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叙走的时候把身上零零碎碎的钱放在了餐桌上。
他就在附近随便租了个房子,一间很小很小的房子,房租很便宜,一个月五百块。
有时放学他会和江半雪走在一起,时间很短,两人都只是默默地走过一段路,然后再以腼腆的沉默告别。
不过很久之后,贺叙似乎变得越来越忙,江半雪很少见到他,或者说,是没有机会见到他。
但是毕竟六月多了,期末考试将至,各班的气氛都在这一时刻变得格外紧张起来,连平时吊儿郎当的人即便依然不想学也还是会被任课老师提起来赶着跑。
所以,他那么优秀,一定是在忙着复习吧。江半雪这样想,她不想去打扰他。
心也像是随之被点燃,她一定也要变得很优秀。于是接下来的很多天一向沉静如水的江半雪,眼中竟也迸发着一抹亮光,如被晨星点缀。
教室里赵梅讲完了最后一道题的同时下课铃也随之响起,她如释负重般宣布道:“好了下课了,放假要把作业完成好,不要只放松,还要回顾这几天的内容。”
“好了,都走吧。”赵梅笑眯眯道。
虽然班里早就传来了躁动的声音,但此刻的他们是真真实实呆不住,收了书包就飞了出去。
“半雪,程大嗓喊我们晚上吃好吃的,一起去呗。”盛云有些期待道。
这么多天下来,江半雪确实也想放松一下,于是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江半雪本以为只有程天齐,盛云,还有她。
然而事实是,还有秦成,李姜夏,黄月月。
还好都是熟的人,不然她肯定吃不饱饭,江半雪在心里打趣她自己道。
饭桌上话最多的人当属程天齐了,不过话唠陪话唠,加上盛云,李姜夏和黄月月感觉能聊三天三夜。
江半雪会时不时加入他们的话题,时而打个趣,这是在熟人面前最好的情况了,平时她可能就是闷着,一句话不说。
秦成的视线则都在程天齐的身上,很安静地听着他说着话,仿佛听一首歌认真。
“诶,你们打算暑假去哪玩啊。”程天齐问。
黄月月随意地靠在了椅背上,道:“家里呗。”
程天齐又两眼巴巴地看向了李姜夏,然而,李姜夏做出了与黄月月一模一样的动作,也道:“家里呗。”
好吧,那看看盛云……
“我我我暑假不在南城。”
“哦……”
江半雪在旁边弱弱道:“我…我回乡下……”
程天齐生无可恋了,“我去,我说你们这过的什么无聊日子啊,大好时光竟然不出去玩。”
秦成在一旁一言不发。
“我的大少爷,不然怎么说你是少爷呢。”李姜夏道。
程天齐叹了口气,显得尤为歉意,“那等本少爷的垃圾站哪天发家致富了,在座的各位必须每人宇宙一日游。”
盛云笑了两声,“少爷就是少爷,地球外的都是只安排一天的。”
“去你的,走,唱歌去。”
“啊……,累了”盛云感叹道。
“啧,你这不扫兴嘛,走嘛走嘛。”
就这样被程天齐推着拽着,一群人到了KTV。
江半雪不会唱歌,去了也是破坏气氛,于是即便在众人的再三挽留下,她还是很坚定地先走了。
“对了天齐,如果太晚的话你能不能送一下云朵。”
程天齐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顺道比了个OK的手势,“你放心吧半雪,我可是个有责任的男人,上次还是我送的呢,路我熟。”
江半雪道:“谢谢”
“好了好了,走走走,诶,那个半雪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啊。”程天齐催促道。
江半雪笑着点点头。
此时已经将近八点了。
周五的夜晚总带着一丝轻快,连呼吸都觉得自由。
街道灯火通明,紧接着一点点变得幽暗,闷热的风也随着寂静而有了凉意。
这里离贺叙家很近,江半雪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他。
但……也许就遇到了呢?
事实是她确实遇到了。
那是一个很矮很小的房子,周围似乎只有零零星星的邻居,因为没有灯光,所以只能隐约看见房子的外面是水泥的,门口不知道堆了什么东西,很黑,有个看起来瘦瘦高高的男孩在那堆东西里整理着什么。
屋子里开着暗沉的灯光,远远看去只有那一盏,像是茫茫大海里的一抹闪亮。
江半雪走进些了看,是一堆纸箱。
可让他更为惊讶的是那个男孩,怎么是贺叙?
这么晚了他怎么在这里?
“贺叙?”
他很恍惚,这个声音好耳熟
贺叙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他抬起头,借着那点暗光想仔细看清那个人。
是小雪!
尽管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却好像已经确认了那就是对方,几秒后几乎同时地说,
“你,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在这?”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微妙。
江半雪率先道:“我路过。”
“我,我……”,贺叙早就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放下了手中的纸箱,把那双修长白皙而又带着灰尘的手藏在了背后。
贺叙这幅支支吾吾的样子,满地的纸箱,还有这小小的房子,江半雪虽不喜与人打交道,心思却是细腻的,不用想她都知道是怎么怎么一回事。
江半雪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忽然道:“贺叙,我饿了,我想吃饭。”
贺叙默默将手在裤缝上擦了擦,走进屋里,刚碰上灯的开关,就被一双微凉柔软的手覆盖上了。
“在这等我一会儿好吗,贺叙”
进屋的那一刻,江半雪才真正看见了这么些天她没见到的男孩变得那么瘦,皮肤也不像之前那样透白,好像没多久后,就要变成一朵枯萎的花了。
不难承认,江半雪是傻眼的,然而她飞速地收回了眼中的情绪,转过身就去了附近的超市。
“江……”,半雪两个字卡在了贺叙的喉咙里。
他掏出口袋里剩的二十块钱,去了奶茶店,买了杯奶茶。
贺叙回来的时候,江半雪正围着围裙在刀板上剃鱼,煤气的声音有些大,她没有听到贺叙回来的动静。
贺叙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愣愣地看着她忙碌来忙碌去的身影,仿佛忘了时间。
直到江半雪转过身去拿盘子,余光才发现那儿站了个人。
“那个,我刚回来”,贺叙缓过神来忙道。
江半雪看着他这幅傻傻的样子,早就在心里乐开花了。
“嗯,我知道”,她道。
“贺叙,你去哪了?”
贺叙提上那杯奶茶,“给你”
“给我吗?等一下。”
江半雪在水龙头下冲洗了几下手,随意地将水擦在衣服上,然后接过那杯奶茶喝了一小口,有栀子花的味道。
“好喝!”江半雪道。
“谢谢你贺叙。”
江半雪蹲下身子,拿出两个碗来,把那杯奶茶倒进两个碗里。
“给你”,江半雪把碗递给贺叙。
此时贺叙的脸已经红透半边天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脸红,不过很庆幸屋子里的灯光暗看不出来。
“我……”,他犹豫道。
“嗯?”
贺叙接过碗,小心地喝了一口。
“贺叙,你快尝尝我烧的鱼,肯定很好吃”,说着,江半雪把筷子递给贺叙。
贺叙挑了一小块鱼肉,说道:“好吃”
江半雪抿着唇笑了一下,随后便进入了一段寂静的空间。
两个人闷着头吃饭,许久,江半雪忍不住说道:“贺叙,你……最近还好吗?”
然而说完之后,她又后悔了,这显而易见的就是不好啊。
贺叙握着筷子的手颤了一下,一抬头,就看到江半雪正以一种说不出的眼神看着他。
那是怜悯?可怜?还是……
很久之后,贺叙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心疼他了啊。
“挺好的”
贺叙又低下头去,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过得好与不好,说的都不是他自己。
江半雪鼓足了勇气,终于说出刚才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几乎是在问出来的那一刻,贺叙就说道:“可以”
“你怎么不问问是什么忙,万一不是什么好事呢”
“不问”
江半雪道:“我想,我想,我”,她支支吾吾半天。
贺叙倒表现的很从容,什么忙让她那么难开口。
“你?”于是,他重复道。
然而在贺叙的期待里,江半雪却道:“算了,等过几天考完试再说吧。”
吃完后,江半雪还想收拾,被贺叙一把夺了过去。
“贺叙,我该走了。”江半雪道。
墙上的挂钟已经显示十点整。
贺叙轻声道:“嗯,我送你。”
江半雪拒绝,说道:“不用了,你留在这里,明天见贺叙。”
贺叙倒是很听话,说道:“好”
贺叙现在住的地方是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灯很少,看过去一片都是黑的。
到了晚上路上的人几乎看不见,还有一段距离要走,江半雪心里多少有点害怕,几乎是屏着一口气回到家的。
屋里的灯光亮起,江半雪提起的心才微微放下来。
而这时,不远处的一个颀长的身影也才悄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