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五年冬月,京城。
今年的冬月格外的寒冷,早早便下起了雪,京城被一层层的霜雪覆盖,白茫茫的景象如同一幅水墨画,细碎的霜花落在瓦片和枝头,被融化后的水珠沿着缝隙缓缓滴落,又在寒风中冻成晶莹剔透的冰凌,如同美丽的装帘,透出几分脆弱与静谧,给人一种冷清的美。
厚厚的白雪覆盖在地上遮住了原本的样貌,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在一片白色中缓缓移动,踩过地面的积雪留下一排浅浅的痕迹。女童身披红色缎子凤毛披肩,内着象牙白暗纹团花锦裙,周身上下包裹严实,用蚕丝与黄金线织成的薄巾紧紧捂住口鼻,却依旧有寒风窜进薄巾,吹得女童脸色苍白不停咳嗽。
这女童便是陈佑。
陈佑上辈子因身患不治之症早逝,死后被修仙系统绑定穿越到了这个陌生世界,通过拯救无辜百姓的性命可以获取积分换取系统里的修仙界物品。陈佑因为穿越时倒霉地穿成了一个被母亲遗弃的婴儿,又因受原主的影响,当时陈佑意识模糊全身无力,在寒风中足足吹了半日才被路过的陈氏夫妇好心捡回家保住了性命,但因陈佑寒风入肺留下了病根,多年来陈氏夫妇虽一直仔细用药给陈佑滋补着,陈佑却始终无法痊愈,只要吸入冷风便会咳嗽不止。
陈佑如今不顾身体顶着寒风独自出门,是因为系统检测到有孩童被绑架杀害,陈佑一路追查,最后竟查到了许宴身上。
在陈佑原来的世界,某些拐卖者会先获取孩子的信任,然后将其带到隐蔽处迷晕拐走,陈佑进过调查发现,许宴可能就是这样的人。
许宴在京城赫赫有名,京城人皆知许宴虽家贫但刻苦读书孝顺母亲,是京城人家用来训诫孩子的典范,正因如此,许宴想获取孩童的信任易如反掌。
陈佑看着眼前只有两间房间的木屋,有些腐朽的木材刻着岁月的痕迹,屋顶的瓦片早已斑驳不堪,屋子的窗户贴着几层凌乱的楮纸,像是经常被寒风吹破,又用楮纸一层层的封起来,门前杂草丛生无人打理,只有几株瘦弱凋零的花木在寒风中摇动,似乎如它主人般,在这贫瘠的土地上也挣扎着生长。
如此破旧的住所看似不与繁华的京城格格不入,实则在京城的角落无处不在。
陈佑上前敲了敲门,许久没有人回应,陈佑稍微运转灵力用力一推,一声“咔嚓”声随之响起,门栓断裂,门缓缓打开,陈佑的眼神与屋内目瞪口呆的许宴对上。
陈佑连咳几声,一副病弱的样子:“咳咳抱歉,我就轻轻一推,我不是有意的。”
许宴皱眉看着陈佑,一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病弱孩子,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应是因为家中的物品大多老化,轻易就坏了。
许宴正坐在床前喂母亲喝药,本想喂完药再去开门,但如今已经不需要了。许宴对眼前这个女童并没有印象,他也不应该接触过这种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的人家,许宴疑惑中带着警惕地问:“姑娘找我有何要事?”
陈佑抬起脚踏过门槛,系统机械声果然在陈佑脑海中响起:
[
恭喜宿主找到关键线索,
奖励积分50。
]
陈佑暗想:看来没找错人。
陈佑不动声色,边咳边回许宴:“百草药铺的老板让我来找你。”
许宴上下扫视陈佑一眼,一脸紧张地问道:“是给我母亲抓的药出了什么差错吗?”
陈佑看着许宴,眼底闪着幽暗的光:“是百草药铺的老板叫我过来的。”
许宴像是不解:“我只认识百草药铺的掌柜,并不认识什么老板,姑娘你找错人了吧?”
陈佑放下薄巾,屋里浓烈的药味瞬间涌入陈佑的肺,夹杂在其中的一丝丝血腥味没有逃过陈佑的鼻子:“我再说最后一遍,是百草药铺的老板,叫我过来的。”
许宴看着不耐又笃定的陈佑,眼中闪过迟疑。
陈佑随便许宴打量,自顾自的走到床前。
床上躺着一个妇人,妇人盖着被子,露出的脸布满皱纹看起来饱经风霜,因屋内没有烧炭火,妇人的嘴唇泛白显得格外憔悴,她的双眼紧闭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只是在沉睡,暖洋洋的阳光从门外照进来,洒在她苍白的面庞上,眼角若隐若现一条长长的痕迹蔓延而下。
门栓断裂成两半掉落在地上,许宴拿起其中一半将门栓上,快速走到床前挡在母亲和陈佑之间,隔绝住陈佑的视线,警惕看着陈佑:“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佑对许宴突然有了极大的兴趣,看着许宴的眼睛泛起森森笑意:“我是,和你一样的人。”
大部分的光亮被隔绝在门外,屋内顿时陷入昏暗,仅有微弱的阳光从窗户层层的楮纸透进来,还未及屋内女童的衣角,就被黑暗完全吞噬。
女童背对着窗户,看不清神色的脸上杏眼弯弯,嘴角仰着天真又恶劣的笑容,歪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母子,眼中闪着的,是兴奋而肆虐的光。
许宴不禁毛骨悚然。
女童一身富贵,看似与许宴完全不同,许宴却从女童的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那种气息不可能是伪装。许宴终于脱下伪装,如同蛇蝎般阴冷的眼睛紧紧盯着陈佑:“老板让你过来做什么?”
陈佑笑眼盈盈:“老板说,你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许宴顿时暴怒,猛地一扫桌面,桌上的药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碗里残余的药泼了一地,许宴恶狠狠地瞪着眼:“是他不该招惹我!”
一瞬间,许宴暴怒的脸又阴毒地笑起来:“现在他已经被我解决了,不需要你过来。”
“还真是个蠢货。”陈佑讥笑。
许宴脸色一变,阴戾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闪过危险的寒光。
陈佑毫不畏惧,眼神中满是厌恶,如同看着一个愚不可及的废物:“杀了他只会后患无穷。”
多日纠缠在许宴心里的暴躁令他忍不住抓狂:“那你说怎么办!”
许宴的阴晴不定半点影响不了陈佑,陈佑平静地问:“人现在在哪儿?”
陈佑不管是话术还是气质都毫无破绽,许宴不疑有他,将床旁边的木桌推倒,一把将铺在地上的干草掀开,一个长方形的暗格出现,许宴翻开暗格,一个被绳子绑住的美少年昏睡在里面。
少年皮肤白皙,整个人俊朗中透出与生俱来的矜贵,一见便知其身份不凡,身上穿着藏青色的袍衫便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玄色绦带束腰,绦带下挂着一块色泽透亮的青玉佩,墨黑色的长发以金冠高高束起,尾发铺散在少年背后,将少年线条深邃的脸染上两分柔和脆弱,凌乱脏污的暗格衬得少年越发贵气。
陈佑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这是哪家的少年郎,陈佑竟不曾见过。
“老板什么时候过来拿货?”
“申时。”
陈佑点头,气定神闲道:“那便等老板过来再做商议。”
眼前的女童和少年如出一辙的富贵刺红了许宴的眼,明明是同类,凭什么陈佑也可以光鲜亮丽,而自己却低贱如蝼蚁,要像狗一样毫无尊严地跪下才能艰难地活下去,到底凭什么!
炙热燃烧的恨意几乎将许宴吞没,无处发泄的许宴一把将扯过少年身上佩戴的青玉佩狠狠摔到地上,青玉佩触及坚硬的地面立刻碎得四分五裂,许宴又猛地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神情癫狂地就要往少年身上捅。
许宴突然丧失理智令陈佑一惊,反应过来连忙拦住许宴:“你做什么,这人伤不得。”
“杀不得还伤不得!凭什么,就凭他生来就高人一等吗!”许宴赤红着双眼,“你滚开!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捅!”
陈佑本来想继续留着许宴,通过他抓到背后的药铺老板一网打尽,但现在许宴完全失去理智不管不顾,留着他闹更会打草惊蛇。陈佑当机立断,运转灵力一掌用力击打在许宴后脖,许宴整个人全身一软,摔在昏迷的少年身上。
幸好陈佑反应快,及时夺走许宴手里的刀,不然地上的美少年可能当场就要被戳出一个大洞。
陈佑把少年身上的绳子解下来,将许宴绑在屋里唯一一把木椅上。绑完许宴之后陈佑犯了难,这晕着的少年看着就身份不凡,陈佑一时不知道,到底是继续让少年躺在暗格里好,还是将他救出来好。因为除暗格外的地面,几乎一片狼藉:断裂的门栓,碎掉的碗,溅出来的药渍,倒下的木桌和刚刚才碎掉的青玉佩,根本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总感觉让这美少年沾上这些污秽就如同亵渎了他,陈佑好不容易发发善心:“啧,你还是继续躺在里面吧。”
申时差不多快要到了,陈佑开始思考着该怎么抓到这个百草药铺的老板。
只要药铺老板进入这间房间,有修仙系统提供给陈佑的帮助,陈佑有九成的把握抓住他,但是最难办的是,陈佑不知道许宴和药铺老板见面是否有什么暗号,也许药铺老板不需要接近这间屋子就能发现情况不对立刻离开。
而且因为这个身份不寻常的少年打草惊蛇,许宴和药铺老板近期怕是会更加谨慎,陈佑很有可能今晚根本连药铺老板人影都见不到。
必须做两手准备,如果被察觉不对,必须在他逃出京城前抓住他,陈佑低头看向躺在地上的少年,眼中眸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