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抱 第34章 第 34 章

4月的天气不用再穿太厚的衣服，但小初的感冒刚刚好起来，所以还是穿着带毛毛的厚外套。

林断坐在沙滩边的台阶上，看着不远处四岁的女儿正在沙地上玩耍。

今天是周六，一家三口出门购物回来的路上，妻子方馨突然说忘了买沐浴露，林断说要不回去网购，方馨耸肩说了句“我很快回来”后就转身向超市走去。

天气回暖，再加上今天没什么风，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在公园里玩耍的孩子很多。林断看着小初和其他孩子正蹲下来认真捡着贝壳，想起方馨昨晚说的“如果还是两个人就好了” ，虽然觉得有个可爱的孩子也很好，但是一想到自己每月微薄的收入就会莫名地烦躁起来。

“爸爸，快来啊！”林断听到女儿的呼唤，起身向沙滩的方向走去。

女儿指着自己手心里躺着的一个完整的大贝壳：“看，这是小螃蟹的房子！”

林断看着女儿兴奋的脸蛋，低着头微微地笑着。他弯下腰去弹掉小初裤子上沾染到的泥土，然后轻轻的握住那双小手。

“妈妈马上就回来了，和爸爸到那边的椅子等她好不好？”

牵着女儿的手回到刚刚堆满购物袋的长椅上，刚坐下不久，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有人问路的声音。

“你好......”

林断转过头，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那里，正低头看着手机地图，手指向公园的方向。

“请问一下，这里是不是星海广场？ ”

听到熟悉的声音这么说着，林断凝视着站在眼前的男人。

离上次见面有10年了，但他好像还是没有什么变化，穿着白衬衫和黑裤子的普通人穿着，除了看着瘦了一些，岁月似乎对他很温柔。

“我看导航显示到达，但是这里和图片上不太一样。 ”林歌举起手机，想要给对方看。

目光相遇的瞬间，林断看见林歌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林断？ ”

听到名字被呼唤的瞬间，林断感觉自己的喉咙被谁掐住一样，或者是胸腔正在被什么挤压。

“林断！ ”

接着是被紧紧抱住，林断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剧烈地颤抖，环绕着自己的手臂的对方同样也在微微地震颤。

“终于找到你了。”声音不大，抑制着声调，但林断听出来他很激动。

公园里的路人用惊讶的表情看着他们，意识到两个男人在街上这样相拥着的确不太正常之后，林断用力挣脱开了林歌的怀抱。

奇怪，自己并没有什么太激烈的情绪，这感觉有点奇怪，就好像本来一个人头济济的地方，偶然有一天，这地方变得空荡荡的，令人无所适从。

林断发现自己并不是很悲伤，或者说，有一种比悲伤更沉重的东西在他体内升起。

终于找到我了，林断心里念着这句话，他一直在找我吗？这十年都在找我吗？林断为林歌感到抱歉，寻找毕竟是一种徒劳的幻象，它是奴隶。

当事人却笑得有些幼稚，眼神很温柔，说：“你头发长了，也变老了。 ”

林断无奈地苦笑，“我已经三十九了啊。”

“我也四十一岁了。 ”林歌笑着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好吗，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对了，我准备搬到这里来，你会不会……”

“爸爸？”小初的声音打断了林歌激动的话语，他惊讶地低头俯视着照片里见过的小孩。

“是小初吗？ ”

林断摸了摸扑过来抱着自己的女儿，放在女儿肩膀上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对于这个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男人，如果说出事实的话，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有点害怕。

但是......林断心里恍惚，脑子里还是很混乱，不由自主的，他说：“她是我的女儿，叫林初。”

林歌的眉毛挑动了一下。

“我四年前结婚了。 ”

原本富有生机的眼睛一瞬间黯淡了下来，林歌彷徨的视线没有焦集地左右晃动着，寻找不到该去看哪里后，他最终无言地垂下了头。

耐不住长久的沉默，林断再度开口，“遇到了喜欢的人，所以就结婚了。 ”

眼前人的呼吸声在微风中清晰可闻，林断感觉到了愤怒的气息，到了这个时候，过去的一点一滴才在他脑海中复苏。

“也不知道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不过能再次遇见你我真的很高兴。 ”这确实是自己的心里话，没有想要迎合讨好的意思，但其实林断的语气还是带上了些客套的疏离。

“你现在在做什么？还是律师吗？罗秋蘅呢，他怎么样了？”紧盯着自己的视线让林断感到胆怯，“……看到你还不错的样子我就放心了。 ”

“老公！”远处突然传来方馨的声音。

林断转过头看到手里提着购物袋的妻子正走向这里。

“抱歉抱歉，看到新上的荷兰豆挺新鲜的，又挑着买了些菜，所以耽搁了。 ”

方馨的视线移到两人很近的距离间，林断慌忙地往后退了两步。

方馨将垂落下来的发捎别在耳后，抬起头看向林断，“是认识的人吗？ ”

“啊……是啊，以前认识的朋友，刚刚碰巧遇到的。 ”林断隐去信息。

方馨点着头，然后微笑着和林歌寒暄，“你好，我是林断的妻子。 ”

林歌只是无言的盯着方馨。

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方馨困惑地看向林断，这时林初扯了扯她的裙角，嫩声嫩气地说：“抱抱。”

方馨一边笑着说“真是惯坏了”一边将女儿轻轻抱起，刚刚沉默的尴尬气氛多少有了一些缓和。

“老公，如果你和朋友还要再聊一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咯。 ”

老实说，林断并不想和林歌单独相处，虽然多年后的再次相见让他真心感到高兴，但是又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不……那个……”正不知该如何开口拒绝的时候，林断听到林歌低声地说： “我回去了。 ”

“还要赶飞机。”

“你是从哪里过来的呢？ ”方馨闻言，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产生了好奇。

“北京。”

“诶？那么远啊……你在那里工作吗？ ”

再度陷入沉默。

林歌的目光投向了林断，“告诉我你的地址。 ”

“啊……住址吗？哦，可以，那个纸和笔……”

明明自己并没有随身携带纸笔的习惯，但林断却依旧下意识的在上衣的口袋中摸索着。

“你说吧，我记得住。 ”

方馨捏着小初的手扑哧一笑，说：“手机发过去不就好啦？”

林歌沉默着看向林断，林断则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掏出了手机。

在首页划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林断手指一顿，然后点开了上方的搜索栏搜着，输入了几次名字都找不到信息。

“怎么没有备注我啊，”林歌笑着告知：“改名了，叫‘’大雪。”

“好有趣的名字，是有什么意义吗？”方馨是个很开朗的女人，她半开玩笑。

摇了摇头，林歌没有看方馨，语气有些生硬：“没什么意义，随便起的。”

林断把地址发给林歌，林歌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再多问。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林歌已经转身离开了，一句‘再见’之类告别的话也没有。

直到男人的身影从公园消失后，方馨才小声嘀咕了句“好怪。”

“而且感觉性格有点阴沉。 ”

林断无法否认妻子的话，他心里很乱。

回到家后，林断一边代替去准备晚饭的妻子照顾女儿，一边想着林歌的事情。

......

走出了公园，林歌在外边站了一会，然后又回到了刚刚见面的地方，不出意外并没有人在，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本来就不是因为想见面才回去的。感到有点热，林歌解开衬衣，做到了林断刚刚坐过的位置上——他都没有让自己坐下来说话。

座椅似乎还有余温，林歌听见远处的海浪声，扭头看着不远处的蓝。等回过神的时候，林歌就发现自己的脚边正窝着一只猫，毫无防备地对自己露出肚皮，然后爬起身，跳到了座椅的另一边。

林歌往外边挪了挪，与黑猫保持了一段距离，不时看看它。

在这个位置上，应该是一对相爱的人，一对重逢的人，那种重逢后消失了又再重逢的人。林歌突兀地想着，他伸出手想触摸黑猫，不是抚摸，仅仅是礼貌的触摸，但黑猫站起来走掉了。

比瞬间更短暂的是你给我的安慰。

林歌与它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