨儿的生辰,你莫要动怒,况且昨天那一架不也打赢了吗?”裴永河摸了摸裴暨的脑袋,劝道。
“你也知道他打架?怎么,难不成裴家上下就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裴永巍一听更加生气了。
“你怎么回事啊你?还打架呢......”裴永河当机立断,拉住了裴暨的耳朵,训斥道。
“明明是陈安那小子先惹的我!”裴暨不服气地顶了回去。
“你还......”裴永巍又被气到了。
“叔父,消消气。”这时,不远处匆匆赶来了裴永河的儿子,也就是裴暨的表兄裴望,他扶着裴永巍,朝着裴永河和裴暨使了个眼色。
裴永河这才匆匆带着裴暨跑进了内院。
裴永巍刚想说点什么,就被裴望打断了。
这早上的风波这才堪堪平息。
裴府也开始筹备今日的生辰宴了。
中午的时候,三皇子府下了请柬,把裴永巍、裴永河、裴望和裴暨都请了过去。
裴暨也见到了多年不见的姐姐裴瑾。
三皇子对裴瑾很好,裴暨也挺喜欢这个姐夫的,若不是三皇子身份摆在这里,他们倒也相天天见面。
三皇子府里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了午饭,裴瑾和三皇子也分别送了裴暨生辰贺礼,裴暨欣喜地收下了,陪裴瑾又说了会儿话之后就匆匆回到了裴府。
申时的时候已经有客人来了。
裴暨没那么快出来,就在内院和裴望、裴永河一起打着雪仗,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地上的积雪差不多都到了小腿处。
在长辈的宠爱下,少年天真烂漫。
连宫里,都为裴暨送上了生辰贺礼,裴府这光景,可真是无人能及。
傍晚的裴府更是门庭若市,几乎所有的有名望的人都来到了裴府,下人们几乎都忙不过来了。
裴暨也不懂这些,他只知道这年的生日似乎更加热闹了,他还和同龄的相识的公子们一同玩乐了许久。
这一下就耽搁了吃饭,等宴席散了之后,裴永巍还特意给裴暨开了小灶。
裴永河、裴望也围坐在一起,陪着裴暨吃着迟来的晚饭。
外面的雪下得更加大了,裴暨在温暖的厅堂里吃着美味的菜肴,享受着长辈们的疼爱。
裴永巍倒是没有陪裴暨很久,他似乎有什么事就匆匆离开了。
“这是给你的。”裴望送了裴暨一条剑穗,黑色的。
裴暨一眼就看上了,乐滋滋地捧在手心里,裴望和裴永河都知道,他不喜欢那些个什么文章,喜欢舞刀弄枪。
“我给你雇了个剑术师傅,明日便会来教导你了。”裴永河也送上了一份大礼。
“叔父最好啦!”裴暨更是喜上眉梢。
“我就知道你们不会送他什么正经东西!”裴永巍恰巧这时候走了进来。
裴暨瘪了瘪嘴,收敛了表情。
“明天有一个锻造师傅要来,你......你自己想要造什么兵器吧。早点睡。”裴永巍扔下了一句话就离开了。
裴暨愣住了,还没搞清楚裴永巍的意思。
“傻小子,你爹要让你自己造一把武器啦!他认可你啦!”裴永河早就知道自己兄长是什么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了,笑着说出真相。
裴暨望着裴永巍离去的背影,心中无比激动,喜悦占据了他的身体和精神,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些什么。
裴永巍的背影没入了雪夜中。
半夜,裴暨兴奋得睡不着觉,就偷溜出去想捧一点雪回来玩玩。
路过裴永巍的院子时,他隐隐看到一个人影在院子里。
裴暨有些害怕,加上天色已晚,大雪倾盆,他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人,年少的他因为过于害怕没有去一探究竟,这让他立刻放弃了再出去的念头,逃一般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惶恐不安,但最后还是睡去了。
“你也辛苦了。”裴永巍站在屋檐下,看着雪中的那个人,说。
“不辛苦,为裴先生的大事,我不在乎。”跪在院子里的人艰难地摇摇头,说。
“锻一把绝世的好剑,需要一个赤诚的灵魂以及能与烈焰产生碰撞的身躯。这场雪来的真是好,赶上了暨儿的生辰。”裴永巍看着雪中的人,说。
“先生救了我的命,那么我的命就是先生的,先生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无怨无悔。”雪中人继续说道。
“进来吧,吃点东西,你也淋了很久的雪了。”裴永巍向他伸出了手,似乎是有些不忍。
雪中的人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裴永巍最终还是收回了手,走回了屋里。
雪中的人是一位看上去比裴暨大不了多少的少年,他头上满满都是雪,像是他的头发原本就是白色的一样。
他的眼神无波无澜,他的身姿挺拔不倒,没有人会相信他已经在雪地里从申时跪到了现在。
他像是一棵苍松,在多年前的灾祸中扎根,在裴府之中悄然长大,最后又即将在这样的初冬枯萎。
他知道他这一生很短暂,但是他从未后悔自己被裴永巍相救。
他自是羡慕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裴小公子的,他曾经偷偷看过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很多次,每一次总能看到他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家人和朋友,这对于无依无靠的他的确是值得艳羡的。
在知道自己将要成为这位小公子手中的兵器的一部分之后,他的心情其实是复杂的,但是也是愿意的。
今年的冬天,是他能经历的最后一个冬天了吧。
现世·裴如途家
“小土!小土!别睡了!快起床!”裴母的大嗓门在早上七点准时响起。
“妈!我在休假呢!能不能让我睡个懒觉啊!”裴如途顶着个鸡窝头,半开着房门,有些无奈。
“今天可是大日子!这不得早早做点准备吗?”裴母二话不说就把裴如途拉了出来。
“不就是我的生日吗?哎呀我其实没那么......”裴如途反倒有些害羞了。
“你可拉倒吧你!快跟我去拜拜你祖先!”裴母一下子就打断他了。
裴如途愣了愣,手不有自主地抓紧了门框。
“知道了!等我换身衣服见祖宗!”裴如途说着就关上了房门。
裴母有些无奈地离开了。
裴如途背靠着房门,像是心有余悸一般地小口呼吸着。
“祖宗,你这演技还没小学的我好呢!得亏我妈没再多说些什么.....”裴如途突然间又开口了,这次的语气明显多了嘲笑。
“幸好没露馅,接下来该怎么办?”裴如途这下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看着某个方向说道。
下一秒,裴如途的手像是被什么隐形的东西牵了起来,接着整个人就是向前一冲,半空之中隐隐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从裴如途的身体里被扯了出来。
与此同时,裴如途身躯的前面,出现了一位长身玉立的男人,白色的长发只用一根簪子固定,他的面容与现代人的面貌格格不入,面相温和,仿佛刚刚扯“人”出来的不是他。
他扯出来的人也慢慢站在了他旁边,是一位看上去和裴如途差不多大的青年,脸上有着与他格格不入的沧桑和伤痛,但是青年的眼里却带着笑意,仿佛洒脱得不似凡间俗夫。
“诶诶!你扯我祖宗出去干什么?!他不是都快要消散了吗!”裴如途看到白发男人就明白了,只是依然很生气。
白发男人,就是剑灵,没有说话,就只是和裴如途对视了一眼,裴如途就被镇住了。
“我老在小裴身体里也不是个事啊,在这样他母亲就要发现了,好不容易才让裴家恢复平静,我可不想再起什么风波了。”青年裴暨开口调解道。
“你要是愿意,我大可以把这小子赶出去,让你.....”剑灵指着裴如途,说。
“你知道我不想。”裴暨摇摇头,纵然知道剑灵只是说说而已,但还是没有把它当成一个笑话。
裴如途朝着自家祖宗笑了一笑,接着在心里默默朝着剑灵翻了个白眼。
他合理怀疑剑灵无缘无故扯祖宗出去只是嫌弃自己挡着他见祖宗,但是裴如途自认为他和裴暨长得也有八份相似吧,什么毛病啊这人......
“现在我能干些什么?”想是这么想,但裴如途可不敢得罪这把剑,也怕自家祖宗真的散了,开口问道。
“找一个容器把裴暨的残魂装进去,然后最好把它放在我本体附近。”剑灵说。
“小土!你好了没啊!”外面裴母已然在催促了。
还没等裴如途多说些什么,剑灵已经二话不说把裴暨的残魂推进了裴如途的身体里。
裴暨叹息一声,但还是飞快地帮裴如途换好了衣服,然后开了门,被裴母拉到了客厅正中间。
这里不是裴如途的老家,自然也就不会到祠堂去祭拜,裴如途在把裴母接过来和自己同住之后就放了一个裴暨的牌位在家里,虽然裴家的后人都不记得裴如途那档子事了,但对于裴暨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敬畏。
裴暨已经很久没有做人了,手脚还是有些许的不协调。
但是更加不自在的是,他还要面对自己的牌位。
牌位上写着他完全不记得的官职名,和大大的“裴暨”二字,让他自己都生出了几分恍惚之感。
仿佛在提醒着他百年前的岁月。
“愣着干什么?快给你祖宗上上香!”裴母一拍裴暨的后脑勺。
裴暨吃痛,但还是尴尬地拿起了三根香,对着自己的牌位举着,拜了几拜,最后又插在了牌位前的香坛上。
“对祖宗说点什么吧,祝愿也好,自勉也行。”裴母看不惯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说。
“前尘旧事,往后余生,初心仍在,热血依旧。”裴暨眨了眨眼,盯着牌子上自己的名字,轻声说道。
他眼里分明有了更多的少年将军裴落霄的影子,语气却更像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裴如途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他老祖宗对自己还是对他说的话。
接着他又听到不知何处的一声叹息,估计是不知道站在哪里的剑灵发出来的。
“好啦,知道今天你生日,我要出去买菜,给你今晚做好吃的。”裴母这才满意,接着就拿起包出门了。
下一秒,裴暨就被拉了出来。
“今天,也是你生日?”裴暨这才反应过来,问。
裴如途点点头。
裴暨有些恍惚,本来残魂在半空之中就不太稳定,现在整个人虚化得更加厉害了,他有些飘忽地点点头,“啊”了一声。
“祖宗没事吧?”裴如途见状也有些慌了。
“让他先去你那里休息一会吧,他现在......有些不太稳定,不会抢你的意识的。”剑灵架住了裴暨,把他再次送回了裴如途的身体里。
“我现在就找老许!”裴如途飞快地收拾好了东西,赶往工作的地方。
事情还要从今早凌晨讲起。
裴如途是被剑灵一脚踹醒的。
裴如途也不知道一个剑灵怎么就这么大力能将他踹醒,反正醒过来之后就被强行灌进了一些记忆,这让裴暨好不容易劝剑灵删除的记忆又回来了。
接着裴如途就知道为什么剑灵又来打扰自己了。
裴暨的残魂快要消散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因为谁也没有干过将别人的残魂强留下来的事,这人还是个百年前的祖宗辈人物。
所以剑灵想到了如今和裴暨最有关系的人,虽然违背了裴暨的初衷,但也是不得已。
裴如途从小就心软,还善良,少年时期都是被人发好人卡的,没被人校园霸凌活到现在,干得又是些和死物打交道的活儿,对于历史天生就有一种敬畏感,也乐于助人,这帮助的还是自家的祖宗,裴如途答应了,然后就是裴暨的残魂进裴如途的身躯,占据了主意识,还没来得及适应裴母就来喊起床了。
一出门,裴如途才发觉,外面冷得可怕,天上飘下点点白雪。
这应当是B市的第一场雪吧,裴如途年年都奔波在外,来B市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赶上这初雪。
“下雪了......”裴暨忽然说了这一句话。
裴如途刚想继续问,裴暨便再也没有说话了。
还是不想这些了,裴如途加快了赶往单位的脚步。
“我说你真的能无缘无故离开那把剑吗?你难道就不会消散呐?”裴如途知道剑灵就在附近,但是不让自己看到,就假装在通电话,问。
“我原身本就为人,只是献祭了给这把剑,既不是剑自生的灵,自然也就不会被剑束缚。”剑灵竟然开口给他解释了。
“我说,你当人的时候就这么冷漠吗?你是干什么想不开去祭剑啊?”裴如途想到人祭,就莫名起了鸡皮疙瘩。
“我的事,不用你管。”剑灵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冷了。
裴如途立刻就闭嘴了,心里立刻就知道他八成是戳到这位剑灵的痛点了。
这不是看他当剑的时候挺快乐的吗......
“老许,帮我个忙,我要两个人偶.....对对对,什么都不用加,我来给他们搞张脸。”裴如途回到单位之后立刻对同事老许说。
片刻之后,两个崭新的人偶就在工作间里站着了。
裴如途的工作特殊,时不时都会有这样的人偶来帮他确定文物的具体用途亦或是什么服饰的具体位置。
“你要自己给我们画脸?”剑灵脸都黑了,问。
“放心好了,我的技术是整个组里最好的!我祖宗的脸我难道还认不出来吗?”裴如途拿着各种各样的工作,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剑灵还想多说些什么,但是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看得出来,裴如途之前可能是个艺术生,画的草稿确有几分相似,接着他不知道用什么原料,生生地造出了两张脸皮出来,在手里拿着怪渗人的。
这也耗费了裴如途一整天,堪堪完工的时候也要**点钟了。
裴母不知道都打了多少个电话过来,裴如途应付完之后,本来想把两个人偶直接扛回家的,但是这样未免会吓到别人,一下子也没了主意。
“滚回家去,吃你的饭。”剑灵硬邦邦地丢下了一句话。
裴如途一听气就上来了,可是也不能怎么办,在心里怒骂剑灵无数次之后又害怕回家被母亲打,这才急匆匆地赶了回家。
工作室里静悄悄的,剑灵的身影得以显现出来。
他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抱了个人。
“他.....不知道骂了你多少回了。”裴暨在他怀里笑道,声音却比早上小声了不少。
他的身影若隐若现,想来已经十分虚弱,无法站立了。
剑灵没答话,把裴暨的残魂塞进了其中一个人偶里,人偶的脸上已经缝上了那张属于裴暨的脸皮。
人偶自然都穿着朴素的古人衣服,乍一看下来,还真像个样子。
“你把我弄进来又能怎么样......”裴暨无奈地笑了。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人偶动了,是剑灵。
他慢慢地靠近着裴暨,裴暨一时间有些愕然。
剑灵透过人偶的躯壳,看着裴暨的残魂。
他金色的眼眸此时格外惹眼,让裴暨有些恍惚,当初他透过裴如途望向他的眼睛,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双眼瞳。
剑灵向来都是平静的,连带着他的眼眸深处都是如大海一般深不见底的。
可是刚刚的他,分明多了点,疯狂。
下一秒,剑灵吻了他。
那是两个灵魂之间的亲吻,他们彼此都跨越了千年的时光,疯狂的灵带着一丝甘甜与千分的苦涩,与将将消逝的残魂,纠缠在一起。
裴暨没有拒绝。
这是剑灵昭然若揭的情愫,这是裴暨迟来的恍然与怦然。
与此同时,前所未有的力量涌进了裴暨的灵魂里。
裴暨察觉到不对,这才一把推开了剑灵。
“你......你把你的灵力给了我?!”裴暨眼角微红,尚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带着震惊和无奈,问剑灵。
“我把你强留下来,守望了你将近千年,算得上是逆天而行。只要我还没消散,天都收不回你的命!”剑灵这时候才真的笑了。
裴暨的残魂不再若隐若现,他的灵魂有了生气,连带着那许久不曾出现的少年气,都一同回来了。
“走吧。下雪了。”剑灵拽着裴暨的手腕,和他一同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旁的灯亮着盈盈的光,纷纷扬扬的雪不知疲倦地落下。
“我八岁生辰那年,你是不是就在父亲的院子里?你明明知道父亲许给我的礼物就是铸一把剑!你还甘愿祭了你自己?!”裴暨和他并排走着,沉声说。
“我欠你父亲的恩情,在我身祭的时候已经还清了。你不必替我惋惜,我是自愿的。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你父亲。”剑灵说,语气没什么变化。
“可是......可是,我并不需要什么人来祭我的剑!没有人会为了区区一份恩情放弃自己的命!”裴暨悄悄地观察着他的神色,仍然怀有愧疚。
“你怎么不说就是这把绝世无双的剑,让你一时间无人能敌,也让你满门抄斩?”剑灵已经开起了自己的玩笑了。
“如果当年我能发现你就好了,我一定拦着父亲不让你去献祭!”裴暨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话。
“今天是你的生辰啊,也是冬天的第一场雪,我都为你高兴,你倒是郁郁寡欢的怎么行呢?”剑灵已经丝毫不在意前尘旧事了,说。
“这雪,不像当年的雪,一点都不像。”裴暨闷闷地说,眼眶泛着渗人的红色,当然了,这只是灵魂。
“望来年的雪,年年都似今日。”剑灵揽过了裴暨,金色眼眸里含笑,望着不复当年的大雪。
他们同为灵体,自然不会觉得寒冷。只是苦了几个路过的,见两个奇装异服的人站在路边,单薄的下一秒都要冻僵了,想关心一下又不太敢,怕是什么疯子,远远地就避开了。
“妈,您做的饭菜,天下一绝!”裴如途吃着家里热腾腾的火锅,幸福地感慨道。
“你就贫吧你!小土小土,你这过了今天就又老了一岁咯!还不想想给我拉个姑娘回来啊!你要急死我啊你!”裴母掐着裴如途的耳朵,恨铁不成钢。
“哎哎哎!妈!这种事得看缘分啊!哪是我能决定的!”裴如途吃痛,狡辩道。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是不是背着我谈恋爱呢?!”裴母放开手,问。
“啊......那个,江湖救急,我朋友出了点事,帮他解决呢!已经搞定啦!”裴如途抱着饭,有些心虚地说。
“帮人家是好,但你也不能忘了你自己吧?我看你啊,就是天生的热心肠!也不知道你学了哪个祖宗......”裴母有些欣慰,也有些心疼。
“知道了知道了.......”裴如途敷衍地答应着,心里却想着,祖宗都要来求我呢!不对啊,之前就是自己太善良了,险些让祖宗夺了他的舍!算了算了,自家祖宗人还是非常不错的,就是那剑灵吧......
“想什么呢?快吃!我这好不容易做一回......”裴母见裴如途发起呆来,喝道。
“好好好,母亲大人最好啦!”裴如途这才重新笑起来。
裴母看着裴如途心满意足的样子,也很是开心,两人的亲子谈话逐渐被升腾起来的热气盖住了。
窗外是冰天雪地的一方世界,窗内是温暖如炬的一对母子。
还好担忧了半生的人忘记了,还好记起来的人有一颗热诚的心。
“生日快乐我的祖宗!”裴如途揭开了包装,里面是一个漂亮的蛋糕。
蛋糕上面插着一把剑,虽然样子是卡通了一点,但是丝毫不妨碍理解。
“你说说,我们吃得了嘛?”裴暨虽然高兴,但还是诚恳地问出来了。
“我看是他自己想吃。”剑灵毫不客气地揭穿了裴如途。
“哎呀走个形式嘛!正好今天只有我在!”裴如途摆了摆手。
剑灵还是一脸嫌弃,裴暨笑嘻嘻地配合着裴如途过着流程。
裴暨共享了剑灵的一半灵力,消散倒是不会再消散了,他们也可以长久地存在在这个身躯里,他们也能用灵力让人偶变
得和人一模一样,就是不用吃饭,毕竟也消化不了。
“话说,祖宗,你的残魂是怎么保住的啊?”裴如途有些好奇,想知道他昨天走了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等裴暨搭话,剑灵就先咳了一声。
“???”裴如途一脸问号,但是裴暨看样子也没有回答他的**了。
“祖宗嗯......就算你十八岁吧,吹八根!”裴如途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也没多计较,继续插着蜡烛。
“就算我回来了,也要记得给我上香!”裴暨一口气吹灭了八根蜡烛,闭着眼,说。
“嗯知道啦!还有两个愿望。”裴如途点点头。
“希望.......”裴暨说到一半,就默默藏在心里说了。
“好啦!那就给我吃啦!今天好冷啊.......外面雪也好大!”裴如途边吃蛋糕边说。
“你许了什么愿望?”剑灵悄悄地问裴暨。
裴暨眨了眨眼。
希望.......
裴家的小子终有善果。
希望,
年年岁岁冬雪依旧,岁岁年年见君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