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非月想想此前吃过的种种不堪言说之物,表情悲壮又期待地握住薛知意的手:“姐姐,靠你了!”
薛知意不太适应这样的亲密接触,一时麻爪,表情也深沉起来:“我尽力。”
薛知意看出顾渊原本计划是整扇肉直接上火烤,这样做一是节省切块穿串、削木签的功夫,二是炙烤时只需另做两个三脚支架,将肉串两端支点架上去就不需多操心。
很适合在身兼诸如监视等任务时用作储备粮制作的方法。
不过他们眼下也并无其他顾虑,唯一重任就是好好活着,完全拥有改善伙食的余裕。
“你们来时可在路上发现什么野果,或者鸟巢?”薛知意问。
“西北方向树上有鸟巢,但是没见鸟,”顾渊答,“不过树下生着一丛酸浆果,我收集了一些。”
他从怀里小心摸出个布包来,打开是一小捧幽蓝果实,原本是藏着准备等项非月发脾气的时候哄人用的。
薛知意眼前一亮。
顾渊又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包,“还有盐。出门在外我都习惯随身带着。”
薛知意眼前二亮。
又掏出一沓叠好的叶子。“还有非月装水用的叶子,瞧着可以用来盛放东西,我也多采了两片。”
薛知意眼前三亮!
难道你其实是什么千年百宝箱修炼成精?
项非月原本要嘴两句顾渊藏东西不告诉她,看到薛知意神情后,反自豪地晃脑袋,仿佛是她的功劳:“这人就爱带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身上,没想到如今派上用场。”
这下调味是完全够了。
薛知意想好计划,让顾渊敲断石刃分成两片,留一片给她,用另一片去削木签子。
项非月自告奋勇去外面帮忙捡树枝,顾渊顺从地跟了上去。
问就是庙里视线不好,他只能借月光工作。
被放置在一旁的关越眼巴巴问道:“易姑娘,可有我能帮忙之处?”
“你……”
就负责貌美如花?
算了,对凝聚力不太好。薛知意沉吟。
她们难得暂时放下思虑,为了同一个目标、同一顿饭而努力,不能只顾着自己乐,把最年长的这位给冷落了。
“你就帮我打下手吧。”最终拍板定论。
薛知意挽起袖子露出细瘦胳膊,铺开宽大叶片作案,操着石刃,将肉块逆着肌理走向切成恰好入口的大小。
石刃并不称手,先前那般用指尖捏着它去除腺体筋膜的操作不方便用来切肉,加上怕割破叶片,她每一次下手都拿捏十二万分的劲。
薛知意在这忙得热火朝天,关越则奉她命去掬了一捧水给浆果简单清洗,很快又回来。
少女全心全意关注在案上,手下动作灵巧精准,鬓边渗出些汗意,关越想上前帮她擦拭,却只双手奉送上掌心的莹莹浆果。
一时竟有些语拙。
薛知意抬头,见他呆呆站在自己身边,拿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她,有些无语凝噎,感觉自己像一个做饭时小学生儿子非得来帮忙的母亲。
她自己小时候也这样吗?
不,薛知意回忆,她应该是不屑于干这些没技术含量的杂活的,争抢着要去拿父亲手里锅铲,展示一番自己煎豆腐的技术。
最后结果失败无疑,被父亲从厨房赶出来,一边抱着豆角蹲在电视机前撕茎,一边还要被下课回家的母亲抽问九九乘法口诀。
家里用了很长时间的风扇在她身边“吱呀呀”地转,好像就这样,轻易带走她的每一个夏天。
“你放着吧,”薛知意从回忆中抽身,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给他下达新指令,“留一半不动,另一半在瓦片上碾碎就好。”
“得令。”关越打了个响舌,倒不像之前端庄的样子,薛知意稀奇地瞧了他一眼,任由此人沉浸在没事找事干的快活当中。
其实不额外碾碎也行,她腌肉时也要用手抓匀的。就当日行一善了。
虽然厨具不大趁手,但薛知意在掌握方法之后,切起肉来利索劲倒也不逊色顾渊,和仔仔细细把果子碾成浆的关越几乎一起完工。
“给。”
薛知意接过浆液,又对上那清澈眼神,“……碾得挺好,嗯。”
关越小小笑了一下,别过脸,并不看她,对着门口念叨:“不知道她二人什么时候回来。”
薛知意没在意,把浆果和汁子一齐倒在肉上,用手揉散、揉匀,使巧劲把汁子搅打进肉里。
觉得柔嫩手感差不多后,又往里面加了小半捧化开的盐水,继续搅打。
——她提前尝过这盐,大越朝产盐技术尚且粗糙,盐粒大、味道淡,于是先兑好了略浓的盐水方便入味。
生肉的淡淡腥味逐渐消散,薛知意低头凑近一闻,还能隐隐嗅出一缕果香。
关越见她动作也好奇地凑过来。
咫尺间,两人四目相对,呼吸交错。
“易姐姐!看看我们的成果!”
项非月领着顾渊进门,雄赳赳气昂昂,挥舞手中削好的木签。
“怕木屑在屋里乱飞,我们在外面处理的。”她解释道。
薛知意站直身子,去迎她们,“辛苦了。”
关越在她身后还保持弯腰姿势不动。
项非月注意到叶片上的肉块,“已经处理好了吗?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她朝关越努努嘴,“我们两个可不能当坐等开饭的闲人。”
见项非月似乎没注意先前情状,关越也缓缓直起腰,“确实,有劳两位主力,请尽管吩咐小的们。”
薛知意和顾渊沉默坐着,看另外两人动作。
两个同样不爱说话的人凑在一起真的好尴尬。
就像过年走亲戚被交待“和你姐姐妹妹哥哥弟弟聊天呀”一样尴尬。
薛知意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
还不如去干活呢。
忙碌的项非月和关越倒是氛围轻松,断续聊着天,重复手上动作。
“我说,”项非月突然开口,朝身边人侧起一点脑袋,眼珠不安分地在他脸上瞧来瞧去,“你和易姑娘,方才……?”
关越正色:“她让我帮忙闻闻肉还有没有腥味。”
“哼。”项非月轻易偃旗息鼓。就知道从这人嘴里问不出什么。
片刻后。
“好啦,大功告成——”
从项非月和关越手里接过肉串,四个人围坐在火盆边,等待火焰发力。
薛知意心想,此情此景,其实和她与关越等待黄风茎那时非常相似。
但现在,身边多了贴坐着叽叽喳喳的项非月,还有默默承受她闲话的顾渊,关越似乎也放松戒备。
在跳跃火光的烘烤下,她的精神也不再像刚来这个世界时那么紧张,有点昏昏欲睡。
不过肉串迸溅出的油花、滴落在火焰上爆开的香气,无不呼唤着她的灵魂。
肉块颜色渐深,随众人手里翻烤动作而逐渐缩水,从边缘一点点染上焦糖色。
腌制时加入的浆果化作深沉的糖褐,如小虫细语般“滋滋”冒泡,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带着清甜感的肉香在火气里燎出一阵又一阵声势浩大的白浪,力要勾出在场所有人的唾液与它们一分高下。
项非月从未如此期待过一顿饭,口水咽了又咽,一会儿看薛知意,一会儿看顾渊,眼睛眨得飞快,只待二人谁能一声令下、宣布开战。
薛知意在她灼热目光中,用洗净的石刃切开肉块,以确认里面的熟度。
泛着油花的汁水立时随她动作淌下、溅在火盆边,爆发出更真切、仿佛触手可及的浓郁香味。
“差不多了。”
项非月欢呼一声,就想把烤肉串往嘴里送,还好被理智尚存的顾渊给拦了。
庙里生着火不冷,项非月跺脚,特地小跑几步靠近门口,让秋风加速等待时间。
终于忍耐到肉串降至应当可以入口的温度,项非月张口撕下一块,齿尖破开表面焦层,肉汁迸溅,热气蒸腾,柔嫩与焦香同时在口中肆意生长。
她顾不及许多,着急忙慌地咀嚼、下咽、再咬下另一块肉,在她快吃完一串烤肉之时,薛知意几人也开始享用这正式的一餐。
实在是令人想要发出惊呼的奇异美味,果香的清新与肉块的厚重,两种截然不同的风味于此时达到浑然天成的平衡。连顾渊也忍不住给薛知意送去充满敬意的眼神。
薛知意对于此番成果也颇为惊奇,许是这个世界山水灵秀,才将天然作物、动物风味滋养得如此动人。
项非月依然一个人握着肉串站在门边,迎着寒风,她身上却没有冷意,一切的欢欣、雀跃、热血都从吞食进腹中的肉串传递过来,项非月甚至有点想流泪。
天知道,出来这些天她都跟着顾渊吃了些什么!
虽然此前已经吃了半饱,但项非月觉得她若跟着薛知意,完全可以从一日三餐恢复成一日五餐的规格。
项非月打定主意,这次出门,从前是按照关越的计划路线体验学习,但从今天起,她要叛逆、她要独立自主、她要追随易姐姐,无论她是不是尚且抱有戒备之心未曾透露名姓。
薛知意吃着烤肉,背后一寒:谁在念叨我?
写非月等烤肉的时候想起那个梗图
项非月:等待
项非月:快速等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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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