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太宰没有来,
第六天,太宰没有来,
第七天第八天第九天第十天...
天又下起了小雨,拟南芥撑着伞望着空无一人的阴面的宅院,已经是深秋了,梧桐的叶子也都落的差不多,被雨水打湿浸得油亮的黄叶落满了整个小径。
自诩身份尊贵的人连半个眼神都不会分给这里,自然也不会分得出人手来清扫,拟南芥缓步走来,皮靴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今天太宰也没有来,拟南芥握着伞柄,静静凝望着自天空而来飘落的雨丝,太阳已经落下,将要入冬了,白天的时间大大缩短,暮光微不可察,将青年整个人都隐匿在深蓝色的阴影之中。
太宰最近发烧了,拟南芥担忧地想,许是因为津岛家的棉衣棉被迟迟没有发下来而着凉,许是因为长时间吃冷饭冷食而肠胃感冒,许是因为月下清遥和津岛樱原的纠缠...不管怎么说津岛家的环境本来就不适合孩子健康成长,从身体和心理上双重方面来说。
又或许,是一个月前...他的原因...
青年目光沉沉,烟灰色的瞳在黑夜闪烁着危险的信号。天知道当他收到真美子传来的消息,说太宰深夜起了高烧几乎是昏迷的状态,怎么叫都不醒,他急得恨不得马上飞到津岛家把太宰抱出来。表面沉静的青年,实则内心焦躁的快把全日本有名的医生全绑过来,其阵仗与之前有增无减。
喝下去的退烧药全都吐出来了,请来的医生全被拦在门口,津岛家送来的饭也并不适合病号吃,太宰胃里空空的,吐出来的只有酸水。真美子自作主张将拟南芥送来的棉被为太宰盖上,却也被察觉到温暖的少年挣扎着掀走。
电话中女孩汇报的声音因慌乱甚至有些颤抖,她握紧了电话,缩在太宰房间的一角,压低声音,希望不要吵到昏睡中的少年,
“怎么办...首领...怎么办...烧还是退不下来,太宰先生他穿的衣服和盖的被子还是太薄了,就算全部叠在一起也做不到保温。”
真美子压抑的话语中渐渐染上哭腔,她还是太小了,就算是在接受组织的救济后学到了不少东西,生老病死世间常态,也都跟着看过几遭。
女孩常常以为见过了,便再也不会怕了;学会了,便能与命运有争夺主宰权力的机会。当她真正面对太宰的痛苦时,自己所珍视的人再次陷入困境,真美子才地发现她仍是无能为力。
已经是深夜了,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越来越密集的雨滴砸在地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声音
房间的纸门被刷的一下拉开了,已经有些发霉的木头与泛着潮气的地板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让守在角落里的女孩一惊,在一片漆黑中,她看见有道少女的身影举着烛火,大大咧咧进入太宰的房间。
橘红色的火苗在灯盏上不停跳跃,火光映照出太宰满是冷汗的苍白脸庞,少年皱着眉头,烛火太刺眼了,刺鼻发烫的气息让本来就落入噩梦深渊的少年本能的抗拒。
“拿走。”
太宰沙哑的开口,他躺在冰凉的被褥中,微微睁开眼,那人的脸庞在跳动的烛火中忽明忽暗,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诡谲的火光变幻莫测,像是话本里食人心魄的精怪。太宰鸢色的眼眸静的好像一潭水,实际上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醒来了,还是在梦境中又向下一层地狱。
“拿开。”
少年重复道,突如其来的灯光让他的眼睛不可控制的蒙上层生理盐水,看起来可怜极了,让来人下意识忽视了他实则毫无感情波动,根本不似人类的眼神。
月下清遥裹着斗篷在他身边坐下,她穿的厚实温暖,貉毛狐裘与还是夏天装扮的和室显得格格不入。少女白皙的脸庞挂着甜美且迫不及待的笑容,看不出一丝对于高烧中的少年该有的担忧心疼。
“修治哥哥,清遥来看你了,你额头的温度好高,笨蛋!叫你平时不注意身体,现在吃到苦头了吧,活该!”
少女生气的哼哼,毫无顾忌的拍了拍太宰的额头,她新做了美甲,镶满粉钻的尖利指甲好几次不小心戳到少年的眼睛,在眼尾划出几道红痕。
“你乖乖的。”月下清遥好像想起了什么,涂有樱粉色的口红如果冻般的唇得意的勾起,并有进一步加大趋势,“发烧很难受吧,你乖乖的哄着我,叫我一声清遥,我就给你衣服和药。”
“你乖乖的听话,配合我的演出...”
少女说得高兴,好像是被脑中臆想的画面取悦到了,兀自笑了起来,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藏在角落里的女孩。
真美子缓缓抽出一直藏在后腰的匕首,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人心安,
要上吗?
女孩吞咽着口水,额头渗出的冷汗打湿了地板,【丝线】在她身后徘徊逡巡,
好像被毒蛇盯上了...
真美子再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她持刀的右手在抖得不成样子,只能用另一只手握住右手才能勉强拿稳,不过在神明的注视下还能有力气握刀,也算是勇气可嘉。
我做得到吗?胜算是多少?在被夺去生命前成功的概率是多少?
杀人时...不吓到太宰先生的概率又是多少?
【丝线】兴致勃勃的看着女孩犹豫的握住刀柄,像黑夜里还未长大的野猫,在角落伏地身子,让人看不出她的下一步会做什么。
杀了月下清遥?
哦,那是自寻死路,孩子,但这是不错的选择,你不想报仇吗?
放下匕首?
哦,那就是在懦弱,孩子,你这样独善其身你的太宰先生又会怎么想?
冰冷的【丝线】逐渐攀附到女孩脑后,
我,不是的...不是的!真美子眼睛瞪大,呆呆的看着烛光下月下清遥那张得意的脸,她看见太宰先生在看向她。
病弱的少年平静的凝望马上就要崩溃的女孩,鸢色的眼眸好像深不见底的潭水,将所有情绪都隐没。
我只是...想要保护我所珍视的人!
匕首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岚真美子放弃了向仇人复仇的机会。不过十二岁的女孩泪流满面,垂下头在角落低低地哭泣。
向来喜欢大声说话,用最精神状态的回应每一个她喜爱的人为他们带来活力的真美子此时哭起来却没有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只是颤抖着用手捂住脸,丧失所有勇气后她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颜面去看太宰先生。
恍惚间,好像有一点滚烫的温度,轻轻放在她的头顶,岚真美子讷讷抬头,却看见是少年挣扎着起身,丢下还愣在被褥旁边的月下清遥走到自己身前。
“你没有做错什么,没人要求你必须坚强。”
太宰神色淡淡,没有人能看出他的眼神混乱,在高烧的折磨下,少年早已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他轻声呢喃着,又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你永远可以懦弱,可以胆小,但是不要可怜自己,人一旦顾影自怜,便会陷入一场用不会醒来的噩梦。”
太宰无神的眼睛望向窗外,望向滴水的房檐,望向天空与看不见的神明,女孩头顶盘旋的【丝线】早因太宰的触碰而化做一片碎光。
温暖的触碰转瞬即逝,真美子跪坐在地板上,呆呆望着太宰,可女孩分不清,她好像又看到早就死去的哥哥站在她的身前,
“真美子,不要害怕,活下去,做你想要做的事。”
与女孩长相相似的男孩笑着对妹妹说。
岚真美子缓缓低头,她捡起刚刚摔落在地上的匕首横在胸前,泪水尚沾染在睫毛迟迟未落下,可此时女孩的神色坚定,她将太宰纳入最佳保护范围,防备的盯着又惊又怒的月下清遥。
哥哥,我好像,明白我该做什么了。
猫主动救助了比自己小得多差点活不下去的小动物,猫好!
拟南芥急得在围墙外团团转,拟南芥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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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拟南芥做了二十八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