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上盖着的毛毯失去了温度,眼前视线开始模糊。
林云静静看着屏幕上那刺目的几个字,心脏的地方,那里好像彻底空了。
她突然回想起了曾经的那些日子,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能感受到自己周身一直存在着一股‘气’。就像人们会求神拜佛,把平安符当作信仰,她也在一直依赖着那股‘气’。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官,但她知道,只要那股‘气’在身边,她就能感受到莫大的安全感。
而现在,她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人们对于已发生的事总是意识得格外迟缓,而如今,还在妄图欺骗过自己。
手机另一端,田冬菱见林云半天没有回消息,她那里也沉寂了许久后,发道:
【我再问问我外公,他老人家以前可厉害了,一定会有补救的办法的。】
苏文:【是啊是啊,林云你这些天就安心养伤,我们明天就去寺里面,再找找那位大师……】
……
“云云,爸爸回来了,来,妈妈推你出去吃饭。”
王秀敲了门,进屋的时候,看到林云正坐在书桌前看着一朵干枯的玫瑰花发呆。
“这不是你在高中的时候,自己悄悄拿回家的吗。那时你还在上高二,学业重要,突然拿回这么一朵花,还不说是谁给的,可把你爸给愁坏了。”
“主要是那个时候你才多大啊,都是高中生,谈什么情情爱爱,多不靠谱,万一被骗了怎么办。所以那天晚上你爸思来想去了很久,还是没忍住在你第二天上学后悄悄跟着你一起去学校。”
“这事你爸到现在都不敢跟你说,怕你生他气,但谁想得到,就那天去了一次,就看到别的混崽子竟然欺负你。”
其实也算不上欺负,只是高二的时候文理分科,置身在一个全新的班级,总是会遇到一些奇葩的人。
那时爸妈的工作在瓶颈期,家里氛围本来就不怎么轻松,她便想着忍一忍,等那段时间过去了,再考虑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当然她也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她也跟那些人动过手,还把人带头的那个大姐大给打哭了,然后这件事就严重了起来。
被那群人拽着头发拖走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巷子口,还把警察也叫了过来。
后来,后来她也不清楚那次之后具体又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天妈妈从公司赶到学校,抱着她就开始抹眼泪,爸爸跟警察联系了校方正在交涉。
然后还没等到下一周的升旗仪式总结,那些人被开除的消息就直接在课堂上的时候被广播全校通报。而且听班里的其他人说,好像带头的那几个人,被查出来在外头还犯了别的事,直接被送进了少管所……
这么说起来,当初那朵玫瑰自己是怎么拿到的,记忆里好像也模糊记不清了。
林云摩挲着玫瑰干枯的枝干,将花轻轻插回专属的花瓶中,“吃饭吧,妈。”
天色渐暗,晚上,王秀帮女儿把一切都收拾好,按照医生的嘱咐在脚下垫好了枕头,她掖了掖被子,“妈妈今天陪你睡,晚上有什么需要喊一声就可以了,不准自己忍着。”
林云点点头。
‘啪嗒——’
房间里的灯被关上,床边,小夜灯散发出幽幽光芒。
耳边是母亲时而发出的叹息声,然而一直到她呼吸逐渐均匀,林云也还是半点睡意也没无,她睁着眼,空空地望着天花板,腿上和手臂上隐约传来的不适感让她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更添一份清醒。
三周后,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不需要依靠轮椅的林云在王秀的多番劝说下,还是选择了回寝室住。
林爸林妈都很不放心,但都以为她是怕耽误学校里的事,所以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他们还是把林云送回了学校。
站在寝室门口,林云看着迟迟没有人回复的聊天界面抿唇。
从她回家休养过后,苏文她们好像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一直都刻意避开在寝室群里谈论之前那一切相关的。最后的一次是两周前,田冬菱说,事情应该还有转机。
可是如果真的有转机,她们又为什么不敢在群里多说,不管她问什么,都闭口不谈,要不就是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林云想,一开始连鬼神都不信的人,如今遇上这些,又能做些什么。
她连怎么对付那个玩偶都不知道,又要从哪里知道该怎么拯救一位仙。
她用钥匙打开门,却在开门的一瞬间听到里面一阵混乱,接着对上三双慌张的眼睛。
“林云!?”
确定了她的身后再没有其他人,魂都差点被吓飞的苏文她们松了一口气,田冬菱赶紧上前把门关上,然后扶着她坐到位置上。
“你怎么突然回学校了,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田冬菱把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
林云问:“你们在干什么?”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苏文走到自己的柜子旁,在林云的目光下,缓缓拉开柜门。
那里面,原本塞满的衣服,这时已经被腾得干干净净,里面摆着一块牌位,一鼎香炉,和一个小供桌。
要不是确定自己没有眼花,林云有一瞬甚至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
“我借着让我外公帮忙送东西的理由,求他来我们寝室帮忙。”此时寝室里没有外人,田冬菱把刚刚没完成的流程补上。
三个女生手里拿着点燃的香,朝着牌位郑重地鞠了一躬后,将香插在香炉里。
林云站起身,走到柜子的面前,“这个牌位供奉的是谁?”
“不知道。”田冬菱老实道。
林云转头看向她。
“哎呀,这该问你才是啊,那位大人一直在你身边,你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田冬菱从旁边拿过三柱香,点燃后递到她的手上,却被林云一把抓住她,“你说什么。”
……
“我外公他就是这个意思,他说,把原来的因果解决,在每日诚心上香供奉这块做过特殊处理的牌位,香火跟信仰传递出去,如果那位大人还留有一丝残魂,可能就会在虚无里听到呼唤,最后重新回到你身边也不一定。”田冬菱说这话的时候其实自己也没多大底气。
但是外公说了,这是唯一的法子,能不能行,只能看天意。
而灵龙寺的大师甚至连法子都没有说,只说是缘分已到,让她们不要强求。她们才不信这话,所以最后也没把这件事告诉给林云。
“只要每天供奉,就可以了吗?”然而听到这话的人却是完全相信了。
这是这么多天来,林云眼里的光最亮的一天。
田冬菱看了眼旁边苏文她们,攥紧了手,“是啊,就是这整个过程可能会比较长,毕竟那位可是一位仙家,林云你别太着急就好了。”
于是,当点燃的香被插入香炉中,之后的日子,林云几乎每天只要有空都会静静地望着柜子里的牌位出神。
柜子是苏文的,因为一直内疚于是自己带回了那个玩偶,所以这后面不管要做什么,她都是最积极的那一个。衣柜里的衣服被腾出放进了新买的储物箱,平常检查的时候,几个人会提前收拾好寝室,掩盖一切可能被发现的封建迷信气息。
林云每天除了上课处理班级事务,基本全部的时间都放在了那块牌位上。也就不知道田冬菱她们背着她,到底干出了多大的事。
直到今天,班级群彻底炸了锅。
“卧槽卧槽!你们看到了吗!吕行!吕行!那个男人,知人知面不知心,真他妈畜生啊!”
“把人家动科院的学姐先奸后杀,还肢解埋尸,卧槽,我们学院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啊!”
“我现在就在抓捕现场,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吗,那个吕行脖子上有一道青痕,是被人掐出来的啊!他现在还在一直在叫有鬼有鬼,神智都已经不清了。”
“救命啊,我现在感觉我背后直冒冷汗,无意冒犯,厄运走开[合十][合十]”
“无意冒犯,厄运走开[合十][合十]”
……
林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但是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之前也算共事过一两回的学长,私下里竟然是这么残忍的杀人犯。
“咔哒!”
寝室的门被打开,戴着口罩的田冬菱她们迅速跑进来反手关上门。
“是你们做的?”她看到了苏文手里拿着的那个玩偶,和当初那个一模一样。
“是我外公帮的忙,但是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吕行只是招惹了不好的东西,怕死所以故意转嫁给苏文,结果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涉及到了人命。”
“这狗东西,果然看人永远不能看表面,他干了那种事,还知道怕死找高人去化解,如果不是我外公技高一筹,现在那位学姐还死不瞑目呢!”
田冬菱是真的被气到了,原来不止她们寝室,竟然还有别的受害者冤屈难伸。果然是恶魔在人间,这种人就活该被厉鬼缠身!
偌大一个寝室安静下来,而班群里,这件事已经轰动了全校。
林云重新打开了柜子,看着里面的牌位。
“所以,这样,算是还清了因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