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们一排站在大厅的落地窗前,低头不语。
没人能想明白,刚还在院子里偷偷瞧见少爷亲吻夏总管的手指,你侬我侬得不行,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双双受伤了?
好在孙强医生及时赶到。医药箱打开,令人安心的药香味扑面而来。
夏薇盯着叶风深可见骨的伤口,心痛如刀绞,催促着医生快些包扎。
如果手也落下病根子,可怎么办啊?
叶风却说:“给她先止血。”
“少爷,我没事,您先。”
“快给她医治!”叶风盯着一身黑大衣的孙强,“一点疤都不能留。”
“……”
孙强指指大厅沙发:“夏小姐,请坐。”
从医大毕业照顾叶风已有十年,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关心女孩子。
俗话说,恋爱的男人会像老牛护犊般疼人,确实不假。
“不要,少爷,”夏薇单膝跪地,捧起叶风滴血的手,“我知道错了,您先止血,好不好?”
“不好,”他轻抚她闪现泪光的眼角,“我的印记,不仅属于我,你自己也不能伤。”
“我知道了,我再不会了……”
“那就听话。”
“我不要,少爷,求您……”
叶风冷下脸:“薇薇,你总是不听话。”
“不是的,不是……阿风哥哥,我不是……”
她摇头,平常冷硬的面容淌下两道清泪,脆弱得像个瓷娃娃。
叶风心头一颤,伸手轻轻擦拭那灼手的热泪:“嗯,我在。乖乖听话,我答应你,你包扎好了,就处理伤口,好不好?”
她终是点点头,坐到沙发,任孙强挑镜片碎屑,消毒擦药包扎,乖巧得宛若时光倒流回了儿时。
那时的她虽然也扎了麻花辫,也很能跑能跳,但遇到大冰沟却会害怕,会需要他在旁鼓励:“别怕,用力一跳就过来了。”
“我不要,冰块会碎的,我会掉下去的。”
“不会,我会抓住你,相信我。”
她看看冒着寒气的冰沟,又看看站在对面的他,终是点头:“我相信阿风哥哥。”
此时的她红着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虽如儿时一样执拗,却不再是摔一跤会喊疼的小女孩了。
“疼,可以喊出来。”叶风抚抚夏薇发红的眼尾。
“不疼,医生的技术很好。”
孙强听得放轻了力道,有些汗颜。他刚可是有意试探,并未因为女子而关照,想看看决胜男人堆的女保镖耐受力如何。
叶风瞥一眼孙强,对着夏薇渗出血迹的手吹了吹道:“别抬举他,他下手可没个轻重。”
那满含爱意的春风,刮到了孙强的手背,他汗毛竖了竖:“夏小姐,疼吗?”
夏薇摇摇头,执着的目光不离叶风流血的手指,满眼自责。
孙强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叶风的手腕,一个创口贴贴到了伤口:“先止血吧,你可不同于普通人,血液循坏本就弱,等会昏厥了可不好。”
真是什么时候多了用自虐来拿捏人的癖好了?还是女孩子,像样吗?
叶风沉了脸,瞪孙强。
孙强转回头懒得看,继续给夏薇挑碎镜片。要好意思,就撕开呗,又没人说你幼稚。
“少爷,您先止血,我手马上处理好了。”夏薇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冷淡凤眼都微微弯了。
叶风心口发软,到底下不去手再卖惨惹哭她。
明明想看她开怀大笑的。
挑出七八颗碎镜片,孙强给夏薇上药,再用纱布包扎:“尽量不碰水,明晚可以拆纱布,睡前擦一次药膏,三天左右会结疤。结疤期忌辛辣油腻。”
夏薇点头。
她想说不用包扎,以前比赛训练经常有擦伤出血,不管它自己也会痊愈,但担心叶风不开心,什么也没说。
她静静看着孙强撕开创口贴,消毒擦药,而后给叶风整根无名指包上纱布,厚厚的像打了石膏。
叶风无语,瞪孙强。
孙强:“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保险起见,近期还是不要用手的好。”反正你有人伺候,没什么不便。
夏薇忙点头:“少爷,您需要什么,就喊我。”十分满意孙强的厚纱布包扎手法,这样不小心碰着伤着也不会太痛。
叶风:“……”
一个创口贴的事,包得跟动过大手术似的。
“对,你多帮帮他。”孙强边说边收拾药箱,“上厕所和洗澡,也最好都帮帮忙。”
夏薇继续点头。可以让保镖帮忙,或者穿着内裤洗。
“那没什么可注意的了。”孙强还想说什么,叶风抢先道:“你可以走了。”说完忽感脸有点痒,他伸手一摸,摸到一个小疙瘩,忙转过轮椅往电梯去。
孙强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红点,立马拎起药箱跟随。
“少爷,您要回书房吗?”夏薇也跟。
“我肚子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你去适应一下跑车,”叶风说着喊保镖,“带薇薇去环山公路练车,练熟了再回来,我明天要坐。”
“是。”额头有疤的保镖上前道,而后对夏薇说,“夏总管,我们去车库吧。”
夏薇盯着叶风向电梯去的背影,点了头。
等他进了电梯,她随保镖到车库,开了科尼塞克跑车,出了院门。
强劲的跑车轰鸣远去,叶风坐在窗前,望着银灰的一点消失于夜色中。
他放下窗帘道:“给我根银针,我明天可能在集团用餐。”
“银针并不能检测出所有毒物,没太大作用。”孙强从药箱里拿出抗过敏药,递给叶风,“不能吃海鲜就不要逞强,严重也可以休克的。”
“我知道分寸。”叶风吃了一粒道,“你明天同我一起去集团。”
“毒物靠我的眼睛,并不能看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吃单独给你的东西。也不要在集团用餐,让你的保镖随意选一家餐馆,大概率就可以避免危险。”
叶风点头,而后话锋忽然一转:“听说叶楚今天找你了?”
“你未婚妻手受伤了,叶楚可是尽责的表哥。”
“别扯我。我没有未婚妻。”
“楚婉婉那伤挺深,再用力一点,就到手筋了。她说是你保镖割的,还说你被保镖下**药了,哭得稀里哗啦。”
“要是,她的手会断在地上,接都接不回去。”
“叶楚也说是,还说会让你快点和楚婉婉结婚,免得你识人不清,被一个女保镖给勾了魂。”
叶风冷笑道:“我的婚姻,竟是由他们来决定的?”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还有你爷爷。我去的是你家祖宅。”
“祖宅?早晚有一天,我会把那给烧了。”害死母亲的地方,竟完好留存了这许多年。
“……”
孙强一时不知说什么,起身拎药箱,准备离去。
“小风,菁菁阿姨希望你幸福。”
放不下仇恨,就无法幸福。
但弑母大仇,要怎样放下呢?
“你以后不要再去祖宅了。”
“孙家是叶家的世代医馆,我必须去。”
“……你可以让别的医生去。”
“你爷爷指定要我去的时候,我别无选择。”
“你这样,追求不到心上人的。”
孙强楞了一下,继而笑道:“姻缘天定,我能做的只是尽我所能。祝风少爷早日好事成双,我先走了。”
“没有哪个女人喜欢摇摆不定的弱者!”叶风喊道,“等晨姐回来了,你就来不及了。”
孙强顿住脚步:“那祝风少爷早日摆脱轮椅,做一个光明正大的强者。”
“光明正大?我母亲死了,他们还活得好好的!”
孙强转身,放下药箱,蹲到叶风面前说:“小风,你有没有想过,警察找不到的证据,你能怎么找?二十年过去了,就算有,也早被流水冲刷干净。也许是菁菁阿姨不想你陷入罪恶的漩涡,才……”
“你意思是我母亲想白死?”叶风双目阴沉,“孙强,去过一次祖宅,你就倒戈相向了?”
“你知道,我……从来就不能站队。”
孙家只是叶家的一个金融分支。
如今叶家由叶长青掌控,但孙家医院的股份却是被叶正勇把持了大头。
叶长青虽然从来没有要孙家表忠诚,但叶风代表了他的态度。
叶长青当初联姻楚家,就是为了让叶正勇满意,而后娶叶风的母亲。叶楚就是在孙家医院的试管里诞生的。
一月后,叶楚两家协议离婚,同年叶风就出生了。
只是后来叶风母亲意外死亡,叶长青改名纪念爱妻,舍弃了原先叶正勇取的“建成”。
叶风母亲入殡的那一天,叶长青白了双鬓,孙家的家主也跟着生了好些白发。
东家变天了,他们也难以生存。
“我再问你,你愿不愿意舍弃祖宅?”叶风双眼如炬,直视孙强无奈的眼睛。
没有犹疑,却无法抉择。
叶风转身向落地窗,拉开窗帘,望着漆黑夜空:“你走吧。如果你敢泄露我的任何情况,孙家就从你手里落魄。”
孙强久久不语,叶风等了好一会想赶人,他又道:“小风,你不怕牵连了夏小姐吗?”
“你觉得那些阿猫阿狗能对付薇薇?”
“夏小姐是武力高强,可是暗箭难防,万一她受伤——”
“她不会!”叶风猛然转身,“有我在,她不会。”
执拗的神色,让孙强想起初见的那未满18岁的少年,浑身都长了刺般见谁戳谁,却时不时捧着相册露出柔和表情。
他以为是思念已故母亲,后来才发现是位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
想着岁月如梭,这位少年大概也要尝一尝青春单恋的苦滋味,不成想却是重逢后的喜悦。
他不禁羡慕起夏薇,可以遵从本心义无反顾。
孙强单膝跪地道:“虽然无法竖起旗帜,但我的心永远向着你和晨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