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施云细细一看,这里正是她昨日入画之处。
不过看天色,应该比昨日她刚来时稍早一些。
一切又重新开始了?这诡画不愧叫诡画,真是诡异得很。又是晚上变出一堆怪物,又是时光重新来过。
但,这是不是也说明只要她应婢女和她去买胭脂,就能在路上遇上他们几个人?
为确认猜想,方施云问她。
“横安街东口是不是有卖菓子的?”
婢女点点头:“小姐也听说了?”
那便是了。
不出意外的话,徐高岑这个时候应该正在菜市口门口砍头呢。
彭豹也该在包子铺看摊子。
那看来最要紧的便是松天释,昨日他们若是去得晚些松天释就直接去酆都见判官了。
先去寻他!
想罢,方施云伸出手递到婢女身前。
“扶我起来吧,我要去买胭脂。”
绿裙婢女擦了眼泪鼻涕,俏丽一笑,“小姐可真是爱美。”接着便将方施云扶了起来。
方施云都懒得解释落了水还要坚持买胭脂,因为她瞧这画中世界的人似乎也没什么灵魂。一个两个都不像聪明人。
方施云身体在画中恢复得甚至比画外还快,没多会儿便能走能跳了。
她向着昨日寻到松天释的横安街酒楼走去。
没走出几步,便顿住脚步。
不行,她若是不按照昨日那样来,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导致徐高岑出事该怎么办?
反正昨日寻到松天释时,他虽进气少出气多,但总归是没死。
还得按照昨日来!
看了眼日头,估计快到午时了。
“去菜市口。”
婢女不知小姐为何改了主意,只顾跟着。
“是,小姐。”
待赶到菜市口,扒开人群,方施云没顾将要被行刑的犯人,直直朝刽子手看去。
果然看到了徐高岑!
刚想叫他,又发觉他神色不对劲。
只见徐高岑一脸冷漠,面无表情地挥起砍刀,一刀斩断了那犯人的头颅。
戴着枷锁的犯人身躯还跪在地上,头颅滚落一旁。
方施云眉毛紧蹙,暗想莫不是那个传家宝出来了?
她走近前,试探性地叫了两声徐高岑。
“书生?传家宝?”
徐高岑抬起头,看向方施云的眼神十分陌生。
他挤起眉头,问道:“你是何人?”
不认识她?方施云也疑惑着。
即便是传家宝也不应该不认得她啊。
方施云问:“你不认得我了?”
徐高岑则反问:“我应该认得你?”
方施云突然想起昨日遇见的那个与松天释长相一致的人。
难道是也出现了第二个徐高岑?
方施云将他拉倒一边,又问:“你可知道你是谁?”
徐高岑理所当然地点了头。
“知道,我是负责菜场行刑的刽子手啊。”
方施云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昨日来到这里之后,婢女只是唤她小姐,没有说什么小姐。那婢女也从未自称,而方施云怕露馅也没想过要唤婢女的名字。
昨日听传家宝说,这里会吞噬人的魂魄,他们也会真的死在这里。那就证明这里的怪物不一定就都是幻象,而有可能是之前被诡画吸入画中的人。不过他们被吞了魂魄,已经忘记了自己生前的身份。
想到这,方施云吞了下口水,问道:“那你可记得你的名字?”
徐高岑听到这话明显一愣,他,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见他面上纠结,方施云开口。
“你叫——徐高岑?”
“啊……”徐高岑听到方施云说出的名字,开始大口喘息,像是刚上岸的鱼一般。
徐高岑面露痛苦,好像什么刺穿了他的脑子。
“我,我,”
徐高岑口中呢喃着什么,随后抬起头看向方施云,脸上满是虚汗,且表情十分茫然。
“方姑娘。”
方施云重重叹了一口气。
“太好了!”
徐高岑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手中染血的刀,回忆起了方才的事情。
“呵!”徐高岑惊恐地扔掉了手中的砍刀。
“方姑娘,我杀人了。”
方施云敷衍地回:“嗯。手法还可以。”
徐高岑满脸慌张,“我杀人了!”
方施云头点点头,“听到了。这里是诡画中,都是假的,你就当锻炼锻炼,以后受苦受难日子还多着呢。对了,说要紧的,你们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高岑听言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眼珠向上,开始回忆。
“昨日……昨日方姑娘带我赶回平阳岭,随后将我放在了一个山洞里。我再一睁眼便是现在见到姑娘你了。”
方施云本来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不是前日的事?他失了记忆?
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他今日变成一个无识无感的画中人。
难道他们没有躲过妖物,而是被妖物所杀,但诡画将他们锁在画中,到了晚上便会变成怪物?
如若是这样,那便得快些了。如果没在天黑前找到阵眼,妖物再现,她能在水里扑腾一夜,可徐高岑不行啊。他们今晚被妖物杀掉,明日岂不是又要来一遍,没完没了。
“知道了。你快些跟我走。我路上和你解释。”
方施云拉着徐高岑便往彭豹的包子铺冲,路上与徐高岑说了昨日的大概。
徐高岑则满脸震惊,不敢相信昨日竟发生了如此惊险之事。
跑着跑着,方施云突然想起传家宝,于是给徐高岑手腕割了个口子,开始吸吮。
徐高岑看着方施云沾了血的红唇,手指紧了紧。
过了好一会儿才问:“方姑娘,好了吗?”
方施云见传家宝一点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心凉了半截。完了,那传家宝估计得睡上几天了。
罢了,先找齐人再说。她买了块干净的绣帕将徐高岑胳膊上的伤口缠好,接着去寻彭豹。
待到了包子铺,方施云十分自然地对看摊儿的妇人说:“嫂嫂!我是表哥的远方表妹,我知他入赘嫂嫂家,今日路过此地顺道见见。这些银子孝敬嫂嫂,能否帮我唤下表哥?”
妇人被她一大套词说得有些懵,待见到眼前的银锭子才反应过来。连连称是,随后向店里大喊:“出来,你表妹来了!”
一体格彪悍的大汉探头走了出来。
他看向妇人,又看了看方施云二人。
有些疑惑地问:“你是?”
方施云则有些惊喜地叫道:“彭豹表哥,你不记得我了?”
彭豹听到此话愣了一会儿,随后眼神清明过来,恍然,“啊——那个,表妹啊!好久不见啊!”
方施云与彭豹相认后,按照昨日的话带走了彭豹。
彭豹有些激动,“九当家,咱们这是进入画里了吗?大当家呢,你见到他了?”
方施云无奈地悄悄翻了个白眼,她实在懒得再说一遍,扬了扬下巴,让徐高岑解释给他。
彭豹听完与方施云反应一样。
“那我们赶紧去找大当家!”
“没错,我们现在就是去往酒楼的路上。你们不认得,跟我走便是。”
“状元游街!”
方施云听到路人说的这话立刻向远处看,果然见到了昨日那个状元。
对啊,还有这来历不明的状元呢。他怎么会与松天释长得如此相像。
待状元马匹路过几人时,彭豹依旧挥着手臂喊着‘大当家’。
而状元也如昨日一般一副不认识几人的模样。
“松天释!”
状元郎听到松天释的名字依旧毫无反应。
不是松天释。
不管了,没空想这些。
“彭豹,这个不是你大当家,我们昨日试过了。”
“哦。”彭豹对方施云的话十分信服,紧跟着方施云跑向横安街的酒楼。
待到了酒楼,果然见到了街对面的一滩乞丐。
彭豹赶紧上前摇醒了昏迷的松天释。
方施云拍了拍乞丐的脸,唤道:“松天释!醒醒!”
乞丐挣扎着睁开了眼,双眼迷离。
“你们……你们是谁?”
方施云还以为他昏迷中没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于是又叫了一遍。
他还是恍恍惚惚。
嗯?不应该吧?
方施云问彭豹:“你们大当家还有其他名字?”
彭豹挠了挠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大当家来得晚,我只听大当家说过自己叫松天释,没听说过别的。”
方施云听完真想摔点什么东西泄气。
男人就没几个省心的东西!
“得了,先把他安顿在客栈,咱们去找画眼。待找到画眼再回来接他。眼下他什么都不记得,只知自己是个乞丐,与我们一起行动倒是不方便。”
彭豹却有些犹豫,“可,”
方施云知道他的顾虑,彭豹是因为他大当家才来的这里。
此刻画中虽然平静,但或许处处危险。让乞丐一个人留在这他肯定不放心。
方施云想了想,道:“那你便与乞丐留在客栈,我和徐高岑去寻画眼。天黑前我若没回,你便带着乞丐躲到水里去。”
“好,那方姑娘万事当心。”彭豹难得有了认真的模样。
方施云也郑重地回道:“好,走了。”说罢她便拉上徐高岑要走。
却被彭豹叫住:“哎九当家等等!”
方施云回过头问:“什么事?”
彭豹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
“九当家,我没银子住店。”
方施云咬了咬后槽牙,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了他。
“拿着!”
彭豹精准地接住了银子,连忙道谢。
方施云看着彭豹怀中的乞丐,心想这两个人现在一个弱一个傻,她便不与他们计较。
这松天释也是的,上山当土匪还起了个假名字。
正要走,方施云见到了正要往酒楼里走的状元郎。
方施云看了看乞丐,又看了看状元郎。
方才在菜市那条街她是用松天释的名字唤的他。
如果松天释名字是假的,那状元郎与乞丐到底哪个是真的松天释?
可那状元郎意气风发,看上去比乞丐年轻几岁。两人并非全然一致。
况且昨日她又分明已经与乞丐相认。
方施云感到额头两侧突突直跳,伸手揉了揉。
徐高岑则盯着酒楼,像是回忆起什么一般。
“方姑娘,这里,我好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