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号召,角落里原本无事可做的包车工全都跟着追了出去。
“都给我看仔细点儿,这两人刚跑,应该还没有跑多远!”
一行人浩浩荡荡抄着家伙远去,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摊子下面被布遮住的两个身影。
待人全数远去,宋成才拥着乔凤从摊子下面钻出来,对着老伯伯鞠身道谢:“老伯谢谢你啊,方才我夫人扭到脚了,不方便脱鞋袜,多亏了你帮我们挡着。”
“不用谢,都是小事,不过刚才那群恶霸嘴里喊着什么……怪吓人的。”
“我们也不知道,这恶霸啊,一般人也不敢惹。”说完宋成拉着乔凤悄身走入摊贩所说的牌楼。
“您好两位请入座。”
赵氏牌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楼坊,来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赵老板无声地打量着眼前的二人,男的眉眼犀利身形健魄,女的面容姣好身段婀娜,真真一对壁人。且二人穿着不凡,身上所用的都是上等的布料,一身衣物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粮了,故而不敢懈怠。
“我们找辅公子。”
闻言赵老板的脸色略微有些变化,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初,没有多问什么,直接领着人将他们带到二楼。
二楼独立厢房内,推开门,袅袅茶香倾斜而来,香味那头,一人独自立在窗边,身高八尺,长身玉立,回过身来,皮肤冷白,眼神和煦,乍一看翩翩公子,细看之下会发现那双举世无争的眼眸地下波涛暗涌,尽显阴柔。
乔凤此前未曾见过辅将军,只是听闻他的诸多事迹,听闻这人在战场上杀戮勇猛,本以为会是一位身形健硕的将军模样,却不想是这么一位‘人畜无害’的公子,可真叫人意外。
不过这么一看来她也明白宋成跟他为何会成为挚友了。
“好久不见。”
宋成率先开口,声音平静,但乔凤还是感受到他揽着她的手略微有些僵硬。乔凤作为宋成的妻子,只好轻轻勾唇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辅贤见他们二人过来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眼眸扫过乔凤的脸最后落在宋成脸上,未开口掌声先到:“真是一出好戏。”
“不过是些小技俩,辅将军见笑了……”
“欸!我看殿远将军是贵人多忘事,怎么还叫我辅将军,真当我还是以前那个跟在你后面的跟屁虫么?”
闻言宋成脸色立即沉了下来,辅贤却是不急,慢条斯理喝完手中的茶水,这才走到桌前坐下,与二人相对,不禁笑出声:“也是,殿远将军此次被皇上‘禁足’,自然是消息闭塞,不知皇上已经任命我担任首席将军,赐封号四征。”
“四征将军……小女子才疏学浅,不懂其中学问,但看得出来皇上这次应该很重视你,不过小女子还是觉得四征将军的名头不如之前尧将军来的好听呢。”
乔凤淡然一笑,果不其然下一秒便见辅贤脸上山雨欲来,原本轻视的眼神也忽然变得犀利起来,眼神死死盯着乔凤。
“想必这位便是殿远将军的夫人吧,都说殿远将军是极其喜爱貌美之人,今日一看,果不其然。”
辅贤这话,话中有话,三两句便想把宋成的形象抹黑,可偏偏,乔凤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她平生最讨厌的也就是辅贤这种凡事不敢明面上讲的人。
乔凤冷哼:“对美貌的追求是人之常情,没有三六九等之分,若要说如何区分强弱与否,且看谁人能够追求到手。像我夫君这种全心全意去追求的,自然是能追求到手,但如若用错了方法,一味地求胜,反倒适而其反,搞不好还会被人戳脊梁骨呢。”
乔凤特地加重了‘戳脊梁骨’这几个字,毫不避讳地直视辅贤的眼睛,将他眼里所有的恼羞成怒都看在眼里,然而即便再怎么愤怒,辅贤面上还是不显,勾起一抹笑容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男人身上。
“殿远将军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这么一位邻牙利齿的妻子。”
“过奖。”宋成淡然一笑,“家妻不仅邻牙利齿,还嫉恶如仇,为人正直的很,美貌于她而言,是最不值得提的优点。”
夫妻二人唱双簧,辅贤自然看出来了,只是她低估了两人的感情,但方才听闻乔凤提起尧将军这些字眼,他便知晓宋成什么都与她说了。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辅贤若有所思,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声音也染上几分认真:“殿远将军费尽心思与我见面,想必不会是为了在我跟前秀恩爱吧。”
“当然不是,是……为了喝茶,这牌楼里的茶可是一等一的好,咱们也这么多年没一起喝过茶了,不是吗?”宋成端起茶杯与他空中相碰,而后一饮而尽。
辅贤见这形式,心里愈发烦闷,重重搁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愤然:“既然没什么要紧事,那我就先走了,现在皇上盯我盯得紧,恕不奉陪。”
宋成连眼睛都没抬,“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一句话,让辅贤硬生生定在了原地,原本愤怒的脸色立即被平静代替,处处隐忍:“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想赢我,既然想赢,就先坐下。”宋成起身检查了一遍所有的门窗,确保门窗关严实了,这才折身回来。
“方才你也瞧见了,皇上如此明目张胆派人抓我,是要置我于死地。”
辅贤皱眉,“可据我所知,此次派人杀你的不是皇上。”
“我虽说被皇上停职半月,但说到底是殿远将军,没有皇上允许,谁敢这么兴师动众派人杀我,说到底,皇上这招不过是借刀杀人,那你可知皇上借的是谁的刀?”
见辅贤不说话,宋成再度开口:“敌寇。”
闻言,辅贤瞬间瞪大了双眼,而后又沉下一口气,“敌寇不是早些时候已经被你全数剿灭了吗?”
“那只是表象,实际上皇上在登基之前就已经跟皇上勾结在了一起,敌寇势力也被分散在了两处,分别是北塞和湖州,现北塞已灭,湖州已破,但湖州首领潘金城却已于前些日子进京,且跟皇上密切往来,甚至垂帘听政。”
“你所言当真?若有假,那可是杀头的罪名。”辅贤厉色道。
“我所言千真万确。”
宋成笃言:“皇上一直暗中培养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压我一头,且我断定皇上用完你之后便会像上次一样剥了你的名号,之后查无此人,这就是你的下场。”
话说的难听,但辅贤却也明白其中真假,“那你找我是为了让我为你所用,用来扳倒皇权?”
“扳倒皇权是必然,但不是为我所用,是为百姓,为江山社稷,绝不落入敌寇手里!”
一室寂然,辅贤似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释然一笑,“宋成,我终于知道这么多年我为什么比不过你了,因为……我没有你那么心、怀、大、义。”
说完,辅贤起身离去,末了,回首,“如若你们所言属实,七日之后皇上会借秋猎时节将那敌寇正是包装成自己人纳入大臣,期待你们的表现。”
人离去,宋成一直紧绷的情绪才得以缓解,扭头埋首在乔凤怀里,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乔凤又何尝不知,宋成自见到辅贤起便肌肉紧绷,在他心里,辅贤依旧是他的挚友,不过于辅贤而言却不然,所以这种落差使得宋成纵使时隔多年再见到挚友时心里有再多的关怀问候,最后都化成了对峙时的云淡风轻。
“他说的话,我们可以相信吗?”乔凤刚才一直观察两人神色,虽然嘴上是这么问,但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可信,我了解他,他应该不会骗我们,因为,他也十分痛恨敌寇。”
“为何?”乔凤不解,“可是他与敌寇有什么恩仇?”
“恩仇倒是没有,只是自我们相识起我便了解,他十分痛恨敌寇,但那时也没有细究,只当是他心系百姓,你这么一问,我倒是实在想不出来缘由。”
“那就奇了怪了,我瞧着他也不想是那么心系百姓的人。”乔凤思索着,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晃而过,快得她来不及抓住。
两人离开牌楼时楼下的小厮正躲在牌楼对面焦急等待,脚边还放着一个大的编织袋,见两人出来这才松了口气。
“你不是回将军府了吗,怎的没有把这些东西放回去?”
小厮如实道来:“方才老奴刚要回去,半路却听见喊打声,连忙躲了起来,便见那包车工头头从我眼前跑过去,我便知晓你们可能遇难了,连忙回来,到方才摊主所说的牌楼一打听,果然你们在上面,我也不敢独自回去,独自回去定然要遭老夫人谴责,便在此等候你们。”
“你倒是机灵,也够大胆够心细。”乔凤不禁对他流露出赞美,“你唤什么名?”
“奴才卑贱,没有名字,得老夫人怜爱,唤我小四。”
“小四这个名字挺好,名小不压主,很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