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感抓住心跳,开始震颤出高频的耳鸣,叶风将头钻出水面,慢慢深呼吸。
失去水波虚化的柔和世界,生硬得不近人情,似乎在说:“你也是一个过客,有什么好自怜自艾?”
那就不自怜自艾。
把失去的,都还回去就好。
叶风穿好衣服,吹干头发,再窝在轮椅上看赛车杂志。
直到打盹,夏薇的咖啡还没来,他打了个哈欠,爬上床缓时差的疲劳。
等夏薇摁门铃无人应,在保镖的提议下靠人脸识别进入大门,再到卧房,叶风正酣然入梦。
她把咖啡轻轻放床头柜,坐床边凝视他的睡颜。
“薇薇……”叶风忽然唤,她一惊忙站起身,却发现他双目紧闭头轻摇,似做了噩梦。
她忙抓住他抬起想抓住什么的手,轻轻回应:“我在,别怕。”
“薇薇……薇薇……”
他越抓越紧,额上开始冒冷汗。
夏薇忙俯他耳畔,轻声说:“阿风哥哥,我在这里……”
叶风在茫茫白雪的麦田里跑啊跑,怎么也找不见刚还拉着他的夏薇,急得大声呼喊。
天色渐暗,白雪渐渐堆高形成山丘,向他靠拢。
眼见就要被吞噬,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他:“阿风哥哥,我在这里。”
他一转头,就见扎着麻花辫的夏薇嬉笑着递来一辆雪白的科尼塞克跑车模型:“送给我最喜欢的阿风哥哥。”
他不禁喜极而泣,紧紧拥住她:“薇薇,我也好喜欢你。”
不知叶风梦到了什么,他猛地拉过她抱在怀里。
夏薇本能想推开,却见他眼角溢出点点泪花,心口就发软。
她回抱住他,轻轻拍背:“阿风哥哥,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拍着拍着,她沉浸在舒爽的皂香和竹林的清新中,困意渐起。
夏薇眨巴着眼,枕着叶风的手臂渐入梦乡……
叶风拉着梦中的小夏薇,爬上一颗大榕树,坐在树梢,荡着脚丫,一同仰望夜空中滑过的流星。
“快许愿。”他拉着她的手,闭眼祈祷。
流星划至天边,叶风才睁开眼。
夏薇歪头看他,嬉笑道:“阿风哥哥,你许了什么愿?”
“我想……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风儿,可以说给妈妈听哦。”右边的空位忽然出现一身白裙的母亲。
“妈!”叶风立马抓住妈妈的手,喜极而泣。
“好孩子,妈妈来看你了。快告诉妈妈,你许了什么愿?”
“我想薇薇长大后嫁给我。”
话落,左手边的夏薇忽然长大了,她抽出被他握住的手,从树梢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薇薇!”不论他怎么呼喊,她都没有回头。
他想跳下去追,双腿却从膝盖处断裂开来。
“不!薇薇,等等我,等等我!”
“风儿,别怕,”母亲拥住他,“要用爱,用心爱。”
“我用了,我把她留在身边了……”
“那不是爱,风儿,爱不能有欺骗,你知道的,对不对?”
“我,我没有……我没有,薇薇!”
夏薇越走越远,渐渐融入远方漆黑的夜色中。叶风不管断裂的双腿,猛地跳下树梢。
强烈的失重,带他坠入无尽的深渊。
叶风猛地睁开眼,一身冷汗湿了睡衣。
入目一张朝思暮想的脸,叶风用力掐上自己的大腿。
猛烈的疼痛袭上脑门,他不禁热泪盈眶。
薇薇,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一丝掺假,你为什么不信?
他盯着她恬静的睡颜,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软发。
忽觉抱着他腰的手动了动,叶风赶紧拉过夏薇的手,一把塞进他敞开的衣襟。
头顶突然有什么东西在动,夏薇挪了挪头,睁开眼。见叶风紧闭的眼角似有泪花,她伸手轻抹。
触感濡湿,心口就揪痛,她轻声唤:“少爷。”
不见动静,她悄悄把头埋进他胸口,忽然发现另一只手竟伸进了他睡衣握住了结实的胸肌。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马抽出手,趁叶风未醒离开房间。
但积攒了二十年的念想,驱使她贪恋这温暖的体温。
多少个夜晚噩梦惊醒,她都像回到了那日的雪地里,浑身冰冷。
再见到他,那冰冷的世界就射进了一道阳光,明亮炙热。
阿风哥哥,你可不可以晚一点结婚?
我想呆你身边久一点。
软香在怀,叶风几次都忍不住想睁开眼要她负责。
威逼利诱,或者哭哭啼啼,只要她肯,哪管手段不手段。
但梦中母亲的话,敲响了警钟。
大概率是这两天他的什么行为,让她曲解了他的真心。
叶风忍住现在就要她以身相许的冲动,直等突如其来的门铃响起,才睁开眼。
夏薇已经飞快下床,太过着急慌忙,被床边拖鞋绊了脚,跌到旁边的轮椅里。
叶风眨巴下懵懵的眼,看看红透脸坐轮椅里的夏薇,摁住床头的门铃按钮。
门铃里传来保镖的声音:“少爷,夏总管爱吃的大闸蟹烧好了。”
“嗯,准备开饭。”他说完松开按钮,对夏薇道,“等很久了吗?怎么不叫醒我?”
夏薇摇头:“刚到。见您睡着了,就坐会。抱歉,坐了您的椅子。”
“你可以随便坐,”叶风双手撑床,坐起身,“但你今晚必须陪我睡。”
夏薇立马站起来,端来床头柜的咖啡:“我已经做好爱心拉花咖啡了。”
奶白细腻的爱心浮于深褐色上,虽然一边大一边小,但小小一颗格外秀气灵巧。
叶风端过已经冷掉的咖啡,一口气喝掉:“爱心太小了,明天要大点。”
“明天还要喝吗?天天喝咖啡,不太好。”
“刚回国,时差难倒失眠了,你愿意陪我吗?”
夏薇沉默,不回话。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他看了看自己的腿,苦笑了笑,“即便有什么歪心思,我也有心无力。”
那饱含无奈心酸的苦笑,刺中夏薇的良心。
她接过咖啡杯,软了语调:“我可以陪您聊天,直到您睡着,再回自己房间。”
“好。”他拉住她的手,亲亲手背,“谢谢你,薇薇。”
她摇头,眼里满是心疼。
叶风忽然明白,能打动夏薇留在身边的,或许只有凄惨了。
妈,如果只能这样,我别无选择。
请您保佑孩儿能把薇薇娶进门。
“饭菜准备好了,我们下去吃饭。”他挪到床边,要夏薇扶住轮椅,自个挪上去坐好。
“少爷,在没人的地方,我可以抱您上轮椅吗?”
“不行。”
“其实我抱您,并不会否定您是男人的事实。”
“你见过婚礼上新娘抱新郎的吗?”
脑中忽然浮现她抱着叶风,走进铺满各色玫瑰的礼堂,一步一步走向美丽的新娘。
虽不是新娘抱,但并没有什么不好。在亲友和保镖们的见证下,他终于步入婚姻的殿堂。
“凡事有例外。”她说。
“不可能有那样的例外。”
那就叶风坐轮椅上,抱着白婚纱的新娘,她在后面推轮椅,也不是不行。
“少爷,您的心上人能抱得动三袋大米吗?”
叶风仰头,看她一眼,笑道:“能。”
怪不得说她们很像,力气都比较大。
“她还会什么?”
“她在的时候,阿猫阿狗都无法近我身。”
暗藏骄傲的语调,重重击在心口,夏薇只觉胸闷难忍。原来竟是如此相像。
“那我们长得像吗?”
叶风转头,盯住她的眼睛道:“为什么在意?”
“没有在意,因为您说我们相像,就好奇问问。”
“长得像怎样?不像又怎样?你想长得像吗?”
“没有怎样,只是单纯好奇。抱歉,冒犯您了,请您忘记我刚才的无礼。”
“忘不掉了。”叶风转回头,指指楼梯口的升降椅,“你不准抱,我要自己坐过去。”
夏薇看了看楼梯,蹙了眉:“这里踩空很危险,请让我帮您。”
“你扶住轮椅就好。”
夏薇不置可否,弯腰就抱。这种时候,可不该在意面子。没什么东西比得过安全。
“夏薇!”叶风咬牙,“我说了不行。”
“少爷,这里没人,请不要在意。实在难以忍受,您可以把我想成男保镖。”她说着一手托他后背,一手穿过他双腿,就用力往上抬。
“等一下!”叶风双手死死扣住轮椅扶手,脸色涨红,“你去楼梯,伸手围住升降椅,我就不会掉下去了。”
夏薇看看比一般楼梯宽一倍的台阶,摇了头,继续用力往上抱。
“薇薇听话,”叶风软声软语,“我也需要锻炼,不然肌肉要萎缩的。”
夏薇看看他急切而发红的眼尾,有些犹豫。她并不希望他的心理负担过重。
“薇薇~”叶风拉长尾音,“好不好?”
微颤的尾音,带了一股莫名的电流,直麻得心头发酥。
夏薇点了头:“您要不舒服,就立刻停止危险动作。”
叶风忙点头:“我要体力不支,就立刻喊你。”
事实证明,叶风的臂力相当了得。他抓住升降椅的金属坐垫,用力一撑就坐过去了,像体操运动员的托马斯旋转一样干净利落。
而后,在夏薇的吃惊中,他一转头狠狠亲了她的脸一口。
“这是不听命令的惩罚。”他沉脸道,眸色如夜。
夏薇楞了楞,后知后觉脸烧了起来。
她让开路,顶着大红脸,随滑动的升降椅缓步而下。
心口噗通乱跳,她感受着自己不正常的欢愉,心慌意乱。
不久前明明拒绝了叶风的亲昵,现在却无法抑制他亲吻的愉悦。
明知道沉沦这份喜悦,分别的那一天将痛苦万分,她却无法自拔。
她要自甘堕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