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袖 第107章 第 107 章

尘菲靠在画室的椅子上，捧着手机发了好半天的呆。

屏幕上是跟落云离的聊天对话框，她已经删删减减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一条消息都没有发出去。

最后又忍不住放大了对方作为头像的那张风景照，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屏幕。

这么多年了，落云离的联络方式并没有变过，就连头像也跟八年前的一模一样。

还记得当初，她第一眼看到，半人高的栏杆加上大半块湛蓝的天空，像是在某个天台上随手拍下的这张照片，只觉得有点眼熟，却没有往深处想。

直到她要离开的时候，尘菲才意识到这是两人初遇的医院天台，那个时候她多想告诉落云离自己已经想起来了，只是却没有机会了。

但是现在，落云离还用这张照片当成头像是什么意思，她的另一半知道这里的故事吗？

还是落云离根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用习惯了，自己想多了。

尘菲烦躁的摇了摇头，目光又落在椅子上那几份遗落的文件。

刚才落云离走的匆忙，从包里落下的文件，就这么给阴差阳错的忘了。

那上面中英文夹杂着，还有很多医学名词，尘菲看不懂，但直觉应该很重要。

她原本想给落云离打电话，趁对方没有走远的时候折回来拿一下，但又想到对方那通刻意躲避自己的电话，总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有攀扯之嫌，这一犹豫的功夫，再想折回来就不方便了。

尘菲就琢磨着要不然还是发个消息，跟落云离问一下她在永城的地址，把文件快递过去，这样也避免两人再见面的尴尬。

但她正要起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觉得不合适。

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决定等落云离自己发现，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文件，对方肯定回打电话来问的，到时候自己再问地址，更名正言顺一点，如果不是很重要的，那也就算了。

想到这里，尘菲才把那几张纸收好，放在自己的书桌上。

她仔细一回想，好不容易跟落云离见了面，墙绘的正经事儿说了没两句，就被对方转意话题，询问起自己的情况。

到头来她一五一十的有问必答，反倒关于落云离，自己还是一无所知。

尘菲拿出白丽给自己的名片，打开了自己的电脑，从‘DL医疗’公司开始搜索。

可能是专业不同的原因，尘菲在没有见到落云离之前，对她们这个行业根本不了解，现在网上随便一搜才发现，落云离的公司规模似乎还不小，而且从成立时间推算看，似乎在落云离读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初步的模型。

她仔细的看了公司管网的介绍，随后翻到了创始历程，然后看到了另外一个名字——姜文惠。

姜文惠？文惠？

对上了，看来这位应该就是落云离刚才打电话的那位女士。

两人是大学同学，都属于成绩好，聪明的那挂，后来一起跳级读了研，读研期间就开始研发医疗器械，第一个产品，就获得了很多医疗公司的青睐，后来拿到了创业资金，索性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一路走到现在。

短短的几行字不足以认识一个陌生人，尘菲很想看看，这样跟落云离势均力敌的女生，会长什么样子。

不过尘菲搜索了一些媒体的报道，只到了一些发布会的产品照片，主理人和发言者都是公司专门的公关之类的，别说姜文惠了，就是连落云离的照片都没有找到，可见两个创始人本身都是低调的人。

只是不清楚，为什么两人的婚房会在项城，难不成姜文惠跟项城有什么关系。

一旦想到这里，尘菲的思维发散式的就不受控制了，但网上能查到的信息有限。

她搜索了一会儿，突然有种自愧感涌上心头，觉得自己像是个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偷窥者，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窥见别人的幸福。

叩叩。

象征性的敲门声打断了尘菲，她还没反应过来，孙晞宁已经拎着大包小包的外带，直接进了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给你打电话你没听到啊？”

尘菲还来不及挡住电脑上的搜索记录，就被孙晞宁给看了个彻底。

“我就知道那个落云离不简单，你们之前认识啊？”

孙晞宁假装没看到尘菲的难堪，不过她也没有问尘菲想查什么，而是打听起了两人之前的事情。

“你不是跟杰哥去吃纪念日大餐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尘菲避而不答，不客气的扒拉开外卖，挑挑拣拣选自己喜欢吃的。

孙晞宁看她这副模样，表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拖过椅子坐在尘菲的身边，“我下午还有正事儿要忙，等晚上再跟他好好庆祝，你别打岔。”

孙晞宁冲她摆摆手，“真的认识啊？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都没有听你提起过？”

孙晞宁跟她是大学同学，从入学后没多久，就熟悉了，尘菲的大学生活，用几个字就能概括‘上课，画画，打工’，周而复始，自己专业的同学都没认全，更不用说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所以这才是让孙晞宁在意的地方，落云离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那么出众，自己见过一面绝对不可能忘记。

可她确认在落云离来到工作室之前，她没有见过落云离，也就是说尘菲在还没有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认识落云离。

但问题是现在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落云离突然这样有所准备的找上门来，到底是想干什么，让她捉摸不透，她作为尘菲的朋友自然不能看着尘菲吃亏，总归要问问清楚。

“高中时的同学，不过很多年没联系了，今天见到她我也很吃惊。”

有些事情真的不适合再提起来，尘菲比重较轻，挑了点能跟孙晞宁说的讲。

孙晞宁毕竟是过来人，再加上她曾经‘不小心’的撞见过几次尘菲半夜呆在画室的模样，叹了口气的同时拍了拍尘菲的肩膀，“我看落云离的意思，好像并不把你当成普通同学的样子，菲菲，现在这个社会的包容性已经很强了，不管别人是什么态度，你是我的朋友，我都会支持你的，只是......”

孙晞宁很少这么语重心长的跟尘菲说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道，“只是白丽早上说了，这次的墙绘是落云离准备的婚房，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尘菲觉得自己已经掩饰的很好了，却还是被孙晞宁看出了端倪，只是她的心态似乎比八年前平和了很多。

也许是有了朋友的支持，又或许是时代真的不同了。

不过孙晞宁有一点说的很对，那就是落云离的生活已经即将奔赴下一个阶段，而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的。”

尘菲冲她笑了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就连孙晞宁带回来的大餐，都没什么兴趣了。

“要不我还是跟她谈一谈，解除这个合作好了，我们工作室也不缺她这一个客户，违约金照赔，大不了就让法院判呗，也不见得就会影响什么。”

孙晞宁毕竟不了解落云离，摸不准她到底想干什么，还是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再接触了。

“等她下次过来的时候，我再跟她聊聊，能和平解除合作关系就和平解除吧，这样对工作室也比较好。”

被孙晞宁打了一剂强心针，尘菲也觉得这件事情继续纠缠不太好，她现在见到了落云离，确认她过的很好，还有了势均力敌的另一半，事业、生活都是一片蒸蒸日上的景向，她已经很知足了，再多就不合适了。

听到尘菲这么说，孙晞宁也松了一口气。

之前一直忙碌的尘菲，突然就这么空了下来，吃完午饭她无所事事的坐了一会儿觉得有点不太习惯。

最后还是摸出了画板，跑到一楼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借着工作室的办公氛围，把给余婷的插画先弄一个初稿出来。

但不知道是大家边聊天边工作的氛围，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吵闹，还是她今天的灵感都跟着落云离的离开，跑出去遛弯了，总之随着办公室最后一个人离开，她的画板上还是一片空白。

这一个下午，她总是不自觉的看一眼手机，期待着落云离发现那份被遗忘的文件。

中午吃的那点东西，跟杳无音讯的消息，一起堵在胃里，噎的她难受。

尘菲没什么心情吃晚餐，尽管熬了一天一夜，却是半点困劲儿都没有，她还是强迫自己躺在床上，闭起了眼睛。

不知不觉她又来到了那间医院熟悉的走廊，她顺着电梯往上，感觉到自己比往常更急切的心跳。

阴冷的空间，让她环抱着自己的双臂，可等到电梯到达顶端后，尘菲发现自己却迟疑了。

她害怕了，不是害怕打开门会看到熟悉的让自己撕心裂肺的场景，也不是害怕落云离在自己梦里几年如一日的面容，而是害怕她再也看不到落云离了。

尽管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是不对的，梦境中的落云离，也该从自己这个循环往复的梦境中脱离了。

只有这样自己才能解脱，可是失去永远比解脱更痛苦。

尘菲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好像在她面前打开的不是通往天台的门，而是通向地狱的门。

她站着不动，任由电梯门重新自动阖上，把她带回原来的地方。

就在她想要按下电梯按钮的瞬间，突然传出重物撞击的声音，还伴随着一点都搭配不起来的铃铛声，电梯门突然被挤压，向内凹陷。

似乎有人急切的想要打开门，把她从门里拉出去，拉到天台上。

尘菲已经把自己缩到了角落里，打砸的声音似乎小了一点，她战战兢兢的去摸门，就在这个时候电梯门像是电视剧里的鬼怪一样，剧烈的开始抖动，而那阵古怪的铃声也越来越大，不由分说的钻进尘菲的脑海里。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才意识到是一楼的迎客铃在响。

在这个凌晨两点钟的深夜时刻，尘菲打开工作室的门，看到了风尘仆仆还带着酒味的落云离。

有那么一瞬间，尘菲有种晨昏不辨，恍然如梦的错觉。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长夜安宁，尘菲穿着纯白的睡衣，打开门时眼里的喜悦和柔情，一如多年前。

门口一盏坏了的路灯，一明一灭，映着落云离线条分明的下颌线。

尘菲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觉得身上一重，落云离整个人倒在了她身上，“我来拿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