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修道半缘君 第1章 第一回

人间——

临近傍晚的小珠山景色宜人，劳作了一天的猎户与他的狐妖伴侣在房檐下相互依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儿，享受着一天当中难得的温馨时刻，说着说着，话题突然一歪。

狐妖挠了挠耸立在头顶的毛绒绒的狐耳：“说起来，我们妖后也是男修呢。”

猎户有些惊讶：“啊？你们妖都不在乎男女吗？”

“少见多怪！”狐妖斜了一眼自己面露惊异的伴侣，“你知道能找到相伴一生的道侣有多难吗？我们妖又不像你们人那样在乎子嗣，女修孕育子嗣是要折损修为的，为了幼崽损失自己辛辛苦苦修来的修为，傻子才干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猎户还是有些迷惑：“可是，妖后不是妖皇的道……道侣吗？”

“当然是了！”

“那你们妖皇有皇位要继承啊！没有孩子怎么办？皇位传给谁？”

狐妖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们人族就爱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己的事儿还没有顾好呢，倒先替别人操起闲心来了！”他伸手往天边一指，“喏，你看天上那红的是什么？”

“太阳？”

“对啦！我们妖皇陛下就是高悬在天上的那一轮太阳，寿与天齐！还担心什么后继无人？就算全天下的妖族都老死了，他老人家也好好的。”

“噢，这样。”猎户恍然大悟，紧接着有些犹豫地问，“那……那妖后也是吗？”

“君后陛下么，他来头可大着呢！他乃是龙族的殿下……”

猎户又吃了一惊，连忙追问：“你们称呼妖后也是陛下么？我们不这样。”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狐妖瞥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因为妖皇与妖后一体同尊。”

他见伴侣面露茫然，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尽量给他解释得更细一点：“我们妖族有许许多多的规矩，听一些前辈说是从很多很多年以前传下来的，可能你们人族觉得很奇怪，但在我们妖族，大家都觉得很正常，而且很乐意那么做。其中有一条规矩叫作‘道侣同尊’。就是说在我们妖族，君王与君后是一样的，说的话都算数，都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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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庭确实存在一些不成文的规矩，是久远岁月之前，生活在洪荒和太古天庭的前辈们所约定俗成的，虽然那个灿烂辉煌的时代早已湮灭在时间长河里，但这些规矩却沿袭了下来，其中有一条，称作“道侣同尊”。秉承着太古天庭的遗光而重建的妖庭当然也继承了太古天庭的部分传统，既然道侣同尊，那么妖后就不该称呼为“殿下”，屈居侧位，而是应该与妖皇平起平坐，并称为“陛下”。

不过妖族此前并没有“妖后”这个称谓。

太古天庭曾经属于妖族，太古天庭之主被后世尊称为“妖族双皇”，他们是妖族的创立者、引导者以及最初的统治者，其身虽已殒落，真名却万世传颂。

妖皇帝俊、东皇太一。诞生于盘古大神左眼所化的太阳星，本体为三足金乌，相生相伴，气运相连，初时以兄弟相称，后结为道侣，生随死殉，终生不渝。

妖族之前没有妖后，只有妖皇陛下与东皇陛下。巫妖大战之后，双皇殒落，妖族分崩离析，太古天庭失落，一直到其第十子陆压于北俱芦洲聚拢妖族，重立妖庭，尔后登位御极，及至与龙族三太子缔结婚姻，此后，妖族才真正有了第一位妖后。在妖族，君王与君后一体同尊，气运相连，权柄共享，同称“孤”，同被尊称为“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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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狐妖继续与他的人族伴侣细细分说：“我们一般不称呼君后陛下为陛下，而是称呼‘大帅’。”

这话一出，脑筋好不容易转过弯来的猎户又糊涂了：“为什么叫陛下我知道了，那怎么又叫大帅了？”

“别急呀，我慢慢儿地告诉你。”狐妖抖了一下耳朵，笑话伴侣心急，“你们人族有朝廷，我们妖族也有朝廷，叫作‘妖庭’。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叫作南瞻部洲，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北方，渡过大海，也有一部洲，叫作北俱芦洲。北俱芦洲有十万大山，冬天很冷夏天又很热，还有一年到头刮不完的狂风，大家都说那里是苦寒之地。那里几乎没有人族，但有许多妖族，是妖族的大本营，什么兔妖、狐妖、狼妖啦，还有一些很悠久的种族，各色妖族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所以多战乱，哦，也就是总打仗。”

猎户露出紧张的神色：“打仗要死人的。”

“不过那是以前了。”狐妖捏了他的手安慰他，“后来北俱芦洲多了一座沐阳城，妖庭就在那里。我们两位陛下也在那里。听说在沐阳城里不论什么妖，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的。”

猎户只在乎自己的伴侣，对所谓的沐阳城和妖庭并不感兴趣，只问：“你去过沐阳城吗？”

“没有。”狐妖看起来很遗憾，“太远啦！对我们这些修为不高的小妖来说要走好久好久呢。不像那些大妖们可以驾云，脚程快一些。”

“好久好久是多久？”

“最快的话也得好几十年吧？”

“啊，那确实很远。”猎户惊叹一声，认真地看着伴侣，“你别不高兴，等你以后修炼成大妖了，就能‘嗖’一下就到了。”

狐妖被这个“嗖一下”逗笑了：“那你想和我一块儿去吗？”

猎户一呆：“你愿意带我去？”

狐妖跟他拉钩：“对呀，咱们俩一块儿去，我绝不抛下你。”

猎户得了这话很是高兴，过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很关键的一个问题，皱着眉头很是为难：“那是你们妖族的地盘，可我是人，能让我进城吗？”

狐妖歪了歪脑袋，毛绒绒的狐耳蹭过猎户的脸颊，痒痒的：“我不知道，不过可能让，也可能不让。要是让呢，咱们俩就去长长见识，要是不让也不要紧，大不了再回来嘛，反正跟你在一块儿，怎么着都行。”

听了这番近似于表白的话语，猎户立时高兴得找不着北了，只知道嘿嘿傻乐：“好，都听你的！”

他自己傻乐了一会儿，又结结巴巴地说：“那要是让进，那……”

“有话就说。”

“就是……我之前老是听老人们说妖怪会吃人。”

“……我吃你了吗？”狐妖一时无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们人族吃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既不滋补也不好吃，吃多了不仅堵塞经脉，还会遭雷劈，有这功夫我去逮只兔子不香吗？”

猎户被他一阵抢白，涨红了脸辩解：“那他们总不能骗我吧？”

狐妖心累地摆了摆手：“放心吧，修炼有成的大妖对你们没兴趣，只有那些不入流的小妖怪才想吃你们，因为可以跟别的小妖显摆。”

猎户唬得变了脸色：“啊？！”

“不过那是以前了。”狐妖伸了个懒腰，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现在不敢了。《妖庭律法》里规定了，吃人是头一等的大罪，要上斩妖台的。别说杀人和伤人了，就连闲着没事儿吓唬人都有相应的罪名！现在我们妖族就差躲着你们人族走了，可不敢沾染你们人族哪怕一丁点因果！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大家成精都不容易，哪来那么多想不开找死的？”

“哦，哦。”猎户拿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还是觉得后背发凉。

狐妖藏了话没告诉他，之所以现在吃人的妖族几乎绝迹，是因为当年妖皇初到北俱芦洲时曾下狠手处置了一批以食人为乐的大妖，听说斩妖台上的血三年都没干呐，妖族内部风气也由此被强力扭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