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听到张哥的话,开始在电脑上操作一阵后,对着白泽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先生,一共是二十二万七千八百元,您是要刷卡还是现结?”
“我……”
白泽书咬了咬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会儿包厢里其他的人也出来了,有的喝得醉醺醺地直接出门走了,也有的还留在原地看着服务台这里。
“怎么了,白泽书。”李满财的笑容更加深了点,“服务员问你是刷卡还是现结呢?”
白泽书依旧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满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故意大声地问:“怎么了,白泽书,你不会是交不起钱吧?”
他说这话声音很大,顿时周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原来是个穷光蛋,付不起钱还来这里消费。”阿柴见着李满财的脸色赶紧也大声附和道,“一个在厂子里做搬运工的,还说要来这里请我们客,搞了半天连充大头都充不上!”
前台的服务员一听,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态度极差地说:“我说这位小兄弟,没钱去借也得借来,我们这儿的账总要结的吧,做人啊,要摆清楚自己的位置,没钱就多努力努力,多搬几年的砖!”
周围响起一阵嘲笑和议论声。
白泽书低着头,拳头紧紧握起。
黄毛张哥这时走上前,一手勾在白泽书的脖子上,浑身都带着令人作呕的烟酒气。他醉醺醺地说:“小兄弟,要不要哥帮你付啊。呃,只要你跟了我就行。”
李满财说:“是啊,要不你就跟了张哥,你也就这张脸能看了吧,哦对,还有屁股可以卖。”
他这番粗俗的话惹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服务员也有些鄙夷地说:“这位小兄弟,到底能不能付钱,不能付我就叫保安了。”
简直欺人太甚。
白泽书提起拳头,正准备砸向身旁动手动脚的张哥身上。
这时,章宇衡却慢悠悠地走过来了。
“我看看谁要叫保安抓我弟弟啊。”
“啊,章总。”服务员立刻堆起满脸的笑容,“您刚刚说什么,您说这位……是您什么人?”
“我弟啊。”章宇衡一手摁在了白泽书举起的拳头上,不动声色地将人拉近自己身边。
张哥见章宇衡浑身上下都是高定名牌,浆糊脑子转了转,决定不要轻易得罪眼前这人,自觉地松开了勾住白泽书的手。
服务员这会儿看向白泽书的目光也变得和善了:“先生,不好意思,刚刚不知道您是章总的弟弟。那个,您现在可以给108号包厢结账了吗?是刷卡还是……”
章宇衡打断道:“他没钱。”
服务员顿了顿,看向章宇衡:“那章总是要代为结账吗?”
章宇衡反问:“我为什么要结账?”
服务员一愣:“因为……”
“因为白泽书自己说要请客的。”李满财见状不满地说,“进来前服务员也听到了的。”
章宇衡漫不经心地瞥了白泽书一眼:“有这事?”
白泽书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更深的意味,想了想,他回答道:“没有。”
章宇衡满意地笑了。
“你,你怎么翻脸不认人!”李满财指着白泽书骂道,“信不信我叫我爸开除你和你小姨夫!”
听到这话,白泽书有些松动,他看了眼章宇衡。
“还有你,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多管闲事。”李满财很清楚,向白泽书这样的人不可能认识章宇衡这样浑身贵气的人,所以他认定是章宇衡在多管闲事。
章宇衡压根没理会李满财,而是看向服务员说道:“你们经理呢?”
服务员脸色一变:“相拥,怎么突然要叫我们经理了?”
“我不仅要叫经理,我还要叫警察。”章宇衡说,“你们这儿是怎么经营管理的,我弟弟是未成年你们也敢放进来,现在还敢让他花二十二万替一群小混混买单。你说,这样的会所,是不是得好好重洗一下了?”
服务员吓得手一抖,险些把鼠标摔到地上。她结结巴巴地说:“章,章总,您和您弟弟慢,慢走,我们下次会,会注意的。”
“好的。”
章宇衡点点头,伸手要拉白泽书往外走,不过在最后一刻他改为拍了拍白泽书的手背,然后收回了手。
“走吧。”
一辆黑色的豪车开了过来,正好停在二人面前的路边,章宇衡拉开副驾驶车座正准备坐进去。
李满财从里头追了出来:“喂,白泽书,你和你姨夫就给我等着吧!”
白泽书回头盯着李满财。
章宇衡终于没了耐心,对李满财冷冷地说道:“你叫李满财是吧,你爸爸是不是有一个规模不大的布艺工厂?”
李满财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你要不要回去好好问问你爸爸,他顶头的最大老板是谁?”章宇衡微微一笑,“是我,章宇衡,你爸口里的章总。”
说完这些,他不再理会李满财变幻莫测的表情,对着白泽书扬了扬下巴道:“上车吧,送你回去。”
白泽书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用了,章总,今天真的谢谢你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上车吧,这么晚了不好打车。”章宇衡坐在副驾驶上打了个哈欠。
白泽书没再推辞,坐进了车里。
“家在哪里?”
白泽书报了一个地址。
一路上,章宇衡和白泽书都没有说话,车辆平稳地行驶着,很快就到了小姨家住的老小区楼下。
白泽书身旁的车门被章宇衡拉开了,他下了车,再次同章宇衡道了谢。
“这是我的名片,”章宇衡拿出了一张名片递到了白泽书的手里,“我觉得我们两个挺有缘分的,我身旁呢正缺一个贴身助理的职位,你想做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
白泽书接过名片,看到名片上写着:章氏集团CEO章宇衡。
等他爬上老旧的楼梯到了家门前时,发现房门是开着的,小姨正站在门口,看起来像是在专门等他。
“泽书,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小姨问。
“嗯,出去和朋友吃了个饭。”白泽书一边进门一边换上了拖鞋。
“是刚刚楼下那个男人吗?我看你从他车上下来,他那辆车看起来好像不便宜呢……”
“不是。”白泽书摇了摇头,“我和他只是刚认识,他好心顺路送我回来。”
小姨有些不相信:“刚认识怎么会送你回家,泽书,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有钱的人了?”
“小姨,真的只是刚认识。”白泽书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去卫生间洗澡。
因为今天回来得晚了点,已经过了集体开热水器洗澡的时间,虽然小姨在外面说着要不要开热水器,但白泽书还是用冷水洗了。
冷水冲在身上,冲掉了他身上沾染的烟气和酒气。
洗完澡已经十二点半,他回到自己房间,却没什么困意。
床上的枕头底下放着一本硬壳厚厚的笔记本,白泽书拿出本子一页页地翻看着自己写过的东西。
前面有一半的内容都是他从初一开始写的日记,那会儿班上很流行这个,他也跟着风开始写,不过写得稀稀拉拉,并不勤快,但发生的每一件他认为高兴的好事都被他记了下来。
比如这一页,2013年9月22日,爸爸买了一套当下最流行的运动服送给他,他高兴地穿去了学校,很多同学都羡慕不已。
再比如这一页,2014年6月1日,妈妈说他和姐姐永远都是家里的宝贝儿童,无论多大都给他们过儿童节,直到他们不想过为止。那一天,妈妈做了姐弟俩爱吃的菜,带他们去看了电影,看完电影还给一人发了两百元的零花钱。
……
诸如此类的事情非常多,白泽书一直都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他长这么大几乎没什么苦恼,写过的日记里也全是快乐和喜悦。
直到父母去世后。
白泽书的日记开始变得频繁,且沉重。
越到后面,他笔下的文字都透着越发强烈的恨意。
而这一切仇恨的目标,只有沈辰明。
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白泽书贴了一张沈辰明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之前自恋的沈辰明让白泽书帮忙拍的,白泽书便用自己的手机给他拍了一张,然后传送给了他。
那会儿白泽书还没有任何社交账号,只有沈辰明的电话号码,出事之后他就把沈辰明拉黑删除了,恨不得让这个人渣永远死在自己的记忆里。
现在,白泽书之所以留着沈辰明的照片,没有其他任何原因,目的只有一个——他要牢牢记住沈辰明的脸,然后报仇雪恨。
是的,报仇雪恨。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萌生了许久,到现在,已经越来越根深蒂固。
他和姐姐戴婉婷完全不同。姐姐只想着不要再发生任何意外,平平稳稳地过着自己的日子,等赚了钱就带白泽书永远离开这个城市……她认为只要这样做慢慢地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白泽书却不这么认为,他始终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沈辰明时他说的那句:“我会等你长大。”
这个世界,并不是我不犯人人就不来犯我的。
有些人,他就是深渊的恶鬼,他就是腐烂的臭虫,他就是要主动找上你,贴近你,折磨你,吸食你他才会心满意足。
面对这样的败类,你必须要学会反抗。
白泽书拿起笔,在新的一页纸上写下了几行字:
【2015年8月24日
在夜来香,认识了章宇衡,他人看起来很好,让我并没有那么的反感。
李满财他们故意对我实施报复,我不会让他们好过。】