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短暂地见了一面,虽然难舍难分,但M78也知道明天俱乐部还有一堆赛后工作等着他,例如复盘、挨骂和加练。
因此也不敢逗留太晚,腻歪了一会儿就乖乖跟着江颂走了。
“哎,我妻贤惠似仙女,目前你们是体会不到的……葡萄吃吗?心优拿的,说是感谢大家对我的照顾,自家果园寄来的,尝尝?你们再客气我可就不客气了!”
透过车窗,M78美滋滋从颜心优手里接过个大盒子,随后屁颠屁颠拉开车门坐了上来,冲着坐在后座的江颂和陆汛好一顿得瑟。
要不是一辆车坐不下,马铭和齐梨打车先走,马铭要在场估计会破防得开口怒骂五百句。
陆汛被江颂和齐梨合伙喂得很撑,但此刻也不好当面拂了寿星女朋友的面子,遂故作迫不可待地拿了一颗。
江颂也准备拿,然而车内空间小,俩人一齐往前挤,两颗毛茸茸的脑袋砰的一声撞到了一起。
邹星在前座替他俩“嘶”了一声。
陆汛揉着脑袋,缓了半天才抬起头来,却见江颂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他下意识以为是因为江颂没抢到葡萄,脑袋还被撞个大包,现在正在生闷气,于是赶紧本着讨好队长的目的将手中的葡萄递给江颂。
与此同时,江颂还在纳闷这人怎么抢也抢了,还占着那一亩三分地不让,只能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
“你挡着我我拿不…唔”
葡萄刚好抵到江颂唇边。
如果说,那晚他给陆汛喂葡萄纯粹出于给他消消火,顺便分散分散注意力的目的,陆汛现在的动作太刻意了。
他本就心怀不轨,现在刚经历完夺冠、队友生日这种皆大欢喜的场合,一颗热过头的心即便在夜风吹拂中也难以彻底冷下去。
在情绪将熄不熄的时候,又有酒精的加持,轻微的触碰都能刺激到江颂敏感的神经。
圆润的葡萄抵着嘴唇,他甚至能感觉到陆汛的指尖轻轻碰了一下。
江颂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话全被堵在嗓子眼儿里,鬼使神差地低头含住那颗葡萄,整个吃了进去。
果然如M78所说,皮薄汁多,果肉够大够甜。
什么意思?要跟我表白吗?现在?这小子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太给面子了队长,别抢别抢,这儿不是难民营,见者都有份。”M78还以为他俩抢的要打起来了,连忙拍拍盒子示意还有很多。
“哎呀我说,队长,你跟小陆关系可真好,其他俱乐部上门找都找不来,你一有难处,小陆立刻两肋插刀,又有实力又肯努力,现在春季赛也夺了冠,铁哥们儿啊,真是血浓于水、骨肉相连啊!”
邹星明显喝多了,说话颠三倒四,偏偏还觉得自己文采斐然,他手握成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似乎想破脑袋也要再想几个成语出来。
江颂听见他这话,默不作声坐的离陆汛远了一些,他吐掉酸涩的葡萄皮,用纸包着捏在手心里。
这话倒没错,只是让人听了莫名坐立不安,浑身不得劲,就好像是有路人凑上去对着路边遛狗的情侣说哥俩关系挺好,不愧是一个被窝长大的,有种吃了屎味巧克力的感觉。
可是,他和陆汛不是情侣啊。
江颂压不下这股邪念。
陆汛收回手,若无其事地拿着葡萄往自己嘴里塞了两颗,然后被酸得皱了皱眉。
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仿佛将葡萄递到队长的唇边,还顺手摸了两下是一件非常理所应当的事情。
“还要?”
耳边传来陆汛的声音,江颂反应了几秒才缓缓回了句:
“饱了。”
“别饱啊,再来吃点,你不知道,我女朋友亲手喂我的葡萄才叫甜呢。”M78跟着司机师傅的车载音乐哼上了小曲,把甜蜜蜜哼的抑扬顿挫。
“闭嘴吧你。”江颂脑子还没转过来,只觉得嘴里似乎有点酸,这葡萄怎么跟他的命一样先甜后酸。
“你急了?”
“我没急。”
这句反驳可以说是近两年来,江颂的话里攻击性最弱的了,可见他现在真的没多余的脑细胞和M78斗嘴。
“星星,你和你女朋友怎么认识的?”陆汛突然出声,将话引到了M78在饭桌上苦思冥想,却都没机会能炫耀一把的话题上。
一提到这个M78的嘴跟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连讲十分钟都没停。
江颂看着窗外思考人生。
难道他对陆汛的意思很明显吗?他不是藏着掖着了吗?
直到回到酒店,邹星的嘴还没停下的意思,那箱葡萄所剩无几。
陆汛心想,幸亏他女朋友送的是葡萄,要是送点儿水少的食物邹星说不定已经被渴死了。
“夜深人静,注意素质。”上电梯后江颂可算逮到让人闭嘴的机会了,迫不及待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邹星立刻用手指在嘴边比划了一下,像拉拉链似的。
然而等邹星真下了电梯,气氛又肉眼可见尴尬起来。
这里太亮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颂总觉得和陆汛待在一块儿时,周围环境暗下来他才自在。
陆汛一路都没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事,沉默着走到房间门口。
“为什么不听指……”
“你明明手上有伤,为什么不和我说?”
江颂哑然,合着谁说的快谁就有理了?
“这不是怕你以为被拉进了个队长身残志坚的无良战队嘛。”江颂轻哂一声,一番质问下来还难得还有点心虚:“不严重,能治,再说我也没逞强啊。”
“我进队是晚,但也不该瞒着我,我没有菜到让队友给我收拾……”陆汛没应他的敷衍,江颂这么一说,他脸上的表情好似还更受伤了。
“我没骗你,真不严重,这算是通病,我比较幸运还没到…你这么可怜给谁看?”
江颂挑眉看着他,话里话外也是笑陆汛小题大做,底下却任由陆汛捉着他手腕检查。
陆汛对这件事倒是看得很重,至少在此之前江颂没看过他摆出这么严肃的样。
摸吧摸吧,看看能不能悟出来这只手是怎么打出世界第一的。他半开玩笑的想。
“我会去问经理的。”陆汛说这话时声音很小,像是在埋着头喃喃自语。
“嘶拉— —”
就这么小声嘀咕的间隙,陆汛一个不注意,力道过大往外扯出块儿带补丁的布料来。
江颂沉默着,陆汛也不敢说话。
“对不起……”陆汛看着布料上蜈蚣似的乱针脚,大气都不敢喘。
这针线像是在昏黄的灯光下用削尖的铅笔乱扎的,能缝上东西纯属巧合。
外套看着旧,而且能在江颂身上待这么久,必定是重要的人缝的。
但这针线活实在太差,难道是江颂的爷爷缝的?
“我那个,家庭情况确实不好,你也看到了,我很自卑的,你不能说出去。”半晌,江颂面色平静,将那节被烟头烫了个洞的袖子套了回去。
这衣服不是早他妈丢了吗,谁给捡回来的!
早年训练时间太长,经常熬到四五点,犯困的时候烟头在袖口处烫了一个大洞,那时候江颂觉得丢了浪费,遂自己想办法缝了块儿布在我上面。
但打游戏灵活的手,干别的活不一定能看,比如缝个衣服缝了一个小时,最后奇丑无比。
他记得这衣服早进垃圾桶了,哪个不长眼的给他洗干净送回来的?
还收拾得齐整干净,就这么挂在衣柜里,做好人好事怕他发现吗?
“我保证不和别人说。”陆汛郑重地点点头,随即莫名转念一想:
不能和别人说,这算不算我俩有秘密了?
有秘密是不是就有进展了?
没关系,家里条件不好,但我能赚钱,我能帮着他。
“我觉得咱们俩按理说应该是无冤无仇的吧?陆…”江颂还是没忍住揪着那块儿破料子转头看向陆汛,可陆汛满脸严肃,像立下了某种重誓。
“行了,你问的我已经告诉你了,轮到我问罪了吧?陆选手?”
江颂摆摆手,他有点受不了陆汛这么反复掰来掰去了。
到时候过度训练的手伤还没好,手臂倒先要被这人卸下来了。
陆汛顿了顿,刚刚的低落被江颂这番问责的话一扫而空,扒着人家腕子的手也觉得尴尬起来,只得慢吞吞将江颂另一只被卷高的袖子放了下来。
“你这么担心我,喜欢我啊?”
江颂像是在问话,手还不急不缓地理着袖口那破补丁,然而语气却十分笃定。
“我下次一定…咳咳咳!!”
陆汛一句话没反应过来,还准备认真检讨,听清后第一反应是质疑自己的耳朵,随后猛然抬头却正好对上江颂笑眯眯的眼睛。
他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江颂今晚难得喝了点酒,他酒量不好,但酒品还行,喝多了自己找个地方待着。
马铭有幸采访过微醺的江颂,江颂表面上一本正经,嘴里却说着让马铭把旁边游过去的鱼捞走之类的话。
虽然近年来酒量见长,但现下美色当前,很容易酒不醉人人自醉。
就好像现在,他表面上要问罪,实则已经把心里暗暗的揣测直接掏出来递到陆汛面前。
就在大脑陷入空白与话语已经脱口的冲突时刻,陆汛脑没跟上嘴,嘴过不了脑,下一秒很丢脸地被口水呛到,咳得惊天动地,吓得江颂赶紧抬手就拍他后背。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像是被栓狙直架了。
没有任何掩体。
江颂问得太直白,就好像平时在问他吃不吃冰棍、吃不吃蛋糕这么轻松。
“你激动什么?顺顺气顺顺气,”偏偏江颂还一副冷静从容的模样,又是拍背又是给他递水,本来暧昧得能擦出火花的氛围现在像是医生照顾小病患,“年轻人气性真大。”
陆汛咳完一时愣在原地,恨不得把手机拿出来翻两下屏幕缓解一下现下的紧张,又想起他的壁纸是和江颂的合照,方案1只能作罢。
“我就是喜欢你,怎么了?”陆汛红着脸缓了几秒,随后闭了闭眼,尽量用同样平稳的声音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