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表面开香烛店,副业是心愿屋的林惊,在心愿屋接到了陈萌萌的订单,租走他两个祟种。
心愿屋只在怨念极强且饱受冤屈的人面前出现,这是林惊特意设置的门槛,防止有心人捣蛋。
而根据契约,他的祟种在完成陈萌萌心愿之后便会回到香烛店汇报工作。结果没有,他拿起陈萌萌寄存在香烛店的心头血查看,哦豁租借人寄了,员工丢了。招了半天的魂死活招不到,冥界那边肯定收不了人,来到陈萌萌消失的地方,半点反应不给一下。
“你在陈家村有感应到不寻常的地方吗?”林惊扭头问明伥。
明伥回忆自己路过的地方,他比楼斯玥两人来得早,发现租借人没了的时候,林惊让明伥先他一步来到陈家村找人。
明伥身份特殊,呆在陈家村好些天,没有人发现他的不对劲。这两天楼斯玥两人调查,他在不远处观望着,两人没发现他的存在。
“陈家村的祠堂给我感觉很不一样,但如果让我选,我会选择陈家老宅。”明伥给出他的答案。
林惊看了他一眼,对他的答案毫不怀疑:“那就先去陈家,我倒要看看这陈家村有什么东西把我的员工拦住了!”看他不扒了这狗东西的皮。
陈家在白天依然是阴气森森,失去了阳光的夜晚更显得异常诡异。
林惊和明伥宛如土匪下山,肆意猖狂。明伥一个伸腿直踹,把陈家本就破破烂烂的门踹烂了。身先士卒跨步迈入阴沉沉的砖屋,林惊反倒在门口仔细打量。
门口的对联早已失去原有的颜色,大风刮得凌厉,对联被刮得沙沙作响,“撕拉——”吹裂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山路。
“老板?”明伥回头不明所以。
林惊打量完随之进屋。对联在古文化中还有一种含义——除岁迎新。这岁便是特管处千方百计要铲除的“祟种”,如今对联上轻微的灵气已被腐蚀。腐蚀对联的气息,林惊十分熟悉,正是他消失许久的“员工”。
林惊一进屋,恰好感应到他丢失的都在这屋子底下。明伥身为林惊的御用打手,哪需老板亲自开口,袖子一撸,一拳把客厅的地板打了个稀巴烂,威力贯穿整个地下室。
林惊无视掉不断从被打穿的洞口涌出的祟气,在明伥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容纳人过的洞口逐渐形成。林惊直直跳下,涌出的祟气瞬间缠绕在他的身上,似乎想从对方身上榨取出什么,可一股又一股的祟气涌入林惊的身体,就跟消失一样,再无声息。
林惊面不改色,直达底部,脚轻声落在地板上。随行的明伥很有眼见力掏出兜里的打火机点燃墙壁上的火把。
火把被点燃,地下室才渐渐展露完整。林惊和明伥在地上就已经知道这地下有东西,当火把的亮光照映到地下室藏着的东西身上时,林惊和明伥眼前霎时恍惚。
陈萌萌记得,她其实有个三姐。
她的三姐叫作陈盼儿。在这样的村落,女儿的命是贱如草芥。陈萌萌从小就知道,她的父亲陈昌久渴望着有个男胎,她每个姐妹的名字填满了陈昌久的痴念。她原名并非陈萌萌,她是陈连娣。
陈连娣一直无忧无虑的长大,除了会被大姐欺负,其余时间可以说放飞自我。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家的地窖总会出现一些陌生的姐姐,转眼又消失不见。
偶尔她会忍不住向她们搭话,换来的是歇斯底里的哀求与癫狂。一次被捆绑住的姐姐伤到了手臂,被父亲发现端倪,她那日就被罚跪在地下室。
地下室里昏暗无比,父亲没有给她点燃蜡烛的机会,黑暗夺走她的视线,隐隐约约她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注视着她。
她全身害怕得不断发抖,空中时不时传来“咔啦咔啦——”的声音,令她的精神紧绷极致。她似乎察觉到有什么触碰她,可当时她已经吓晕了。
再次醒来,仿佛一切回归从前,她从自己的小屋醒来,父亲没有再责罚她,她依旧是那个陈连娣。
村子好像一直都忙忙碌碌,总会有些陌生人来到村子,眨眼又会消失不见,就像地窖里的姐姐们一样。她从小跟缺根筋似的,四周一切都那么不对劲,她毫无察觉。
直到她有一天,瞧到她的大叔伯吆喝一群人往后山走。她打小便在村子乱跑,唯有后山,父亲是不许她去的,父亲说过后山只有在她成年后才允许进入,村子每个人皆是如此。
被父亲责罚的恐惧已然忘记,缺根筋的她尾随上山了。
在那一天,她见到了她的三姐,是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大叔伯他们说,当年花了两百块把三姐从父亲手里买回来,以为是个长命能生的。结果三年才怀了五次,生下来就两个男胎,真是不争气。还有一个据说是三姐丈夫的男人骂她晦气,其余人安慰他再买几个有用的白菜,为他开枝散叶。
后山的骨树伸展它的骨头枝丫,扎进尸体穿出一个个大洞,尸体顷刻间萎缩,男人们的笑容异常灿烂。
陈连娣头一回清楚,原来村子里每个人嘴里的白菜,不是她每天在饭桌上的菜叶子。他们吃的不是植物的根不是植物的肉,喝的不是植物的汁水。
再过去几年,陈萌萌长大了,陈昌久因为外界的压力不得不送她出去读书,她成为了一名大学生。十八岁那天,她把名字改了。这件事传回村落,家里的姐姐闹着也改。
她的大姐虽然蠢钝如猪,但陈昌久爱宠着她,或许没有人会愿意防备一个蠢货。
这些年,陈昌久失去了他的白菜妻子,加上某个原因,他不再追求男胎,因此同意其他人改名,她的两个姐姐很高兴,她的妹妹却没有改。陈萌萌不想理会个中原因。
人家常说,龙生龙,凤生凤,这话是真的。无论陈萌萌自己怎么否认自己身上流淌着陈昌久肮脏的血液,她骨子里依然刻印了陈昌久的歹毒,一脉相承。自她见到她的三姐,一团怒不可遏的火焰静静在她心里燃烧,叫嚣着把世间污秽全部烧毁。
大学的生活非常缤纷多彩,多彩到让陈萌萌接触到一个奇怪的网站,名叫心愿屋。
她在网站上下了单,租借到了几样可以让她释放怒火的东西。她告别了大学的朋友,回到她人生的污点。
她知道,她再也没办法踏出这座大山一步了,虽然很对不起被她借了东西的老板,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会报答他的。在陈家村的牌坊下,她打碎了手中的瓷瓶,放出里面的东西。按照约定,它们会帮她杀光陈家村每一个作孽的人。
她在村口遇到王叔和俞伯,他们也该死,报应一定会降临在他们身上的。她在回村前,她的大姐就特意打电话炫耀讽刺,说陈昌久把她订给了同村的寡夫,对方足足花了五百块。她知道那个寡夫,当初她的三姐也是他买走的。
回到令人窒息的陈家,她冷静地向陈昌久说她不嫁。陈昌久先是错愕,之后是无边的愤怒。再之后,她就不记得了。她被锁禁在地窖,不是陈家的地窖,是山腰上的地窖。她也才知道,原来她们家还有别的地窖。
她的大姐来看过她几回,每次心满意足的离开,徒留被打得全身青紫的她。她始终不理解为什么她的亲姐姐对她的恶意这么大,从小就不停欺负她,就算跟父亲说,父亲也只是口头警告陈芯。
久而久之,陈萌萌不再反抗,等陈芯打完,她就没事了。最后来的是陈昌久,他只是跟她说了一句,就定下了她最后的人生路。
第二天她被带去了寡夫的家,消失的这段时间,她不知道租借回来的祟种?那个心愿屋的老板是这样介绍的,那便叫祟种吧,不知道它们实现她的心愿没有。
应该是没有,不然这个该死的寡夫怎么会活着呢。真是遗憾,没法见到那一刻了,陈萌萌在弥留之际这般想道。她身上的伤痕加剧,下半身疼痛异常,双眼模糊看不清在她身上挪动的男子。
她再次清醒,不再是寡夫的家,是她家的地下室。
少时的惩罚,依然在她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恐惧,旁边是她喃喃自语跪拜着的父亲。
明明地下室没有点火,她的双眼却透过黑暗看清地下室的一切。
偌大的地下室铺满黑褐色的血液,四周耸动着密密麻麻的黑气,似乎正在吸食着地上的血液。
不,不对,是尸体!是她的尸体!
陈萌萌脑子一团浆糊,她的尸体与她的灵魂分开。她眼睁睁望着自己的身躯被啃食,没有躯壳的她感受到异常的冰冷。她缓缓的抬头,才发现正前方,她父亲陈昌久跪拜的方向,正缩着一团不可名状。
她无法诉说眼前的东西,直视的那刻她整个灵魂都要爆炸,却在那一瞬间明白了整个陈家村的存在意义。
她的父亲,她的祖辈,她的所有同村,都在饲养邪神,以求村子繁荣永存,换取一代又一代的千秋万代。
那些被收集的白菜,是饲养的其中一环。高品质的贡献给邪神,次品售卖以赚取金钱或生下后代,她和她的三姐正是次品。在饲养过程死亡的所有白菜皆会灌溉在后山,那里是邪神的源泉。
难怪,她租借回来的祟种没有用,原来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最好笑的,家里有一扇被陈昌久隐藏起来的门,她从小好奇。直至身死,才知道里面放着居然是陈昌久运作多年所得,陈芯和其他人都不知道进去多少回,活了一辈子,她在父亲眼里,始终是个外人。
眼前的不可名状盯着她的灵魂,地下室的那次惩罚,已经让它在她身上做下手脚,只要一死,灵魂归它所有。所有进入陈家村的白菜都被打下了印记。
煎皮拆骨,敲骨吸髓!
怒火骤然在陈萌萌心中升腾,在它把她吞入肚子的那刻,火焰燃烧尽她的理智。她的父亲连同村民毒如蛇羯,她的二姐已经接手她父亲的“事业”,甚至下药迷晕她的还是她的好妹妹!
陈家村,真该死!
距离彻底吞没邪神还有一段时间,祂为了和她争抢,竟不惜一下子吞噬完现存村子里所有白菜的魂魄。无法抗衡的她只能找别的助力。
邪神由祟种而生,消化邪神一半力量的陈萌萌自然感应到它的同类所在,不仅仅有她特意租借回来还没行动就被邪神阻止的祟种,山里山外还有大量被邪神进食到一半的残魂碎片。
从那以后,陈家村开始不断有人“消失”,他们一个个都被拖进她精心营造的域界。
在这里,他们会经历一次又一次生育的痛苦,体会自己的肚子变大后被撑破,无数的婴孩从他们肚子爬出,周而复始。
至于那些助纣为虐的女人和小孩,她怎么可能会放过,不过无需她出手,之前租借回来的倒是可以派上用场,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她要把这一切该死的全部拖进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